那时候，那时候似乎是…似乎是……，慕青眼眸蓦的睁大，那正是萧凛元御驾亲征，底下刀马森寒，甲胄漆黑的军队，正是闻名天下的黑骑卫，而亲征的是北戎还是西楚，这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萧凛元平日里很享受自家王妃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这样游离恍惚，似乎划开时空看向虚无的目光，是很早很早以前，似乎离自己很远很远的慕青才有的。

这目光让萧凛元心慌，那日在追鹤峰戒空大师的箴言他一直不敢忘却：“王妃死生混沌之劫已过，尚有情断魂消之劫。”

“青儿……”萧凛元轻声唤道。

“……”慕青茫然看向萧凛元，他为何盯着自己一脸的沉重？

“在想什么，告诉本王好不好?”萧凛元一瞬不瞬的看着慕青：“有我在！”

慕青知道萧凛元的意思，什么事都可以交给他解决，她顿了顿窝着脑袋小声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若是没有见过楚随风，慕青见过前世战神一般不可摧毁的萧凛元，今生成为萧凛元的王妃又见识了他的文治武功，定然觉得日后成为东临帝是必然之事，称霸天下也是必然之事。

可是天下这么大，俊杰才俊层出不穷，萧凛元厉害，楚随风便不厉害了么？

更何况如今这宴会之上看似歌舞不歇，酒盏频举，是慕青从未见过的繁华奢靡，似乎楚国强盛是真，辰国亦不输亦，然而辰国二十年来的颓然之势又岂是空口说的。

“你操心这个？”萧凛元俊脸稍霁：“父皇在，这满朝文武在，再不济还有本王呢，便是有那么一日，还要你这瘦麻杆儿去不成？”

虽是如此说，但萧凛元却不得不说自家王妃实在是，实在是非寻常人，平日里稀里糊涂便是给个鸡腿吃都能开心半日，有时候却又像在俯瞰这个世间一般，眼界之大触觉之敏，混不似此间人。

说的也是，慕青看向自己小细胳膊，刀拎不动马爬不上的，还真是杞人忧天了，只是方才萧凛元说什么，瘦麻杆儿？

瞧着慕青一双眼带了亮光的看向自己，一脸求证的模样，萧凛元微挑眉道：“是纤纤楚楚，风姿飘逸。”怎地就忘了她近日正嫌弃自己胖了呢。

因着提起这茬儿，两人的话头儿一路拉扯到今日会府后是吃五香凤爪还是红烧狮子头，且大有一去不回头之势。

坐在旁边桌上的箫煜元握杯的手微凝，原来二皇兄也会说这般动人的话来哄人，是了，她这样的，便是自己，若是自己，也愿意哄着！

怅然与苦意齐齐涌上咽喉，三两杯酒下肚才将其压下。

喝酒的时候还是仙气飘飘，只是喝这么快这么急难道就不怕醉么？

隔了殿内飞舞旋转的歌姬，楚随云看似百无聊赖的乱瞟，但目光最终都会准而又准的落在对面的睿王箫煜元身上。

不过楚随云这假意乱瞟，倒是将慕青与萧凛元一对夫妻时不时含笑私语的样子看在眼中，他这样的身份的人，等闲人自然不看在眼中，但看在眼中的那多少人，就未见过感情这般好的，看来自家皇兄这次真是一头热的十分彻底。

表哥在看什么，那是个王妃吧，光霁郡主顺着楚随云的目光看过去，她夫君长的倒是真俊，不过还是皇帝表哥最好！

高台上，楚帝楚随风托杯又敬了天武帝，两人相对而饮，垂眸的间隙楚随风仿若不经意的往肃王萧凛元的坐处看去，慕青正夹菜放在肃王碟中，两人不知说些什么，俱带了旁人如何都插不进去的笑意。

热闹喧腾的辰地歌舞后，众人随着两位帝王又饮了一回酒，随后大殿两侧涌入与方才歌舞姬不同衣裳的舞者来，与方才歌舞的曼妙轻灵相比倒更显雄浑些。

慕青心道，这想必是楚国的歌舞。

两国看似和乐融融，但在细微处已见争端。

楚臣子进言说为天武帝带来了礼物，一间厢房大小的铁笼盖着黑布被抬上来，掀开黑布，笼子里卧着的皮毛棕色棕黄，体格雄壮，虽然在笼子中，但一双兽目懒洋洋的逡巡过大殿，倒似乎笼子外的活物都是它的猎物一般。

这种来自楚国北部草原上的猛兽，慕青只在书里看到过。

对这庞然大物，天武帝表示了十分的欣赏与喜爱，并且当即下旨在木兰围场为它圈出一块地方来以做安置。

随后，天武帝带笑意道：“多些楚帝的厚礼，朕亦有礼物相赠，不枉咱们两国的情谊。”

情谊不情谊的慕青不知道，但就往年辰楚两国开战，其中死去的将士百姓的尸骨，怕是都能堆成一座山了。

楚帝风情月朗般的俊脸微微一笑：“那便多谢辰帝的美意了！”

天武帝挥手，就像是约好的一般，金甲卫亦抬上来一个不比装着那狮子的笼子，笼子上亦盖了一块黑布。

黑布揭开，伴随一声绵长又摄人的“嗷呜”之声，笼子里一只老虎正在里头绕着笼子漫步，吊睛白额很是威猛。

原本在笼子里半卧的狮子站了起来，爆发了一阵接一阵的短促吼声。

两只猛兽隔着笼子嘶吼了许久，直吼的殿内很多女眷脸色泛白才被抬了下去。

慕青神色也不大好，倒不是怕老虎与狮子，而是这两只猛兽都是极烈极猛的存在，吼的她魂都些不稳。

两国会盟，据慕青所知要紧事决不会在宴会上谈论，譬如过去几年来边疆的纠纷，商道边税等等，但这宴会作为门面的比较却层出不穷，能压一头便压一头。

慕青只当热闹看便是，心中却在寻思改日还要寻些安神定魂的法子，若不然真怕受到什么大惊吓当场就又成游魂了。

歌舞歇了，猛兽对吼了许久，又有两国臣子的经意辩论，武道的切磋比较，能有资格和胆量挑战与应战之人俱出类拔萃，倒很有些看头。

不过最让慕青喜欢的还是楚国的一位蒙面女姬的自弹自唱的楚地小曲，沙哑的声音缠绵又悠然的曲调，很是让人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