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即使对对方的身份心知肚明,但这两个人一个刻意遮掩容貌,一个有意不惊动旁人,相错而过才是正理。
然而楚随云性子古怪,想法也与常人迥异,心中只道自个兄长心心念念了那慕青许久,自是与心上人多待上一刻是一刻,如此便生出了拖延时辰的心思,哪里管如今上山的萧凛元才是慕青正儿八经的夫君。
且说萧凛元并无心理会楚随云,只是他与这人想错而过的时候,距离五步开外的楚随云手中抛来抛去折扇不偏不倚正抛在了萧凛元的脚下。
“啊呀!”楚随云小做惊讶,但自个却一动不动,只看着萧凛元道:“手上一时没了准头,还望兄台不要见怪,这扇子乃是我的心爱之物,烦请操劳一二将它交还予我!”
楚随云本意是将扇子抛到萧凛元的怀中,这抛扇子入怀的事儿他坐起来向来轻车熟路,不知因此与多少颇有档次的才俊有了交情,随后挑些那合心意的又有了些别的。
只是对上萧凛元一双沉静若寒潭,微挑又带冷峭的凤眸,楚随云这手便控制不住的失了准头。
这是楚随云第三次看到萧凛元。
头一次破庙远眺便不由赞此人非寻常人,倒很是惦念了几日,只是知道此人身份尊贵手段不凡,料定自个占不到半分便宜,原本一些隐约的念头他便强自抛在了脑后。
只有时忍不住感叹,自个与皇兄也算一对儿倒霉蛋,齐齐看在心坎中的一对儿人中龙凤,竟偏巧不巧的是夫妻。
楚随云第二次见到萧凛元,乃是萧凛元代辰帝迎皇兄进京的时候,这人骑在马上的风姿,倒将身后一众迎接的队伍以及再远一些巍峨的京都都衬成了身后尘土。
可惜他因曾在大辰京都为祸了一段儿时期,生怕有围观者认出自己甚至不巧的闹出来丢了楚国的脸面,只得困顿在马车中偷瞄上两眼,暗叹此人日后若是做了这大辰之主,说不得还真是皇兄与楚国的劲敌。
仔细算起来,这倒是楚随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到萧凛元,他自问容貌精致俊美之处与萧凛元不相上下,但却偏女相了些,远没有此人俊挺中带了锋锐的尊贵气度,加上他本就好男风,原本乃是故作搭讪,此时倒真被萧凛元的气质风度所吸引。
萧凛元早对楚随风与楚随云有所查探,自然也知楚随云好男风的习性,不知该说这位楚国亲王是无知无赖还是无耻,他对旁人喜好并不关心,只是楚随云竟在此地对自己发起痴来倒让人生出几分厌烦来,只眉心微蹙唤了甲一一声。
碰瓷碰到自个主子上,这人倒是有一副很是肥壮的胆子,甲一并没有辨出遮掩住面目的楚随云,随手捡了扇子往楚随云的方向递了过去。
一面觉着这人的扇子似乎比寻常人重一些,一面又想这人虽长相不怎地但倒又几分气度,只可惜动了歪脑子,已然将楚随云当做了处心积虑来萧凛元面前自荐的人了。
楚随云接过折扇,顺带没好气的看了甲一一眼,嘟囔道:“爷的宝贝也是你能碰的!”
甲一:“……”要不然等主子待会儿上山陪王妃赏花了,自个腾出空来好生将此人教训一顿?
萧凛元只当楚随云起了龌龊心思,若是寻常泼皮,他定然打断了双腿丢在一边去,只是如今辰楚的关系恰似如履薄冰,为大局他又动他不得,只当没看见一般直往上行。
萧凛元脸上的淡薄并不遮掩,楚随云只当这位大辰肃王看不起自己,倒起了几分让他将自己拾进眼中的顽意来,当下喝了一声:“看招!”手擒折扇便往萧凛元的面门而去。
这攻势半途食指倏然变化,折扇划拉一声打来,原本只是品相不凡些的折扇打开后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排的薄而锐的刀片来,俨然一件利器。
原来甲一方才的感觉并没有错,这折扇的确有些重,正是因为里头藏了锐器的缘故。
萧凛元因这几日当的便是护卫安全的差,腰间正悬了一把宝剑,迅疾的抽剑相抗,正将那折扇挡了回去。
萧凛元这一招已让楚随云瞧出手段不凡来,当下兴起喝道:“再来!”
萧凛元原准备好生生上山与自家王妃赏花的计划被楚随云当中搅合,此时已被激起几分火气来,只心道将此人拿下定捆的结实了好生关上几日,免得出来祸人。
萧凛元自幼拜得名师,武艺自是不凡,且诸般兵器中最喜长剑,又因着在战场上厮杀过不经意便练大了气力,倒将原本走轻灵机巧的剑法带了风雷之势,动起手来矫若游龙一般。
楚随云武艺也不是个赖的,若不然他满天下的招惹出众儿郎且又时常喜一个人出去招摇,早被人打死不知多少遍了。
他一把折扇擒在手中,招式奇诡且迅疾,身段柔软的若匹练一般,一时之间竟也不落下风。
其实看似旗鼓相当,但细观便会发现萧凛元隐有气定神闲之态,偶有出手刚猛之处乃为了让楚随云吃些教训。
楚随云暗暗叫苦,只后悔自己当初学艺时不曾像皇兄一般刻苦,倒是甲一等人过招,一直不错眼的看着,没准儿就能从里头学个一招半式的。
此处争斗倒还在切磋之内,但山顶上的桃花林中,被十几人围攻的慕青与楚随风却远没有如此幸运了。
这十几人显然是长期在一起受训的,同进同退宛若一体,倒像一个巨人长了十几个手脚一般。
桃花林因为兵刃起落之间所带的劲气愈发飘散起花瓣来,倒很有些如梦似幻,但花瓣下那兵刃的森冷与杀戮却是毫不容情。
慕青背靠桃树,前头有司徒风护着倒是半点没有被伤到,只是司徒风饶是武艺高强,但围攻者重且他没有兵刃,如今右臂与左肩已各挨了一刀。
其实这十八人就算厉害,司徒风却还不完全放在眼中,若是他一人,跳将出去,夺人兵器杀入敌群也不是难事,便是逃遁也更十分容易。
然而他明白若他往前夺取兵刃,势必将身后的慕青露出那么一瞬半瞬,这一瞬半瞬说不准便有受伤之逾,他不敢赌!
慕青腿弯处便是之前飞来差点砍到她的弯刀,只是她几次想要弯腰将那刀拔出来,都因为力道不及而作罢。
眼见前面的司徒风又险要的避开了一刀,愈加急切的催促起来,可司徒风死活不愿将她丢下独自遁走,催促到后来更是不发一言。
“啊呀!我真蠢!”却说这群斗篷人砍杀的急切又密不透风,慕青这会儿才想起自己一只靴子中还藏着匕首,忙拿出来借机递到司徒风面前,心中十分懊悔,自己若是早些想起来,许司徒风还能少受到一些伤。
楚随风接了匕首便如同猛虎多了利爪,且这匕首切金碎玉不在话下,短短几瞬便有四五人的弯刀被砍成了两截。
斗篷人畏惧匕首威力稍有退却,这一缓和的功夫,慕青满蹲下来使劲一拽,终于将那弯刀从树干上拽了出来,只是她用的力道甚大,此刻便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后掉去。
索性司徒风眼疾手快的将她拽了回去,倒免了直接滚到斗篷人脚下去。
慕青自知此刻自己完全是拖油瓶,很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司徒风一眼,只是他却发现司徒风神色奇怪的避开了她的视线,仍将她护在身后,低声道:“有我在这些人还伤不着你!”
慕青应了一声,心中却道自己如今有兵刃在手,倒是借机可以捅上斗篷人一刀,也好叫司徒风减轻些压力,哪里料到视线往手中的弯刀上一瞧,弯刀冰冷冷明晃晃的刀刃上有一缕发丝堆在上头,原来她刚才在一掉一拽之间,头上发带松散,一头青丝已尽数散落下来。
难怪司徒大哥方才眼神有异,原来竟是发现了自己非男子的事。她却忘记了,司徒风的亲弟当日在破庙便识破了她是女子的事,司徒风又哪里会不知晓。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一回事,楚随风也曾以女子装束来描摹慕青的长相,但却从不知眼前亲见她如画眉目掩映在如缎青丝中,竟会美貌至此。
慕青原本长的便极清丽,此刻发丝散落微微带了微微的惊愕站在桃花树下,饶是抱了杀心的白袍人都不自觉便将视线散落在她身上,便是身手都迟钝了些许。
凝滞只是一瞬,很快双方便又战做了一团,只是对方是一团,慕青这头便只有两人罢了。
发带早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慕青飞快的扯了一片衣襟将头发扎做一捆。而后解下腰间挂着的荷包,从里头翻出一个小纸包来。
这一番动作在平常不算什么,但刀光剑影中便显的有些复杂,好在有了兵刃到底多了和缓之机,这纸包儿才让慕青拿将出来。
慕青捏紧纸包,心道有了这东西,今日至少性命无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