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还好还好,慕青回了座,对萧凛元露齿一笑,示意自己无事,虽然不知天武帝为何如今对她看的不甚顺眼,但她想,帝王的尊严与气度并不会让天武帝在此第二次找自己的不痛快,反倒放下心来吃喝。
好在菜尚温,只是酒却微凉,稍稍有些不美,慕青估摸着月事将至,怏怏的盯着酒壶上的花纹转了两圈,到底未敢下口。
且说萧凛元一腔担忧全倾在了自家王妃身上,却不料慕青吃菜赏舞很是惬意,看上去半点都未被搅扰,唯一称得上苦大仇深些,乃是对着几上装酒的银壶。
凤眸中的忧心与怒意渐渐平息下来,萧凛元想起许久之前,那时候两人被关飞鸾宫,若是寻常女子,少不得愁绪满腔,倒她却能迅速指挥奴才们整顿衣食住行,便是光秃秃的天牢,还能养只老鼠当宠物,从来都是这般生机勃勃,似乎只要活着,便有无尽的希望。
“唔”慕青啄一口自家夫君递过来的清酒,居然是温的,她摸了那装酒的银壶两把,壶体温热,清亮的杏眸顿时眯成了月牙,传言武功高手能凝水成冰,亦能施凉为沸,自家夫君果真是高手,她顺杆往上爬的将面前汁液微凝的狮子头递过去,做狗腿状:“王爷,我现在练功还来得及不?”
肃王殿下将装着狮子头的盘子接过去,掌托盘底,须臾后围了狮子头的汤汁便冒出了缕缕热气,对上自家王妃期待的眼神,含笑摇头。
半冷不热的狮子头重新舒展来香气,轻易便将慕青那一缕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不能成为武林高手的失落挤到了不知哪个角落。本着吃水不忘挖井人的精神,慕青狗腿的将一只丸子夹到了萧凛元面前的小碟中。
天武帝坐了不久,便与昭皇贵妃双双离去。皇帝的宴会,并不是为了联络感情,在坐不是皇亲国戚便是朝中重臣,帝王威仪依旧身体康健的出现,前几日龙体欠安,国将异主的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恭送皇上!”
“恭送皇贵妃娘娘!”
众人起身拜之,天武帝离开后,大殿的气氛瞬间便轻松了许多。
“姐姐,年轻人精力旺盛,倒是咱们这一会子便疲乏了,不如这就回去吧!”涟妃瞧着丽妃虽然妆容依旧浓丽热烈,但神色到底萎靡不少,也不知是不是被天武帝与皇贵妃的恩爱刺激,轻声细语的道,她面容一如往常的平和,笑意浅浅,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多添一分或悲或喜来。
“妹妹说的有理!”丽妃没有反对,吩咐了贴身宫女,一会子宴会结束,让睿王过来叙话,便懒洋洋的与涟妃一同走了。
丽妃并不是乏了,只是心气儿如今渐渐的低头了,旁人认不出昭皇贵妃到底是谁,她能不知道么,二十年了,熬过皇后盛宠,熬过玉贵妃横行,想着终于轮到她了,皇后却换着花样的又出现了,再钦慕那个人又怎么样,难不成再等二十年?这样无望的日子实在是太长了,长到耗干了她热情。
“姐姐瞧着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宣了太医瞧瞧!”涟妃关切的道,她一直是这般和煦又淡然的态度,当然皇帝的宠爱也是淡淡的,好在有皇子傍身,底气是有的。
“太医?”丽妃微抬了抬声音,听起来带了些嘲讽:“妹妹真是好性子,这时候了还有心与本宫来这些虚的。你向来心细如发,若说没有瞧出那位昭皇贵妃是何人,你觉着本宫会信?”
两位主子说话,宫人们很有眼色的不远不近跟着,主子们说是闲话一会子,但说不准哪一句入了耳的,乃是天大的秘密,秘密么,自然是会要命的。
丽妃性烈如火,但却不是蠢,反而有种惊人的直觉,旁人看来涟妃温柔小意,从不与人结怨,便是天武帝都称赞她可心,是一朵再好不过的解语花,但她却觉着这女人心机似海,比之以往果决聪慧的玉贵妃都可怕,是以等闲不找涟妃的麻烦,也不与她亲近,只是她今日心绪烦乱低沉,瞧涟妃便比以前虚伪许多倍,这才出言讽刺。
涟妃错了丽妃半步走在她后面,听到这话只微微顿了顿,面上绽出个无声的笑来,带几分无奈与叹息,回答丽妃道:“知道又怎么样?在与不在的,皇上的心从来没有属于咱们过,这些年还不是过来了。”
“那你图什么?”丽妃转身看着涟妃,像是瞧个怪物一般:“本宫是累了,可你……”如今回想,涟妃似乎从未特别喜欢,或者厌恶过什么。一个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淡若烟霞,似乎什么都无法撼动,活着有什么意思。
似乎是被丽妃的若有所思所动,涟妃莞尔一笑,这一笑虽然极短暂,但若原本平静无波的湖投下一片波光粼粼来,竟无比动人:“瞧姐姐说的,这世上的事万千种样子,若碰到一件便执着一件,人心这么小,放了这许多杂七杂八的,自己又该放在哪里?妹妹要回宫,这便不送姐姐了!”她微颔首,带着自己的宫人往另一边而去。
遥望涟妃一行人走远,丽妃素手抚上自己的面颊,虽然儿子都将要及冠,但她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此刻低低的,带着些从未有过的迷惑道:“自己么?”
若不是承受不住欺君罔上的责罚,慕青很想当面问一问天武帝,她是不是梦游的时候去萧家皇陵挖了几铲子,毕竟变脸也没有这么突然,这么不讲道理。萧凛元后院女人不少了,怎地又御赐两个下来,这得是有多看自己不顺眼?!
“王爷准备怎么安置她们?”慕青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凛元,恨不能将他每根头发丝都研究清楚。虽面上做跋扈状,一副你若敢收,便没有好果子吃的样子,但其实心头忐忑的紧,若是萧凛元真的左拥右抱,自己难不成还能不许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