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

“父亲，儿子，青青她……”虽年岁上只将将及冠，但已官居三品，将边陲一支虎狼之军收拾的老老实实的杨敏之，被自家老爹突然提起的陈年旧事惊的思绪一时半会回转不过来，他知道慕青的娘不是自己的亲娘，但却不知慕青的娘来历竟是如此。

在心头藏了快二十年的一桩事，如今多了一个人知道，镇国公陡然觉着压力轻了些许，瞧着儿子呆头鹅一般的反应，笑骂了一声：“臭小子，即便不是一个娘，她难道就不是你妹妹了?”

杨敏之半点都不愧对自个的名字，眉头反而攒的更加紧了：“父亲突然告诉儿子这些，是觉着有些不好么？”

镇国公在外头一向是个龙行虎步的真汉子，此刻因着烦恼十分没个形象，半眯着眼睛，拇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按着自个的太阳穴，边思衬边道：“是觉着有些不好，你娘，呃，我是说青青的亲娘，你大约不知道，辰楚倾尽全力的那场大战，若是没有她，你爹我恐怕是回不来的。”

杨敏之自个的亲娘在生他的时候便难产而去，他是由慕青的亲娘一手带大的，镇国公夫人还在世的时候，母子两个感情好的很，但老一辈人之间的这些旧事，他却是丁点都不知道，闻言忍不住道：“所以，父亲是以身相许了么？”

若是别家的晚辈在长辈面前问出这般显得有些不庄重的话，定然是要罚跪祠堂的，只是镇国公府乃是武将世家，于家规上便散漫些，且杨敏之父子两个素来感情好的很，听到儿子的话，杨修闻言揉着太阳穴的手指微顿了顿，又缓缓的动作起来，眼睛并没有睁开，嘴角却微微翘起了个弧度：“遇到她的时候，我在逃命，她在逃难，索性便一起逃了。她救了我，我亦救了她。她在楚国身份尊贵但境遇却糟的很，好在大辰险胜，我便带着她回了府。”

“父亲是担心，娘亲的身份会泄露出去？”杨敏之问道。

“是啊！”杨修长叹一口气，俊朗刚毅的面容因着上了年纪，眼角眉梢总归染了风霜，但风度内蕴却更胜往昔：“你娘亲逃难的时候还带了个小丫头，是她的贴身女官，她舍不下这个同生共死的，所以我便一并带回来了。”

杨修所说的小丫头，乃是不久前“暴毙而亡”的邓姨娘。原本因着一场说不清的醉酒，女主人身边的小丫头便这般与男主人有的一夜纠缠，还因此有了身孕，杨修自此便戒了酒，那丫头给了个姨娘的名分便远远的安置在府中的一个角落中，让她自生自灭了，只是丫头命好，虽生了个女儿，但这女儿名满京都，正是有第一美人之称的杨慕容。

“邓姨娘安分了二十年，我原以为这件事谁都不会再提起，想不到她为了慕容的亲事……”杨修不用说太详细，他知道儿子懂他的意思。

“这事端王也知道，前些日子他捎了信，以这消息为胁，让我派人将他送出大辰。最近你爹我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打了一辈子仗，就这点直觉从未出过差错，早些告诉你，也免得真有个万一会措手不及！”儿子到了能当得起事的年纪，起了头，杨修索性说开了。

”娶了敌国贵女小了说是风流韵事，大了说便是往通敌叛国上靠也数得着。说实话，你爹我到现在也未曾后悔过，原本以为这事能永远尘封，只是，哎，也许人老了便会疑神疑鬼。”杨修拍拍儿子的肩膀。

“有这样一个娘亲，儿子也不曾后悔，父亲且安心，这事儿过了这许多年，未必会被重提，再说皇姑父对咱们府向来优容，便是知道了，也没什大事。”杨敏之宽慰自家老爹道。

另一头被金甲卫客客气气，秘密送进天牢的端王箫瑞，期期艾艾的往隔壁囚室瞧，先皇后杨素锦便在隔壁，两间囚室之间以木栏隔开，阻了人的进出，但视线却并不受困。

杨素锦坚持换洗的衣物皆用原本庵堂中的道袍，此刻一身素衣，闭目端坐在铺了被子的石板上，轻声的念着经文，最是虔诚不过。箫瑞瞧了瞧自己这边狗窝一般乱丢的稻草，再对比了隔壁雪白缎面的被子，对再见二十年未见的天武帝，原本心头的紧张竟去了大半。

与此同时，在御花园绷着斯文面皮召花逗草了许久，堪堪在淑妃设宴时辰之前赶到的慕青，乖巧温雅的入了席。

虽感受到淑妃频频看向自己的目光，大约是想让慕青为早些时候擅自离了荣华宫的事请罪，至少也解释两句，但慕青向来没有找上门去让人家虐的习惯，自个吃喝玩乐的倒也自在。

慕青左瞧右看，丽妃美艳不减当初，只是凌厉又高傲，尤其在看向淑妃方向的时候。涟妃慕青倒是第一次见，一点都不像有萧启元那么大一儿子的人，若是单纯从相由心生的角度来评价，一瞧便是个脾气好的不得了的人，但佛口蛇心的人慕青前世见了不少，并不轻易便下结论。

最让慕青惊讶的乃是淑妃竟然真请了皇帝来，天武帝依旧深敛着眉头，许是有了淑妃这张与先皇后相似的脸在身边晃荡，皇帝瞧上去原本死气沉沉的眸子竟似是重新有了光亮。

与之前只有李德广随侍不同，皇帝的身边还跟了一个年轻人，眼睛很大且精光四射，眉目端正的有些过头，慕青难得的动了动脑子，笃定此人便是京都四公子之一的齐列，暗戳戳想，这位如今才出现，说不准是替天武帝办什么机要事去了。

淑妃说不惊喜乃是骗人的，皇帝经常对着她这张脸出神是一回事，但这样的宴会居然不是在快结束的时候来露个脸，竟这么早便过来，实在是一件很长脸的事。这一长脸，淑妃便想起先前的意难平来，娇怯怯的为天武帝倒了酒，眉梢挂了几点愁绪道：“说起来，在坐的贵女中，若是真比较起来，当数肃王妃最为出众！”

【作者题外话】：今日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