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世家、臣子、皇亲国戚平日里于行事、姻亲上自有圈子,但十分统一的一点便在于府邸的选择上,皆向着皇城靠拢,毕竟上朝方便不是,在此基础上,有八成有些家底的人家皆集中于城东,只是即便如此,慕青一行人从自家王府往镇国公府,耗在道上的时间也快有一个时辰。
下得车来,慕青第一眼瞧见的,乃是镇国公大门前,背对着他们,略微垂首,似正与身边的一位着盔甲的士卒说话的青年,那人身量高挑,单单只是瞧着背影,便是最愚钝的人都能看出这人的不凡来。
约莫察觉有了来客,那人转过身来,他有着俊美的面容,修长的身材,但最最重要的是,那一双只扫视了众多来客一眼,便将视线锁定于慕青身上的眼睛,十分的吸引人,不似萧凛元凤眸的锋锐暗藏,不似睿王箫煜带着疏离冰雪气,那是一双温和中又自若的眼,似乎即使直面天崩地裂,这双眼都不会变色,又似一片沐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中的湖,能容纳世间一切。
“小姐,是小公爷!”身边的文秀低声道,声线中乃是遮掩不住的喜意。
这青年正是镇国公杨修的独子,慕青的嫡亲兄长杨敏之,看到慕青,杨敏之快步走上前来,温和又亲近的将许久不见的妹妹好生从头瞧到了脚,这才施礼道:“微臣见过王爷、王妃!”
“大舅兄多礼!”一旁的萧凛元道。
“哥哥!”慕青唤了这一句,一时倒不知再说些什么,她在代替之前的慕青重新活下来的时候,便曾暗自决定原本慕青的亲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好生照顾,虽然身体中的灵魂已换,但血脉却不曾改变,眼前的杨敏之,如当初的镇国公一般,慕青在初见之下,便油然生气一股亲近来。
“青青长成了大姑娘,哥哥险些没有认出来!”杨敏之看着眼前小脸清丽绝伦,一脸亲近的看着自己的少女叹息道,既骄傲又失落。他自十四岁投身军中,三年前更作为一方将领镇守边陲,没能赶上自己从小便疼爱的妹妹的亲事,一向因此为憾,不过此刻看慕青脸色红润,神色娇俏,想来过的颇为顺心,性子都比在闺中时活泼,到底放下一半的心来,至于当初盛传于京都的,肃王夫妻不和之传言,他还要查证查证,怎地都不会让自家妹妹委屈了去。
“哥哥才不会认不出青青来!”慕青笃定的道。兄妹两个虽然经年不见,但一个说起军中趣事,一个提起喂成球的宠物,很快便重新熟稔起来,不知不觉慕青已攀了自家哥哥的袖子走了好一段路,觉了不对回转过来,还好萧凛元一直伴在她身边,俊脸微侧,乃是个认真听两人说话的模样,瞧着慕青看过去,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动作,慕青却不由自主的检讨起自己方才将肃王殿下忽略那么一小会儿的事情来,份外狗腿的将爪子搭在了萧凛元的手心中,这才觉得稳当了些。
远处的拱门内,瞧着浩浩荡荡向着正院走去的一行人,杨慕容妩媚柔弱的面容竟份外平静。
“小姐,今日日头毒,咱们回去吧!”依巧小心翼翼道。
“兄长回来了,你们不曾瞒我,但肃王妃今日回府,竟没有告诉我,这又是为何?”若是往日,不管什么事,下头人但凡有一丝儿隐瞒,杨慕容不施加惩戒决不会罢休,近来脾气却一日好过一日,但老实说,如今这个轻言细语的样子却更让人心悸。
依巧壮着胆子道:“小姐您病了这许久,近日,近日才好些,奴婢这才擅作主张,奴婢错了!”说是壮着胆子,但依巧却已缩着肩膀跪在了杨慕容面前。
“倒是我错怪你了,快起来吧,女孩家家,这般畏畏缩缩,总归上不得台面,丢的也是我的脸面。”杨慕容柔声道,她原本就是若桃花瓣一般的人物,风致楚楚,此刻柔声细语,若是面前的是男子,直恨不得将心肝都掏给她,依巧听闻不由松了一口气,方才顺着自家小姐扶她的力道站起来,却又听到这柔弱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道:“虽说爹爹是主子,我也是主子,听谁的话都没错,但性命拿捏在谁的手中,还是要明白些的好。”
“小姐!”依巧心头大骇,膝盖便是一软。国公爷吩咐她,府中的消息能不告诉小姐的便不告诉,小姐竟是知道了吗?!
“再跪便立刻打断腿!”杨慕容急促的道,而后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轻吐出一口气,重新缓和了神色:“这一次便罢,再有下回,听说城外有乱葬岗,地方最是宽敞!”这样说着,瞧着眼前的婢女欲跪不跪,又惧有骇,心情不由的好了起来,言语十分轻声细气,但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睥睨之态:“这府里的事,你们不说,难不成我便不知道了么?”
若是以往,对于亲母身亡,失了父亲欢心的杨慕容来说,贴身丫头自然是要好好笼络的,但如今她已与那人站在了同一阵线,人手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便是脾气都不由自主的深敛起来。
瞧着杨慕容往前走去,一直站在她身后未出声的另一贴身丫头依云,悄无声息的抚了似被吓傻的妹妹几把,拽着她的袖子跟了上去。
杨敏之常年镇守边陲,虽然军中艰苦,但比之大辰腹地的地大物博,边陲虽显的贫瘠了些,但胜在多奇诡,珍稀之物,很是搜罗了些带给自家妹妹。
慕青得了自家哥哥的嘱咐,端着一脸灿烂去瞧自己的礼物。因着镇国公得了天武帝的召见,此刻尚在宫中,杨敏之自于厅中与肃王萧凛元叙话。
“姐姐许久不回府,倒教妹妹想念的紧!”
慕青方才出了院子,迎面走来的妩媚少女,粉面含笑,正是自己名义上的庶妹杨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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