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长乐说完,给姐们三人留了空间。
叫来无名,低声嘱托:“你去聚息楼,让医圣帮我查查……”
又吩咐了桃醉,给她们买了衣衫,安排了住处。
刚拿起杯子准备润润喉,李夫人火急火燎的赶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就往走。
冉长乐问道:“出了什么事?”
“孩子脸色通红,闭着眼睛,一直挣扎哭喊,我们哄不住,你快去看看!”
冉长乐撒开腿跑过去。
三姐妹围在床边,手忙脚乱,着急的哭喊。
“别大叫,快让开。”
冉长乐靠近床,幼童果然如李夫人所说,这是梦靥的征兆,孩子是被吓着了!
忙道:“李婶,快去拿火折子!”
又朝年长的女子,快速吩咐,“快去案桌上拿个碟子过来!”
年长女子杜春,见她冷静又快速,不见一丝慌乱,周身环绕着安定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信从,忙拿了碟子过来。
冉长乐迅速从口袋里抓出两株药材,用内力碾碎,放在碟中。
交代:“火折子来了,立刻点燃!”
杜春从李夫人口中已经得知,她是鱼姑娘,是鱼宴的东家,更是个奇女子,忙道:“鱼姑娘,这是什么?”
“安神香。”
冉长乐说完,轻轻抱起孩子,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杜夏哭道:“安神香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要害死冬儿!二姐,你快阻止她!”
杜春端着碟子,看着哭喊的三妹犹豫起来,是啊,安神香不是这样的。
她又看向了鱼姑娘,只见她轻轻的抱起杜冬,手轻轻的拍着她瘦弱的背部,温柔安抚:“不怕,不怕……”
这时李夫人举着火折子跑来,急切:“来了!来了!”
心一横,她相信这个买了她们姐妹四人的鱼姑娘不会害了冬儿,接过火折子,点了起来。
片刻,空气中弥漫了清淡的香气,杜春深深一嗅,感觉焦急忧愁的内心竟慢慢平和下来。
她又瞧杜冬看去,发现她已经不再挣扎,只是时不时皱一下小鼻子,哼唧几声,小手紧紧的抓着鱼姑娘的衣领不放,脸蛋还残存着不自然的红晕。
又等了一盏茶的光景,冉长乐见她彻底平稳下来,轻轻放在了床上。
姐妹三人上前,握着她的小手,暗自垂泪。
杜春心中五味具杂,冬儿小小年纪失去了爹娘,又目睹长姐惨死,心中留下阴影,每每睡梦中就会哭喊,她们眼睁睁的看着她困在梦靥,却毫无办法,只能隔着笼子握着她的小手,不停的安抚和哭泣。
冬儿这样稳稳香甜的睡觉,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从不让外人抱的冬儿,没想到会在鱼姑娘怀中睡熟。
她又心存感激,哽咽道:“鱼姑娘,我们……”
冉长乐,摇摇头,轻声道:“好好陪着她,她定是看见了什么被吓住了,又没有及时安抚好,才会这样。
调养一段时间,就会好,放心。”
说完,示意了李夫人,走出去。
李夫人抹着泪,道:“这孩子太可怜了。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脸上被划了三刀,都见骨头了,又没有好好处理,怕是会留下疤痕,手臂上还有带血的鞭痕。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下的去手……
还有她的三个姐姐,除了脸蛋完好无损,身上都是鞭痕,旧伤加新伤,都生了蛆虫……”
冉长乐拉起的手,轻轻拍着,眼神闪过很厉,段瘸子,段瘸子……
段瘸子今日心情很不好,四个奴隶才卖了五两银子,还不够他喝花酒的。
他小声咒骂:“老子白养了一年!吃喝花掉老子多少银子!
早知道这样,老子当初就应该一把捏死那小赔钱货,而不是只在她脸上划了三刀!真是便宜她了!
还有老二,妈的,居然装聋作哑!欺骗老子!
让老子少卖多少钱!
更气人的是老三老四,装疯卖傻!
他娘的,老子每天就应该抽她们五十鞭子!让她们骗老子!
还有老大,他娘的,水灵灵的,滋味真好……可惜折腾了几回就死了。
如果不是她们的娘一头撞墙,老子还能尝尝……
他娘的,老子也有被鹰啄眼的时候!”
骂完,惦着手里的五两银子,眯起眼睛,开始沉思:他常年待在奴隶市场,消息闭塞,很久没有出来了,今日傍晚他出来,一是去花楼爽快爽快,二是查查那一男一女的底细。
姑娘额头一个大黑痣,好认。
那男子气息冰冷,有点像传说中的医圣,可医圣清贵无双,他只要摇旗呐喊,肯定有数不清的人争着为他卖命,所以尊贵的医圣大人绝不会到这肮脏地方的。
那他是谁呢?
眼神冷冰不带一丝感情,好像来自地狱。
想到这,段瘸子忍不住又打了冷战,他宁可面对杀神的大铁锤,也不愿意被那冰冷的眼神一盯。
抖了抖手中的银子,往怀里一拽,又看了看昏暗的街道,一阵穿堂风吹过来,他又打了冷战,骂道:“五月份了,还有这么冷的风。”
骂完,紧了紧衣服,又想起花楼中水嫩嫩的大姑娘,加快了步伐。
满脑子少儿不宜画面的段瘸子没有发现屋顶上落了一个小巧的身影。
那身影仿佛融在黑暗中,悄无声息的跟在了他身后。
……
“小姐,你去了哪里?”桃醉看到一身冷气的冉长乐,绷着脸推开了大堂门。
冉长乐反问:“她们姐妹四人可是休息了?”
“嗯,沐了浴换了新衣,伤口也上过药了。我点了安神香,她们才睡熟了。”
“你回冉府一趟,告诉祖母,就说鱼宴这几日太忙,我暂不回府了,让她老人家不要担心。”
桃醉点头。
冉长乐起身去了后院杜冬房中。
房中的安神香静静燃着,李夫人怜悯她,把她当成了丢失的女儿,亲自陪着,已经趴在床沿上睡着。
冉长乐看着杜冬的小脸,一刀划在额头,从眉头到眉尾,另外两刀在左脸颊,十字交叉,深可见骨。
刀伤处涂了莹白如玉的玉肌膏,趁着她发黄的小脸越加暗淡无光。
而她在孤儿院的记忆纷至沓来。
她自认无情冷漠,除了在乎身边的人,任何人无法让她入眼。
可这小小的孩子却触动了她的心神。
成人的世界,尔虞我诈,她从不上心,也懒得理睬。
可孩子脸上的三刀,深可见骨的三刀,却让她愤怒,让她有杀人的冲动。
对一个三四岁的孩子,下这么重的毒手,简直猪狗不如!
段瘸子,段瘸子……
许久,她松开紧握的拳头,又看了眼瘦小的杜冬,转身出屋。
上京城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法度森严,她必须悄无声息又毫无破绽的杀掉段瘸子才行。
她晚间跟踪了他,偷听到他要在画舫留宿三四日。
过了这几日,他回到守卫铁通般的赌场,要杀他就会难如登天。
第二日,天刚擦黑,冉长乐揭了面具,女扮男装,去了画舫。
老鸨看到他,上前就要拉他的手臂,挥舞着香喷喷的帕子,娇滴滴的笑道:“哎呦,公子,里面请!”
冉长乐瞧她一笑,脸上厚厚的粉簌簌往下掉,刺鼻的香味熏的她想打喷嚏。
赶紧侧开一步,打开扇子,撇了眼老鸨,道:“本公子是来看怜花姑娘弹琴的。可不是来寻花问柳的。”
老鸨娇媚的把帕子一甩,从冉长乐眼前挥过,心想,又是一个寻花问柳的,偏装着清高,抿着唇,依旧捏着嗓子,娇滴滴道笑道:“公子眼光真好,只是怜花姑娘今日被贵客包了。画舫里还有许多漂亮的姑娘,嘻嘻,保准公子满意!”
冉长乐摆出富家子弟蛮横无礼的姿态,哼道:“还不快给本公子叫出来。如果本公子不满意,拆了你这画舫!”
从怀中拿出二十两银子,随手朝老鸨丢弃,道,“若本公子满意,还有打赏!给本公子来个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