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李氏正在花架下做针线,她笑道:“姨娘做什么呢?”
冉李氏抬头,忙放下手中针线,站起来笑道:“大小姐来了。”
冉长乐看着桃粉色的绸缎上细密的针脚,笑道:“姨娘女红真好。”
冉李氏柔柔一笑,带了羞怯:“贱妾闲来无事,给大小姐做件衣裙。大小姐莫要嫌弃。”
“我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姨娘的身子骨弱,可不要累着了。”
“多谢大小姐关心,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那下次若碰见,我是要好好谢谢保安堂的郝大夫。”冉长乐说完,微笑看着冉李氏。
冉李氏眼神收缩了下,又极快的恢复过来,弱弱的笑道:“大小姐严重了。”
“刚才,冉府门口围了一圈要债的。”
“贱妾连梨落院都极少迈出,竟不知道有人来讨债。”
“姨娘,可知,那些人来向谁讨债?”
“贱妾一个深宅妇人,哪里会知晓。”
冉长乐看着姨娘的眼睛,一字字慢慢说出来:“冉德音。”
“啊?怎么会是二小姐?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会向别人借银子?”冉李氏吃惊道,绣针扎破了手指也没注意。
冉长乐见她表情不似作假,看样子,姨娘也不知道冉德音借了银钱。又道,“姨娘莫不是忘了,冉德音已经从族谱上划去了。她可不是二小姐了。
姨娘以后可要谨言,爹爹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冉李氏福了福身,道:“贱妾忘记了。多谢大小姐提醒。”
“不过,姨娘也不用担心。我已经把她欠下的一千多两外债还清了。毕竟做了我十三年的妹妹,总有些情意。”
“大小姐心慈。这衣裙贱妾已经做好了,大小姐要不要试一试,不合适的地方贱妾再改。”
“多谢姨娘。”
冉李氏氏拿起衣服服侍她穿上,左右瞧了瞧,笑道:“大小姐身段好,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冉长乐看了身上的粉色百褶裙,上面绣了浅粉色桃花,举手抬足见,桃花若隐若现,仿佛置身一片桃花林。
更神奇的是,这裙散发着淡淡的桃花香。
不由的笑道:“姨娘的绣技巧夺天工。”
“大小姐欢喜就好。”
“那我就不打扰姨娘了。屋中缺了什么,尽管给我说。”
“自从大小姐回了府,府中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大小姐是福星呢!再说梨落院什么都不缺,贱妾送送大小姐。”
出了远门,姨娘目送那桃粉色身影离开,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眼神越来越冷。
回到三秋院,冉长乐立刻脱了粉色衣裙。
桃醉拿起衣服摸了摸,又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件粉色百褶裙趁的小姐娇俏可人,仿佛桃花仙子落了人间,可为何小姐脱了呢,疑问道:“小姐,可要我洗洗?”
“闻到什么味道了吗?”冉长乐眼神冰冷。
“我只闻到了桃花香。”
冉长乐冷笑:“用新鲜的桃花做成香粉,把绣线浸在香粉中月余,绣线就会带了桃花香,比熏香出来的衣物香味持久自然。
呵呵,只是这香粉里加了另外一种东西。”
“什么?”桃醉的手捏紧了衣服。
“麝香。”
“麝香?!”桃醉立刻把衣服扔的远远的,她懂药材,识毒性,自然知道她对未出阁女子的作用,恨道,“谁要害小姐。”
“这件衣服乃姨娘亲手所做。”
桃醉听完,扭头就走。
“站住!她完全可以说不知情,甚至会反咬一口。
这隐藏的麝香你都无法闻出来,何况别人。
晚会把这件衣服送去聚息楼,医圣肯定有办法去除麝香。
今日围在府门口要债的,和姨娘也脱不了关系。
我刚试探她,说府门被讨债的围了。姨娘竟说她很少出梨落院,不知有人讨债。”
“她这种说法没问题啊,小姐。”桃醉疑惑。
“这话换做旁人说,没有问题。但,姨娘说出来,就很奇怪。
她做了十年冉府半个主子,府内事情几乎都是她一手打理。
于情于理,她这说法都行不通。
正常主子回答应该是关心,而不是解释。
送完衣服,桃醉,你去一趟保安堂,查查郝大夫。”
“好,我这就去。”
“路上小心,别被人发现了。”
处理完糟心事情的冉长乐坐在椅子上出神:冉德音被逐出府,姨娘一个无权无势又无母族可以依靠的人,按理说,要么会安分守己度日子,要么巴结奉承她这个冉府女主。
可她为什么要害自己呢?
为了冉德音报仇?不至于,除非她不想活了。
一个每天晚上都要让婢女按摩全身,又用珍珠敷面的精致姨娘,是很珍惜生命的。
为了当上冉家主母?这个更行不通。
爹爹和祖母已经肯定,不会娶妻纳妾。
姨娘若害死了她这个冉家女主,她也坐不上主母的位置。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姨娘用麝香害她?
“小姐,吃点东西吧,你都坐了半个时辰了。”桃枝心疼道。
把一碟子桃花酥往她眼前推了推。
冉长乐捻起桃酥,小口小口吃起来。
“抹药了吗?”
“抹了玉肌膏,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疼。”
“你和三七做的棉袜,孩子们很喜欢,有心了。”
“喜欢就好!奴婢再多做些,下次老夫人布施了,好带着给他们。”
“好。等下次我休假了,带你们三个逛逛上京城。
我们下山好几个月了,还没有好好看过上京。”
“太好了!小姐你真好!”
“好啦好啦!就你嘴甜。让刘娘子熬点银耳百合粥,我给祖母送去。”
刘娘子,就是医圣送给老夫人的厨子,老夫人转手给了冉长乐。
“刘娘子,太厉害了,奴婢过几日和她学学桃花酥做发,做给小姐吃。”
冉长乐叮嘱桃枝:“她若交你,自当感激。若不交,不可强人所难。”
桃枝笑道:“是,我的大小姐。我去给刘娘子说一声。”
……
待银耳百合粥熬好,桃枝盛了两碗,装在食盒里。
冉长乐提着食盒,去了老夫人院。
进了屋子,看见爹爹和祖母正愉快的交谈。
她心情愉快,撒娇道:“爹爹,这几日你忙什么呢?女儿都见不到您面。”
冉问之拍拍手边的凳子,眼里含了笑:“以康,快坐爹身边。”
冉长乐娇笑:“我要坐爹爹祖母之间。”
“好,好。林嬷嬷,快拿个最小的凳子来。”老夫人笑道,“让她这个‘小人’做小凳子。”
林嬷嬷抿嘴偷笑,拿了个绣花软凳子,放在了老爷和老夫人中间。
冉长乐坐下,一手挽着爹爹手臂,一手拉着祖母手,眉开眼笑:“在祖母这里,孙儿愿意做个‘小人’。爹爹,你忙什么呢?”
冉问之拍了拍她的手臂,道:“你严伯伯拿了王美食家一副字帖,用各种珍藏和他交换。
王美食家就是不同意。
后来,你严伯伯干脆把字帖藏起来了,不见人。
王美食家叉腰跳脚,扬言要和他绝交。”
噗嗤!
冉长乐笑出声,没想到严伯伯有如此调皮一面,道:“严伯伯每次都是这招,王美食家也是无数次次绝交。
搁几日两人又好得不得了。”
“是啊,你严伯伯严谨好学,碰见喜欢的东西不研究透是不撒手的。
可这次王美食家似乎很生气,已经半个月没踏进你严伯伯家了。
你严伯伯担心他,就派我当了说客。
王美食家气哼哼的说那字画是她孙女送她的。”
冉长乐抿嘴,搞了半天,是因为她写的一副字帖。
没想到,随手送给王美食家的字帖,他如此宝贝。
心想着,等装好了月满楼,送他个小惊喜。
冉问之又道:“那是一种新的字体——颜体。颜色的颜。”怕女儿不懂,他特意解释了下。
又接着说,“爹爹不懂字体,仍觉得那颜体如神来之笔。圆润端庄。怪不得你严伯伯厚着脸皮也不还啊。”
冉长乐笑笑不做答。
“以康,颜体真不是出自你手?”冉问之总觉得颜体就是女儿所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