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不是邻居大爷,想见就见。多少官员进京十天半月都得不到面圣的机会,张恪区区一个参将而已,说不定等得时间更长。正因为如此,他才把小雪带来,就是想让她增长见识,以后能帮帮自己。
可事情远远超出了预料,刚到京城,老太监陈炬就派人过来了。
“这位公公,不知如何称呼?劳您等着张恪,实在是有些失礼。”
小太监急忙摆手,惶恐地说道:“张大人,小的就是宫里打杂的,叫小福子,当不能公公的称呼。实不相瞒,小的在这里等了三天了,老祖宗交代,只要您来了,马上带着您进宫。”
张恪顿时为难起来,他忍不住看了看身后的人马。
“福公公,张某的兄弟怎么办,要如何安置?”
“张大人不用费心,丰台大营已经拾掇出来,专门给勇士们准备了营房。城里也给大人准备了下榻的地方,您只管跟着小的走就是了。”
说到这里,张恪也没什么推脱的,急忙和带队的吴伯岩、岳子轩两个交代几句,又和小雪匆匆告别。
小福子带着张恪,一路狂奔,向着京城而去。
“福公公,张某出身山野之地,以往连京城的瓦都没有见过,结果这一次就要面圣,我这心里没谱儿啊!”
噗嗤!
小福子笑道:“您是指挥千军万马的人物,何必担忧呢!”
“不一样,不一样,还请福公公多多提点!”
“张大人,小的知道的不多,不过看得出来,老祖宗挺看重您的,再有张晔张公公也说您不错。有这两位祖宗在。您只要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和自己估计的差不多,张恪其实没有这么胆小,只是被伴君如伴虎吓的,不得不加万分小心。
转眼之间,过了繁华热闹的街道,来到了紫禁城。
小福子和张恪一起下马,小福子笑道:“张大人,小的进去通禀一声,您先候着吧!”
“烦劳福公公了!”张恪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三张银票,一张一百两,塞到了小福子的手里。
“啊!”
小太监像是触电一样,他就是一个洒扫的太监,平时哪见过这么多银子。
“张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福公公,你等我三天,张恪感激不尽。我说了第一次进京。我不懂规矩。偌大的皇宫,为了张恪的事情,肯定要操劳不少朋友。张恪照顾不到,福公公就替我请大家喝茶吧!”
“这要喝多少茶啊!”小太监喃喃自语。咬咬牙,把银票放到袖子里。
“张大人太客气了,小的这就给您办事去!”
小福子撒腿就跑,看着小太监的背影。张恪不由得暗暗点头。
太监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还容易记仇,和他们之间绝对不能结怨!想到这里。张恪不由得想起了那位九千岁魏忠贤,不知道他在哪里,若是能见到魏忠贤,一定要抱上这条大腿,至少能保证未来七年的安全。
张恪来回踱步,小福子已经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八位壮健的侍卫。他们八个人过来,直接伸手抓张恪的宝剑,卸他的盔甲。
身为武将,这就是命根子,一瞬间张恪浑身的肌肉就绷紧了,一股杀气不自觉的涌出,几个侍卫就是一愣。
小福子急忙说道:“张大人,别紧张,面圣的规矩,您身上不能携带任何利器。您放心,交到小的手上,绝对不能丢失的!”
皇家规矩大,张恪也只得点头,转眼浑身上下的东西都被搜查干净。八个侍卫也不由得一阵咋舌。这位张大人带着长刀短剑,靴子里有匕首,腰里带着短火铳,其他的地方零零碎碎,搜出来的武器足有七八件。
不愧是能杀那么多鞑子的狠人,武装真到位!
张恪无暇理会侍卫们的心思,他闷头往前走,心里不停的盘算,该如何应付万历皇帝。身在皇宫,也不能四处乱看,八个侍卫都像是铁塔一样,挡得严严实实。张恪就仿佛是烤箱里的鸭子,浑身冒着热汗,别提多难受了。
就在张恪觉得头晕眼花,几乎摔倒的时候,终于被带到了一处殿宇。
万历住这里吗,怎么显得有些逼仄啊!
念头刚刚闪过,就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你们退下去吧,张大人由咱家领进去!”
张恪猛地抬头,来了一位穿着绯红蟒袍的大太监,正是张晔!
小福子和侍卫退下去,屋里就剩下两个人,张晔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永贞,一别数月,你有升官立功了,咱家可要给你道喜啊!”
“公公,您老先别客套了,急火火的让小子进京,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您老给交个底儿吧?”
张晔微微叹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
张恪顿时脸色就白了,难道自己想错了,要有麻烦?
“公公,小子心脏不好,您可别吓唬我啊?”
“哎!”张晔指了指天棚,叹道:“与你无关,只是这天气时好时坏,眼看着雷霆大雨,怕是要有灾了!”
天气,没头没脑的?
张恪眉头紧锁,突然一闪念,他总算是想明白了。
皇上就是天子啊,天变岂不是说万历的病情吗!
“公公,下不下雨在天,只要我们妥善准备,水掩不到的!”
既然不能明说,张恪也只有打哑谜,万历死不死那是天意,我们管好自己就是了。
道理很简单,可是身在局中,张晔心绪烦乱,还真没有张恪冷静。
“永贞有大将之风啊,咱家这就带着你去弘德殿,干爹在那里等着呢!”
这就见皇上啊!
“公公,用不用教我点礼数,还有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不用!”张晔笑着摆手,说道:“永贞。主子万岁爷不在乎虚礼,回话的时候,记着一个字:诚!其余的,我相信你的才情,保证能让主子高兴!”
你信?老子都不信!
张恪只能在后面惴惴不安地跟着,过了两座殿宇,沿着汉白玉的御道,来到了弘德殿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监正等在门口。
“干爹,儿子把张恪带来了!”
张晔叫干爹!那这位一定是内廷大总管。司礼监掌印太监陈炬了!
张恪不由得抬头看去,一双含笑的目光同样盯着他,上下仔细打量。
“不错,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随着咱家去见主子吧!”
“是!”
张恪点点头,随着陈炬走进了弘德殿,大热天弘德殿的门窗紧闭,一点风都不透,小太监们不停擦汗水。
万历病得不轻啊!
令张恪惊叹的是老陈矩穿着厚重的紫蟒袍。额头上一点汗水都没有。看来伺候人也是修行啊,这位老总管怕是到了大乘期了,该坐等雷劈了!
老太监要是知道张恪这种想法,怕是拿着绣花针刺他三万六千下。当然要先练葵花宝典……
陈矩到了万历卧房外面,让张恪等着,他轻轻走了进去。
“主子,张恪来了!”
半晌里面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让他进来吧!”
这就是万历的声音了!
张恪急忙躬身走进来,离着龙床还有两三丈,就趴在地上磕头。
“微臣锦义参将张恪。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抬起头来!”
张恪急忙抬头,迎面的龙床上正坐着一个老者。看起来他原本应该很胖,可是病得消瘦下来,下巴脖子上都是垂下来的老皮,苍老衰弱,这就是大明的至尊吗?
“呵呵呵,是不是很失望啊?”
“微臣不能,九州万方,亿兆黎民,沉重的担子都压在万岁的肩头。小臣治下不过一堡之地,尚且左支右绌,糊里糊涂。陛下治理大明近五十载,风调雨顺,万民安康。臣民们鼓腹讴歌,唯有君父衰老病弱。小臣看在眼里,唯有辛酸,唯有苦楚!”
张恪说着,从眼角挤出了两滴热泪,显得赤诚无比!
一旁的陈炬老眼闪过一丝惊讶,心说第一次见到皇上,就能拍出如此水平的马屁,真是不简单啊!
万历听在耳朵里,心里顿时热乎乎的,说白了他就是一个即将迈入坟墓的老人,最在意的就是后人会怎么评价他了,张恪正好戳中老皇帝的心思,万历看向张恪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
“哎,普通人家有三五个孩子,至多十个八个,可是朕这个君父呢,孩子有千千万万,顾不上谁,都要骂你啊!”
皇帝抱怨,张恪可不敢随便说话,只是低头听着。
“张恪,你刚刚说百姓鼓腹讴歌,这话不对。就拿辽东来说,抚顺败了,开原铁岭丢了,几十万的子民落到女真野人手里。朕每每念及此处,都怕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啊!”
万历说到这里,咳嗽起来,陈炬急忙扶住万历,说道:“主子,建奴折腾不了多久,有张小将军这样的武士,又有袁经略,洪巡抚那样的忠臣,辽东不难平定!”
“哎,难不难朕知道,三大征打了多久,花了多少心血,朕最清楚。区区东奴不在话下,关键是选对人,再有足够的银子,耗也耗死东奴了!”
张恪在心里不由得暗暗点头,万历的确比起继任者强多了,对于大明这种庞然大物来说,只要自己不犯错误,野猪皮没有机会。
提到了钱,万历的老眼落在了张恪身上:“你前番给朕上了一个方略,第一批金银已经送来了,解了朕的燃眉之急。不过……”
万历眉头皱起,说道:“倭国那边没什么动静,可是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说是宫里不能经营贱业,不能挣不干净的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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