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林斐于早熟, 与同龄人没多少共同话题,朋友很少。年长一点的,又瞧不惯他抽烟架, 想越庖代俎,代替爹妈管教他,自以为能拯救迷途青少年。
没意思透了。
所以他懒得交朋友, 省的耳朵长茧, 几年朋友只有周勉一个,也只有周勉解他有多野。
贺言宁算是难得不招林斐反感的年长者,或许是因为绅士温柔, 让他自然而然的想起傅施阅, 天然多几分好感。
月色如银, 夜晚的郊区宁静幽暗, 林斐背着书包刚下车,一辆白色陌生轿车驶出车库,慢悠悠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笛脸颊泛红, 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朋友,免得你又误会,我只是来写代码。”
林斐看眼窗户里明亮的灯, 脱下书包带, 找开门的环钥匙,不冷不热地回应,“叔叔好,”
笛让这个称呼打个措不及, 一个快三十岁的人,和个十八岁的男孩计较,上次还让人家占上风,着实的丢脸。
瞧见林斐掏出的白色手环,他眉头一扬,“环好用吗?我用半年的时间为座房子量身写的全智能家居系统,个家里的温度、湿度、灯光都和我息息相关,本来没必要告诉你,但看你上回那么介意,我担心以后你知道,又和傅总闹矛盾……”
“那我可真意不去了。”笛轻笑看他,没有任何意不去的意思。
林斐将环扣手腕上,充耳不闻,是懒得搭理他。
笛肘压在车窗沿,身子往外探几寸,量着他,“我和傅总认识十年了,没想到他和个小朋友谈恋爱,不也能理解,他一喜欢乖巧温顺的,我们都是成年男人,事业忙,谈恋爱为消遣而已。”
“小朋友,以后你可要懂事点。”
林斐拎着书包背带,随意挎在一侧肩膀,“叔叔,你说完吗?”
笛压低声音,一种耐人寻味的旖旎语气,“我有一个小毛病,我的代码里隐藏我的名字。”
林斐低头扑哧笑出声,单扶在车门上,略弓着背,姿态松散,后视镜里的脸清白干净,“你们认识么多年,你只敢背地里敲打一个小朋友,我觉得觉得你可怜。”
笛脸色蓦然一变,定定看着他。
林斐反客为主,直迎上他的目光,坦然无畏,“你十年都追不到的人,我只用了两个月的时间,抱歉,我长那么大,还不知道暗恋是什么滋味呢!”
“你……”笛咬紧下唇。
“叔叔。”林斐干脆断他,懒洋洋在他身上扫一遍,语气诚,“你能写出那么棒的代码,认真追求事业,别把时间浪费在争风吃醋上。”
说完,他站直身体,两手抄进外套口袋,站姿不端正,有种少年随意慵懒,“。”
笛怔怔地看着他清瘦背影,错愕地张张嘴,一句话说不出来。
餐厅里王阿姨身影忙碌,白粥香味扑鼻,林斐书包抡在沙发上,捻一块糯米糕塞嘴里,边嚼,边走露台。
傅施阅靠着椅子,拧转活动手腕,桌上薄薄笔记本电脑发着幽蓝的光,呼吸间冒出甜甜的香气,偏过头,林斐削尖的下颚抵在他肩膀上,直勾勾看着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码,“看不懂,但我感觉每一行都是钱在跑。”
“完朋友?”傅施阅指腹抹过他嘴角的残渣,“玩的开心吗?”
林斐潦草地嗯嗯,目不转睛地看钱,“开心,他剑桥毕业的,现在在钱塘航天科研所工作,蛮有意思的。”
傅施阅目光描绘着他的侧脸,吐字清晰,“年少有为,值得交往。”
“我也么觉得。”
林斐双从背后环住他,黑玻璃秋似的眸子澄澈,“你都不吃醋,好,我小时候看电视,最怕那种心胸狭窄,动不动吃醋,还限制人际交往,和个变态似的,太吓人了。”
傅施阅收回目光,端起桌上马克杯慢慢抿口水,喉结滚动,“吓人吗?”
“特别吓人。”林斐凑到他耳朵边,边笑边说,“不我不怕,我很凶的。”
只有软弱胆小的才被这种人玩弄于鼓掌,他不是,骨子里是个硬茬,大不拼个鱼死网破。
我痛,你要更痛,既然他好过不,那谁也别想安然无恙。
傅施阅单合上笔记本屏幕,好整以暇地看他,“你想和新朋友当校友?”
林斐微怔,表现有么明显吗?下午在贺言宁车里第一次才有个想法,傅施阅像钻在他脑子里似的,“想,你觉得怎么样?”
“小甜糕。”傅施阅换个更舒适的坐姿,敲着中的马克杯,反问他,“你觉得我为什么让你参加机器人大赛,又为什么请陈教授为你补习?”
些并不是高考的必需品。
林斐慢慢眨几下眼,睫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勾人,心跳七上八下,原来傅叔叔早都打算好了。
傅施阅看着他的眼睛,很温柔地笑下,“和我在一起,我不让你羡慕其他人。”
林斐心里“哇哦”一声,长得帅,成熟多金,有魅力,还那么体贴,抛开那些令人细微的不适感,眼前个男人完美无缺。
难怪能有人愿意追他十年。
他跨过椅子,坐在傅施阅膝盖上,甜滋滋地说:“傅叔叔,我越来越喜欢你。”
傅施阅抬眼,勾着他的腰往前拽一截,亲密无间的距离,慢条斯理补充前一句话的条件,“你能做到答应我的,我们会一直是现在这样,如果你违背约定,我们会换种相处方式。”
绝对服从,绝对忠诚,绝对信赖。
林斐都能倒背如流,伸手去解他扣的严丝合缝的衬衣扣子,不以为意,“什么方式?”
“你不想知道。”傅施阅纹丝不动,任由他为所欲为。
那种隐约不舒服的感觉又一次出现,林斐可以确定傅施阅不是在开玩笑,方才的浓情蜜意像是虚假的似的,种诡异的相处关系绝对不正常。
他竭力让自己不要联想,转移个令他不适的话题,“你又吓唬我,我还没问你呢,我刚到向叔叔。”
傅施阅挑眉,“哦?”
林斐撇嘴,委屈地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傅施阅毫不意外,甚至有点冷漠,“眼力不错。”
“你早都知道他喜欢你。”
林斐看出来了,更委屈,可可怜怜,“你还让他来你家。”
方才诡异的气氛缓和,傅施阅平声静气,“笛来写导盲犬的代码,至于感情,是他自己的事。”
“哦?”林斐学着他的语气,“我要你拒绝他。”
傅施阅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好。”
林斐凑到他耳朵边,乘胜追击,“以后不要让他来你家。”
傅施阅轻哧,点点下颚,又说,“好。”
林斐想了想,哼一声,“他给你家写的代码,里面有他名字,我要你换成我的。”
“好,还有什么?”傅施阅耐心十足地问。
“没了,到我想到再补充。”
林斐笑眯眯,两颗小尖牙单纯明稚,不知不觉的施展一套招人喜欢的软性控制。
只是一个小小试验,如同上次直白要求按摩,他们就像互相在较劲,看看谁能彻底控制住谁。
只不傅施阅的控制更明显,他的控制更浅,更隐,软软的示弱,却是在一步一步试探底线。
林斐最近用脑度,很费神的,洗完澡,水灵灵钻进傅施阅被窝里,懒洋洋着哈欠,“我要听王尔德当睡前故事。”
傅施阅端着精致的书,缓慢有致地念,林斐困得不行,爬进他怀里,拉着他另只手搭在自己腰上,声音困倦,“我爸怎么样,你没给他钱吧?”
“我们坐下谈谈,他很欣慰有你样一个儿子。”傅施阅看着他细密漆黑的睫毛。
“我才不信。”林斐往被子里缩缩,闭上眼睛,突然又睁开,“他没威胁你吧?”
傅施阅单合上书,揽住他的腰固定,低笑,“没有,你睡吧,他以后不扰你。”
林斐实在困的不行,咕哝咕哝又念叨几句,沉沉睡去,傅施阅目光静静注视着他,即使林斐闭着眼睛,依旧能想象到那双鲜活的眼睛。
人是社性的动物,按照正常人的标准,需要有朋友。笛和程则是他选中的朋友,为了表面上,能让他和正常人一样的朋友。
别人的喜爱,厌恶,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如果能让林斐开心,就当是给林斐今天表现诚实的奖励。
到怀里的少年彻底熟睡,他拿着书籍走回书房,归类到书架,顺手取下一个漆黑的盒子,掀开盖子,里面是一颗镶钻的骷髅头,在幽暗的灯下深深地看着他。
他取出来,漫不经心地端详一番,丝毫的不敬畏,随手抛在桌上,里没有香炉、纸钱,即便今天是祭日,也不能祭祀。
也没必要祭祀,毕竟女人是在他面前跳河轻生,死的很干脆利落。
傅施阅从盒子里拿出另一件东西,一把陈旧的黑伞,指腹轻柔地抚,像对待情人般的温柔。
独自站在桥边除了轻生之外,还有另一种可能——回味曾经里发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