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老公国峰地产很了不起吗!那你又知不知道我爸是谁!”
陆随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正好校长跨进办公室。
附小的校长是出了名的不卑不亢、以身作则,管理学生相当严苛,听到这样的话, 他立刻变了脸色——
“作为家长, 你们都应该以身作则,给孩子起一个带头的榜样作用, 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陆随意和宁母不敢反驳校长,讪讪地站在边上,沉默不言。
“当着孩子的面,一个拼爹,一个拼老公, 你让孩子怎么想,都跟着你们有样学样?”
陆随意挠挠头,尴尬地说:“校长, 这不是她先开始的吗...”
“宁夫人, 如果你管不了自己的孩子,我建议你把你的先生叫来, 好好管管她。”
“这个...”
话音未落, 校长又转向陆随意:“陆先生, 既然你提到了令尊,我觉得你也需要把你的家长请过来, 让他评评理,这事儿到底对不对。”
“这...不必吧!!!”陆随意吓得魂飞魄散:“校长,我...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这样做了,我肯定给我女儿当好榜样!”
校长将陆随意一顿批评,他羞愧得无话可说, 毕竟校长教训得没错,在孩子面前,他的确不该拼爹。
最后,校长还是惩罚了宁融儿,让她回家反省三天,然后交一份800字的检讨书。
宁母自然不服,然而作为全市最顶级的私立学校,校长自然也不会畏惧什么国峰地产,他直言不讳道:“我们学校建校20年了,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什么样的学生家长没有打过交道,如果你还固执己见、包庇自家的孩子,那么恕我直言,我们是管教不了你的孩子了,另就高明吧。”
言下之意,如果不好好批评自己的孩子,让她认错悔改,宁融儿就会被勒令退学。
宁母这下子才真的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入学的时候,宁融儿并没有通过私立学校的考试,是他们家托了好几层的关系,才让宁融儿进了这所私立小学,如果因为这件事就要被退学的话,实在得不偿失。
宁母只能接受了老师的意见,在办公室里将宁融儿狠狠斥责了一番,并且保证,让孩子回家反省三天,交一份检讨书。
下午放学时间,陆随意背着小书包,带着陆粥粥走出小学,说好要带她去吃肯德基。
陆粥粥跟着陆随意上车,这时,景绪急匆匆从马路对面跑了过来,喊了她一声:“陆粥。”
陆粥粥看到他,白皙的脸蛋挂起了微笑:“景绪哥哥,我和爸去吃肯德基,你也去吗。”
“不了。”
“那好吧,晚些时候再找景绪哥哥玩。”
景绪从裤包里摸出了一枚创可贴,撕开,然后托起了她的下巴。
小姑娘左脸颊处有一丝细细的指甲划痕,很浅,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因此老师没看到,老爸没看到,她也没有声张。
但是景绪看到了。
他将创可贴小心翼翼地贴在了陆粥粥脸蛋上,然后用食指抹了一下,说道:“不会留疤,但破坏了皮肤组织,贴上创可贴,避免感染。”
陆粥粥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景绪哥哥懂好多哦。”
“以后班上有同学欺负你,就来找我,或者去找我哥,我们是高年级,你们班同学不敢惹我们。”
“景绪哥哥其实比我大不了多少吧,只是跳级了,也算高年级吗?”
“当然。”景绪伸手按了按她的脑袋顶:“我比你高一个头,是你的哥哥,你觉得我不能保护你?”
“身高不能证明什么!那景绪哥哥生日是多久呢,说不定比我还晚几个月呢?”
景绪一眼就看出了小姑娘的诡计:“你是在变着说法,打听我的生日。”
“嘿,没有啦。”
陆随意从驾驶位探出脑袋:“走啦,不然一会儿遇上下班高峰期,你就得再多等半个小时才能吃上肯德基。”
“哦!”陆粥粥赶紧坐进车里,隔着半掩的车窗,跟景绪挥手道别:“景绪哥哥,拜拜。”
景绪也扬了扬手。
肯德基门店里,陆粥粥和老爸坐在高脚凳上,一起吃着欢乐全家桶。
陆随意被校长训斥了一顿,有些灰头土脸,千叮万嘱陆粥粥,今天的事,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你爷爷。
分明是她和同学打架,做错了事,但是陆粥粥看老爸这模样,仿佛比自己更心虚。
“放心,老爸,我不会说的。”陆粥粥的小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俩站同一阵线。”
“去去去,谁跟你站同一阵线!别忘了我还是你爸!”陆随意吮着鸡翅:“主要是...孩子打架扯皮这点儿小事儿,都要让我老爹来管,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陆粥粥笑着说:“其实你是怕被爷爷臭骂吧。”
“臭丫头,我帮你呢,你还顶撞我!”陆随意扯了扯她的羊角辫儿。
“哎呀,满手油,脏死了!”陆粥粥连忙躲开他。
但其实陆粥粥说得没错,陆随意是真的有点怵陆怀柔。
虽然吧,打架这件事...他的确没怎么处理好,还让校长给批评了一顿,但男人的尊严也不允许他求助陆怀柔。
他已经长大了,能处理自己的事情。
“在爷爷家过得开心吗?”陆随意大半个月没见女儿了,想得不得了,关切地说:“要是过得不开心,咱随时回家。”
“妈妈不是签了协议吗?”陆粥粥道:“现在爷爷才是我的监护人,你和妈妈都不能把我带走。”
“我真把你带走了,你爷爷难不成还上法院告我啊?”
陆粥粥眨巴眨巴眼睛,很郑重地说:“我觉得他会。”
陆随意:......
细想一下,自家老爸那轴脾气,指不定还真的会。
“咳咳,反正,他是我亲爹,你是我亲女儿,那破协议有没有法律效力还难说呢。”
陆粥粥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严肃地说:“爸,契约精神你懂吗!”
陆随意吮着鸡骨头,愣愣地摇头:“啥?”
“既然签了字,就表明认同了合约的内容,必须要遵守约定!”
“行啊,你跟着你爷爷长见识,说话都是一股子霸道总裁范儿。”
陆粥粥严肃地说:“这是原则问题。”
陆随意:“薯条,还要加一份吗?”
“要要要!”
“要原则还是要薯条?”
陆粥粥:“......”
欺负小孩!
陆随意和陆粥粥俩人点了一盒全家桶,又点了两份薯片,吃得不亦乐乎。
陆粥粥把最近家里的事情,事无巨细地都跟老爸讲了一遍。
“什么!你说陆雪陵那个女魔王也来了!还跟你们住在一起?”
“对呀,等一下,姑奶奶才不是女魔王呢!”
“你不知道她有多狠。”一想到她,陆随意都忍不住直哆嗦:“我小时候经常被她弄哭,简直是欺负小孩子的一把好手!老子永远不会忘记,十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她趁我睡着,捉了一只毛蜘蛛放在我的脸上,吓得我尿裤子,做了整整五年的噩梦!”
陆粥粥惊呆了。
姑奶奶年轻的时候,这么皮么?
“可是她对我很好呀,从来不欺负我,爷爷骂我的时候,她还会帮我说话。”
“那她肯定在酝酿大阴谋。”陆随意被陆雪陵这个姑妈折磨得已经有了心理阴影:“粥,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跟她在一起,随时随地都有高能预警!”
“姑奶奶才不像你说的这样呢。”陆粥粥从颈子里掏出一枚小金锁:“你看,这是姑奶奶送给我的。”
“靠,她都没送过我这么好的玩意儿!”陆随意摘下了那枚小金锁仔细打量,吃醋地说:“好家伙,纯金的,还镶了玉。”
然而,当他翻到金镶玉的小金锁另一面的时候,看到上面的两个字母,忽然沉默了。
陆粥粥见陆随意脸色不对,问道:“爸,你怎么了?”
陆随意将金镶玉重新戴到陆粥粥的颈子上,塞进衣领中,然后说道:“你姑奶奶有没有跟你说过,她原本有一个女儿?”
陆粥粥茫然地摇了摇头。
“姑奶奶二十七岁的时候,失去过一个女儿,宝宝先天不足,生下来不足月,便夭折了,这枚小金锁,原本是姑奶奶准备送给她女儿的,锁上还刻了小宝宝名字的缩写。”
陆粥粥掏出小金锁看了看,果然,锁的背面正中间刻着两个字母:ly——陆滢。
陆粥粥的小眉头蹙了起来,:“宝宝好可怜。”
“是啊,之后你姑奶奶一直走不出来,得了抑郁症,息影了整整三年。在演员最黄金的年纪里,她一个人去了乡村,在村里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小学音乐老师。”
陆粥粥被老爸的讲述吸引了,拖着腮帮,认认真真地倾听。
“那时候我还很小很小,这些事都是听我过世的奶奶说的。”陆随意道:“后来陆雪陵走出丧女的阴霾,重返歌坛,凭借这几年写的十多首金曲,摘得了歌坛最高的艺术性奖项,后来的人生之路,简直就跟开了挂似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牛逼透了。”
陆随意讲得很简单,因为她对陆雪陵的经历,也知之甚少。
“总而言之,你姑奶奶实力没的说,她跟你爷爷一样,都是天才。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很刻苦,永不放弃,所以粥粥也要以他们为榜样,知道吗。”
陆粥粥并没有把关注的重点放在陆随意最后的鸡汤励志教育上,而是问道:“那...早夭的小女孩的爸爸是谁呢?”
陆随意:......
“你太八卦了吧!”
陆粥粥吐吐舌头,用蒋清霖的话说:“八卦是女孩子的天性!”
“算了吧。”陆随意推推她的小脑袋:“老子都不知道的事儿,你还想知道?”
吃完晚饭之后,陆随意又带着陆粥粥逛商场,给她买了好多零食和衣裳。
其实陆怀柔给她买了好多好多衣服,一天穿一件,都能整年不重样。
但是陆粥粥没说,即便说了,爸爸也还是会给她买,这似乎是他作为父亲唯一能做的了。
陆随意开着车,将陆粥粥送到了陆宅门口,说道:“跟爷爷好好生活,多陪陪他,等你爷爷气消了,我再把你接回来,好好照顾。”
陆粥粥用力点头:“嗯!”
陆随意将大包小包的袋子搁在了院子门口的石桌上,放下来,又从包里摸出一柄小梳子,解开陆粥粥散乱的头发,重新给她梳了头,扎了小辫儿。
“你可别再被欺负。”陆随意语气温柔了许多:“你爷爷早年间拍过功夫电影,他身上有功夫底子,平时别懒,跟他多学学功夫,再打架,也不能让自己挨打不是...”
“嗯,我知道了。”
陆粥粥问他:“爸,你不要进去看看爷爷吗?”
陆随意望了望眼前这栋大宅,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但是关于这里,他全部的记忆,也只剩下叛逆期和父亲互殴的场面。
“算了吧,我就不进去了。”
“为什么呢?”陆粥粥不解。
陆随意抽回目光,脸上浮现无奈的表情:“当年和你爷爷闹得很僵,现在也还没有什么成就,没成为你爷爷的骄傲,没脸见他了。”
陆粥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爷爷希望你变成什么样子呀?”
陆随意揉揉小姑娘的脑袋:“他希望我变成科学家,为祖国人民做贡献,类似于袁隆平爷爷那种。”
陆粥粥“呃”了一下,无奈地说:“那还真是差的很远很远呢,你还是不要进去了吧。”
“喂!臭丫头!”
“不过,其实爸爸和袁隆平爷爷也还是有共通之处的。”
陆随意笑了起来:“是不是在粥粥的心里,你爸和袁隆平爷爷一样伟岸啊?”
“不,袁隆平爷爷研究水稻,我爸卖过黑蒜,你们都为全国人民的五脏庙做出过贡献。”
陆随意忍不住“呕”了一下:“永远不要再给我提‘黑蒜’两个字!”
陆粥粥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不提了。”
陆随意转身离开的时候,没忍住回头望了宅子一眼,恰看到落地窗边陆怀柔的身影。
他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望着他。
父子俩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
父亲和当年的模样相差无几,并没有变老,只是父亲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却不复当年的暴躁,多了几分淡定与洗炼。
而他,也已经为人父了。
陆随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父亲,于是假装没有看到,转过了身。
陆粥粥看到陆随意眼睛明显红了,问道:“老爸,你怎么了?”
“风大,眼睛进沙子了。”
陆随意只说了一句:“听你爷爷的话。”便头也不回,径直离开了。
陆粥粥看着老爸走下台阶的背影,冲他挥了挥手:“老爸,有时间来看粥粥呀!”
陆随意用衣袖擦了一下微红的眼睛,回头,冲她扮了一个拉眼皮、吐舌头的鬼脸。
......
落地窗内,陆雪陵端着水杯,站在陆怀柔身边,说道:“不让你儿子进来坐坐?你们很多年没见了吧。”
陆怀柔面无表情道:“不见。”
“没有为什么。”
当儿子的不主动踏进家门,还要陆怀柔亲自请他不成?
“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跟个年轻人闹脾气似的。”
陆怀柔望向她:“我年纪很大吗?”
“都快五十的人了,五十而知天命,你觉得自己还年轻?”
“五十知天命...”陆怀柔攥了攥拳:“我不认命。”
不管二十三十四十,他都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所谓到了年龄该做的事。
陆雪陵太了解自家弟弟,揉了揉他的脑袋:“行吧,既然不想服老,那你就永远当姐姐的柔柔小可爱吧。”
“对了。”陆怀柔转头问陆雪陵:“你帮我找找,有白头发了吗?”
陆雪陵搓着陆怀柔那一头蓬松质感的银发:无语道:“满头白的,你让我找个寂寞?”
“颜色不一样的!你老花眼啊。”
“你这可真是为难你姐了。”陆雪陵叫住了一头扎进屋、准备去玩大猫的陆粥粥:“小粥粥,你眼神好,来帮你爷爷扯白头发。”
“哦,好!”
陆粥粥跑过来,望了眼陆怀柔的发色,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了手工课小剪刀,“咯吱”“咯吱”准备上手。
“你...你干什么!”
“爷爷满头都是白头发,我给你剪掉呀。”
陆怀柔:......
你懂不懂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