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风单人一骑出现在李济面前,李济心头一紧,被他冷然的气势慑住。
“怎么,李将军,这算是你送我的大礼吗?”稳坐于马背上,他居高临下的冷声质问。
“不知该如何称呼才算合宜?”李济稳住心神,仰头回道。
清风勾唇冷笑,“李将军认为呢?你若敢说,我应下便是。”一个利落的翻身,他稳落在地,缓步向李济而来。
李济身后的兵将见势一惊,霎时,拔剑声四起,个个大步上前,恐清风对他不利。
“李将军果然智勇双全,守卫森严的城门到底没能拦住你,就让莫某陪将军活动下筋骨如何?”淡淡扫一眼众人,他冷冷地说,心中不禁想,既有胆子围了将军府,便要有胆量承担后果!
“李济不敢劳烦王爷,只是不知皇上现在身在何处?”李济也是聪明人,试问这天下有几人是他莫清风的对手,他又怎会自不量力与之动手。
“劳烦?李将军也知道劳烦了莫某?”凛然冰冷的面孔,眉心微蹙,略略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皇上此时身在万安寺,若是要请安,可直接过去,此举又是何意?”声音低沉而冰冷,令人心中微寒,“李将军若是不想家人受连累,最好不要打扰吾妻静养,否则后果不是尔等承担得了。”
“王爷,皇上乃是龙体,长期居于万安寺恐是不妥...”
“妥与不妥李将军似是都无权干涉。”
“王爷?”李济明显被清风的不以为然所激怒,语气已不如先前和善。
“此时,这天下皆在莫某掌握之中,即便李老夫人已悄然赶往边关,莫某依然请她老人家喝了杯茶,不知李将军可已得知?”李济的话被他决决打断,越过他,径直向府门而去,老管家已打开门候着。
负手迈进大门,在管家关门之前,他停下脚步,“顾念李将军是难得一遇的人才,莫某不再追究今日围府之事,一个时辰内我不想再看到这京城中有不明来路的人马,否则李老夫人便由莫某狠心送一程。”
转身之际,深沉的眸光落在李济身上,散发着一股触目惊心的寒气,令人毛骨悚然。
李济闻言明显怔仲,不曾想到他何时已截下母亲,表面虽故作冷静,然,内心却焦虑不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精心安排,依然没有避得开他的算计。
他不知道,当他连夜上路,赶往京城之时,他那一家老老小小已被莫家的死士“请”了回来,如今已被送到江南别苑,虽是以礼相待,但能否平安,只在他一念之间。
天下离他何其近,只要他伸手,皆在他囊中,李济如何与他斗?以卵击石而已。当若惜决定离开他,他的心变得更加冷硬了,此刻,谁若是惹恼了他,他便再不会顾及其它,只要是与他作对的,他决不留情,若不是想为未出世的孩儿积福,李济潜进京城之时,便是李氏一族...血祭之日。
李济的神情渐渐变得惊惶,定定望着他,双手紧握成拳,却见他淡淡一笑,“素闻李将军是孝子,不如携妻小回乡,伴娘亲安享晚年不是更好?”
与他对视片刻,清风不再多言,举步向正厅而去。
“爹”见东方不屈坐在正厅,清风沉声见礼。
“终是年纪大了,这身子骨不中用了,我是担心他情急之时以璎珞相胁。”东方不屈微一点头,示意清风坐。
“他不敢!”取过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璎珞...她可好?”眼睛环扫四周,微微有些失落。
“还是老样子,天气好时便由明月陪着出去散散步,有时会去万安寺进香,大多时候只是在房里一个人自言自语,那丫头,这几日竟还学起绣花了。”想到璎珞一个人轻抚着隆起的小腹与宝宝说话,东方不屈的脸上扬起一抹慈祥的笑。
清风也淡淡笑,只是那笑容尤其苦涩。
“瞧我这把老骨头,刚坐了一会就受不住了,你今儿就留下用饭,我已吩咐厨房备着了,呆会叫璎珞也过来,她这些日子胃口也是不好,我都担心我那孙儿...”
话语间,东方不屈缓缓起身,“丫头虽故作坚强,可我也不止一次见她悄悄落泪,这样终是对腹中的孩儿不好...”由仆人扶着行至清风身侧之时,轻拍了拍他的肩。
独自坐在正厅,他涩然的笑,东方不屈实际是找了个借口让他过来看璎珞,否则以李济之力,又怎需兴师动重去通知他。
自她搬回将军府,他过得很不好,吃不下,睡不稳,常常整夜整夜坐在书房,想快些理清一切,想早点接她回府,可却始终理不清头绪,虽不曾见面,但他知道她过得也一定不好,只是,她可还会想着他,念着他,他倒是没了把握。
此刻,她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无论如何迈不动步子,脚上仿佛有千斤的巨石,不知是没有勇气面对,亦或是怕承受不了她的不肯原谅。
她那么纤细柔弱,第一次对他冷言相向,那莫大的哀痛令他如何也难迈出一步,哪怕想她想得快要发疯,哪怕每夜出宫后都会不自觉行至将军府,依然只是静立在府门外,看着她房里的烛火燃尽,方才折返回莫家。
他们分开已有月余,他留在府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回府后也只是歇在书房,从未在卧房睡过一晚,没有她在,府里安静得没有丝毫生气,少了她清脆的笑声,还有那撒娇般的嗔怪,他全然感觉不到家的温暖,他常常无法入眠,习惯性地想将她揽进怀里,伸手之时才惊觉,枕边空空如也,那种冰冷彻骨的感觉,令他的心凉到极点。
静坐在正厅,偶有仆人过来添茶,他都浑然不觉,直到老管家来请他去用饭,抬头之时,方才知天已黑了下来。
“先前二公子带人过来,老爷说您留下用晚饭,明儿才回。”老管家见他一路沉默,低声开口。
“嗯”他随口应着,虽知晓东方不屈的用意,却也心知肚明,璎珞既能决决的留书回府,断然不会轻易原谅他,仅凭一顿饭,又如何能令她回心转意,但话虽如此,依然有些隐隐的期待,至少可以见她一面。
“姑爷里面请。”老管家将他带到饭厅,微一恭身退了下去。
“慢着点小姐。”
“爹爹身子不是不舒服,怎么突然叫我一起用饭?”
“翠柳也不知,许是老爷今儿精神好吧?”
似是听她轻轻叹息了一声,主仆二人又一时静默下来。
那声轻浅的叹息,直叹进他心里!
立在原地未动,直到那抹身影缓缓向他而来,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凝神看着她。
“主子!”翠柳俯身请安,对于他在这里并无意外。
璎珞闻声抬头,对上那双深沉而熟悉的眼眸,眼里闪过一抹诧异,随即了然是东方不屈把自己骗过来,转身欲走。
“若惜?”他急步行至她身前,伸手握住他的手腕,隔着厚厚的雪貂袍,依旧能看出她身形的变化,难怪刚刚声音明明很近,却半天才见她走过来。
右手情不自禁抚向她小腹,却见璎珞略显惊慌的向后退了一步,若不是他的左手及时扶住她,险些跌倒。
“你怕我?”眸光中溢满伤痛,对于她自然间流露出的恐惧尤为痛心。
如水般清澈的眼眸蒙上一层湿意,偏过头,她轻声回道:“我已说过,腹中的孩儿与你...无关!”顿了顿,她又狠心补弃道:“我已不再是莫夫人,以后不必派人送东西过来...”
“我何时同意休妻?”他浑身剧震,大手紧了又紧,已然握疼了她。
“不必你同意,我有权选择。”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上去狠决些,却依然有些哽咽。
当他派人送东西来,她又命人送了回去,同时还附上一纸休书让他签字,只是璎珞不知,当他看到那封休书时,愤怒得几乎想大开杀戒。
他胸口剧烈起伏,试图压下心头霎时涌起的怒意,他可以给她时间冷静,毕竟是他有错在先,而且她现在身子极弱,情绪不宜有太大的波动,除了派人送些他想到的,她可能用上的东西以外,根本不敢勉强她相见,可当他亲耳听到她说不再是他的妻,他便受不了了。
“既已冠上我的姓,便容不得你选择!”过了半晌,他僵泻的目光,终于动了下,松开她的手,仅留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慢慢转头朝门口望去,那道欣长的背影带着几分决决,却也难掩孤寂,她的泪,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