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要给在下看的东西到底是何物?”清风端坐在行馆的正厅,语气已有些不奈烦。
这一路齐齐格似乎有意拖延,明明半个时辰便可到达的距离,他们竟用了多一倍的时间,清风感觉烦躁不已。
“即已到了行馆,大人又何必心急呢?先喝杯茶吧?”齐齐格坐在他对面,浅浅笑了。
“璎珞并不在此,公主不必对在下假意装笑。”清风的声音淡漠,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没有端茶杯。
齐齐格闻言微怔,随即轻笑出声:“大人真是慧眼,怕是早已了然齐齐格的用意吧?”
“在下只是不明白,以公主之尊为何要针对璎珞?”齐齐格故意相邀璎珞献艺,令在场的人误以为她对他倾心,无非是因为对璎珞的敌意,刻意针锋相对罢了。聪明如清风如何不知?
相较于凌雅和如烟,清风对璎珞有十足的把握,她不会真的因齐齐格而与他为难,便也无意当众令齐齐格难堪。既然现在仅他二人,不如挑明了也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不要再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令他心中生厌。
“大人一定要如此直接吗?”齐齐格挑了挑眉,美目含笑。
“公主又为何如此费力非要绕这个圈子?”清风丝毫不示弱。
“齐齐格素来直言不讳。”
“哦?那么就请公主明示。”
“无论大人是否与东方璎珞互许终身,她都不可能成为你名正言顺的妻。”齐齐格敛神正色回道。
清风闻言侧身冷然与她对视,先前莫名的不安再次涌起,他顿觉胸口烦闷难捺。
“公主怕是忘了,十日后便是大婚的吉日,不容人更改。”
“如若齐齐格没有来到圣贤,或许是没有见过她,这亲怕是有望成的。只是齐齐格见到了,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晓,所以在齐齐格弄清楚之前,决不可以让她不明不白的成了你莫家的人。”齐齐格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透着坚定。
“何谓不明不白?皇上亲指赐婚,仅凭你南郡公主三言两语便可轻易推翻不成?”
“表面上南郡虽无力与圣贤抗衡,但大人不要忘了,吾兄乃将相之才,统领千军万马拼死与圣贤相较一二,即便是败了,定也令你朝元气大伤。”齐齐格浑身散发着刚毅如男儿般的气质,气势不容小窥。
“看来公主很有把握南郡会为了一介女子与圣贤兵戎相见?公主又何以认为圣贤会大动干戈?”清风似想在轻描淡写间瓦解齐齐格展现出的锐意,只是此时他尚不知璎珞对齐烈,对南郡的影响,否则断不会如此自信。
齐齐格沉静的望了他一眼,侧身抿嘴一笑:“大人会不会动手齐齐格一时间尚不敢断言,但圣贤的政亲王却一定会。”
清风紧握拳头,咬牙忍下瞬间被她激起的怒意,微眯的双眸有如千年寒冰般冷漠,令人心惊。
“大人是真的没发现?亦或是...不想知道?”齐齐格紧咬不放,似乎非逼他承认洛痕对璎珞的深情不可。
仅凭今夜这一面,就连齐齐格也已了然洛痕的情义?是他太自信璎珞不会离开他吗?
“即便没有御旨赐婚,莫清风也将风光迎娶璎珞,公主不必拿国家大义相威胁。难道在下的婚娶之事也碍着了南郡与圣贤的交好?”
“大人娶谁都无碍两国交好,唯独她...不行。”
清风腾的站起身,紧握的双手因为过于用力略微有些泛白。
齐齐格无视他眼底瞬间显现的杀意,依然镇定自若的稳坐于厅内。
“齐齐格不相信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人会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她不可能是东方家的女儿。她是...”
“公主认为她是何人?”清风忍不住接口,有些失去了冷静。
“她...”齐齐格欲脱口而出的回答被行馆外传来的声响打断。疑惑的望了清风一眼,她站起身穿过正厅站在门口望着院中缠斗在一起的两条身影,其中一个当然是乌利罕。
清风也大步踱了过来,待看清院中的身影他沉声喝住:“住手,非凡。”
那条黑色的身影闻声利落的收势,稳落于院中,撇了一眼两次交手未分胜负的乌利罕,快步行至清风身前拱手:“主子。”
“璎珞回府了?”清风猛然间感觉有些微妙,却又一时说不出哪里不妥,前言不搭的问了一句。
“属下接到二公子的示意,自将军府离开之时并未见小夫人回来。”非凡看到空中散落的烟火,叛断了方向后便急急赶了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负责将军府的安全。
“不可能?”一个多时辰了,照理他们早就该到了,除非...清风一阵莫名的心慌,厉声喝道。
非凡闻言抬头望着自家主子,皱了皱眉,却不知该如何接口。
“璎珞一事在下改日亲自登门求解,告辞。”清风略一思索,侧身沉声对齐齐格说道,不等她回答已直接向外而去,非凡紧跟身后。
然而,二人刚刚行至院门口,身子竟微微有些摇晃。清风皱眉,稳住心神,却发现根本无法驱动内力。非凡的内功修围远不如清风深厚,脚下一软,只听他沉声唤了一声“主子”便已倒了下去。
“没想到公主竟会运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清风长臂一撑,扶住院墙,用力甩了甩头,试图令自己清醒,愤愤望着齐齐格,但视线明显变得模糊了许多,只看得见她的身影缓缓向他移近。他低估她了,他太大意了。
朦胧间听她道:“既然有人想阻止你们成亲,齐齐格也不过是顺手推舟而已,大人要怪就怪那暗中搅局之人吧。”
似乎睡了许久,但她仍疲惫的睁不开眼。漆黑将她笼罩其中,唯有手中传来丝丝暖意,减轻了些许恐惧之感。璎珞紧紧握着那只大手不肯放开,仿佛溺水时抓住了一块浮木。
肩膀处传来明显的刺痛,璎珞皱起秀眉,欲伸手触摸。下一刻已被一只大手在半空中截住。
“乖,别动!”轻柔的话语,温暖的气息,璎珞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安心的靠向身侧的倚靠。
“若惜,我要检查一下伤口,乖乖别动!”
“把手松开,我不走,别怕。”
“伤口在流血,我必须看看!”一只大手覆在她的柔荑上轻声安慰,语气如水般温柔。
璎珞闭着眼紧抓着他的手不肯放松,他无法单手检视她的伤口,心中不免有些焦急,却仍保持着一惯的温柔。对她,他的态度始终如此,从未改变。
她的防备在他的轻言细语中慢慢放下,手劲明显小了许多。见她松手,他的唇边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正欲抬手检视她的肩胛,却又见她的小手摸索着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侧头往他怀里蹭了蹲,口中喃喃轻语:“我不松手...别丢下我...”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无声的碎裂了,层层叠叠纠结在一起,有如针刺一般的疼,迅速漫延至全身...洛痕轻搂怀中的人儿,目光投得极远,眼眸已然蒙上一层雾气。
“若惜,你此时唤的可是我?你可知你此刻在谁怀里?”
“即便你会松手,我又何时丢下过你?”
直到此刻她近在咫尺,洛痕才猛然惊觉,愈是想离她远远的,就愈是渴望靠近她。尽管极力要求自己压下心底的爱意,但感情之事又如何能轻易说收回便不再付出?
为何他要放手?为何要他成全?自私的将她留在身边,他依然可以给她幸福,为何偏偏要随她心意?
“若惜,你可知要我割舍,竟是比死更令我痛苦。我要如何过了自己这一关?我要你。”
“如果,如果我就这样带走你,你可会怪我?”
“就让我一辈子这般守着你,放弃一切,抛开一切,只是你与我,平静的相守在一起。”
微闭上眼,洛痕沉沉叹息,挣扎不已。
“不,我不能。如果与我相守要让你以快乐为代价,我无法原谅自己。放手不是因为不爱你,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因为你-不爱我!”
睁开眼低下头,下巴轻柔的碰触她饱满的额头,那滴从不轻弹的男儿泪顺着眼角缓缓滑下,落在他手臂的衣袖上,片刻便化开成浅浅的印迹...
此生第一次,为不能强求的爱情,为心爱的女子,为自己已然破裂不堪心而落泪...只是他的心碎终是没有被她看见,无法化解的情丝纠结只有暗夜的微风轻拂安慰...
眼角的湿意随风隐去,洛痕悄然无声的整理着凌乱的心情,企图快速平复有些崩溃的思绪。待再低头时面色已然恢复平静。
略微松开圈着她娇躯的手臂,轻柔的解开她衣裙的系带。洛痕神色微变,手臂的活动牵动肩胛处的箭伤。他强撑着咬牙忍住,将她的纱裙顺着领口拉开,露出细嫩如雪的肌肤。血红色的剑伤在纤细的肩膀处显得格外刺目。
浓眉无声皱起,眼底的心疼如洪水般汹涌泄出,毫不掩饰。仔细检视之下,发现伤处竟已呈现出点点黑色,眸光闪动,顿时变了脸色。他果然没有料错,兵刃上有毒。以他现在受伤的身体,根本无法驱动内力为她解毒。而他们现在所处在深崖底端,即便今夜就有人发现他二人遇险,要寻到这万丈深渊之地,怕也不是三两日的事情。在救兵赶到之前,他必须护她周全,他不能让她有丝毫危险。
思及此,洛痕将昏睡的璎珞搂起,低下头直接以唇覆在璎珞的伤处...
当他的唇碰触到伤口,璎珞不安的在他怀中挣扎起来,嘴里轻逸出一声□□。洛痕没有停下动作,略微用力搂紧了她,转头吐出一大口黑色的血,方俯在她耳边低语:“若惜,是我,别怕。”
不知是因为听到温柔的安慰,亦或是知晓身旁的人是他。璎珞没有再乱动,但手上却仍抓着他的衣袍不放。洛痕望着她第一次展现出来的依赖,嘴角微微上扬。
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抹去,自怀中取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瓷瓶,修长的手指一挑,盖子已被拔开,将白色的药粉仔细而均匀的散在伤口处。
如此轻柔的动作,似又弄疼了她。璎珞再次皱起秀眉,撒娇一般的轻声昵喃。洛痕闻声忙停下动作,怕加大她的痛楚,紧张的眸光落在她的小脸上,直待她安静下来,温顺的轻偎进他怀里,他才收起瓷瓶,将她轻柔的搂起一些,腾出手将自己白色的内袍撕下一条,仔细的为她包扎伤处。确定除肩膀处的剑伤再无其它伤处,洛痕才为她拉好衣襟,将薄薄的羽纱裙整理好,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倚靠的更舒服些。
璎珞很配合的再没有乱动,沉静的睡容仿佛婴孩儿一般,原本皱着的秀眉渐渐舒展,唯有紧抓他衣袍的小手丝毫不肯放松。
洛痕凝望着微有些苍白的小脸,几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无力的倚向身后的石璧,将她圈在怀里轻搂着...却已无力料理自已后肩仍在流血的伤口,闭上双眼,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