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锦才踏入那间房,一位瞧着已上了年纪的男人遂起身,朝他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大人,恭亲王如今已抓到,不知大人何日回京归案,咱家好将此事奏于圣上。”
“船还未靠岸,李公公何必如此心急。”上官锦心中微有不快,面上却未露出半分,一边负手走进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李公公谦卑的一笑:“咱家知大人心有挂念,不过皇上让奴才过来前就已明言,令奴才务必记着提醒大人,此事一了,大人即刻回京。”
上官锦走到房间内的桌案前,伸出手,在那桌面上轻轻敲了敲,沉默良久,才淡淡地一笑,接着便开口道:“一个半月前,我已寄了折子过去,最多还有半个月便会接到皇上的旨意。”
李公公听了这话,明白上官锦是让他先等上半个月,他心里一时有些迟疑。刚刚他在这巴巴等了这么久,上官锦却迟迟未过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最后还是因为瞧见李鬼,他便忙叫住了,稍稍打听了一下才略知一二。在京时就已听说上官大人伉俪情深,只是,这家事哪能与国事相比,就是皇上也断容不得上官大人如此的不分轻重。
海上风急,雨大,浪高,船不时出现大幅度的摇晃,搁在桌案上的一只笔忽然就从桌面上滚落下去。上官锦瞧着掉在地毯上的那只鹅毛笔,蓦然间想起白文萝曾说过,这种笔,终有一天会代替大景惯用的毛笔。
想到这,他眼中不由就现出几分柔和的神色,很多时候,她说的话,那语气就似谶语一般。让他总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常常,他以为自己已看清了,却一转头,忽的又瞧见令自己惊奇的一面……
见上官锦久久沉默,李公公亦是迟迟不语,思虑了良久,终于退一步道:“咱家可以迟缓几日再上表皇上,只不过希望大人莫要让咱家太难办了才是,毕竟这事,也确实是拖不了多久,咱家亦是身不由己。”
“我明白,多谢公公!”上官锦点了点头。
……
上官锦出去后,白文萝躺在床上,有些呆呆地睁着眼睛,目光却没有焦距。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虽之前已有八九分怀疑了,但现在确认后,心里一时间反有总怪异的感觉。她和他的孩子,血脉相连……
床不时有些晃动,虽没太剧烈,但是次数多了,还是觉得不舒服。躺着没多会,就觉得胸口不适,开始还以为是晕船,却过了一会就发现自己要吐出来了!
身上软绵绵的,头也总有些晕呼呼的,但不管怎样,总不能就吐在床上。费了好些劲才终于起身下了床,因这船不时会有些摇晃,不得不扶着周围的桌椅小心移着步子。白文萝有些自嘲地笑了起来,真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虚弱成这样的一天!不过笑归笑,胸口的不适却更厉害了,已经干呕了几次,眼见就要吐出来了,可是,她在这房间里都瞧遍了,却找不到痰盂!
而就在这时,外头古丽娜领着一个侍女就往白文萝的房间走了过来。
“大人吩咐了,夫人需要好好休息,谁都不能进去,古小姐请回吧。”影一在门外伸手拦住了古丽娜,面无表情地道了一句。
“我是给夫人送饭过来的,这是刚熬好的莲子粥,夫人这会应该也醒了吧,正好喝一点这个,不但能暖身子,还能添添体力。”古丽娜说着还将侍女捧在手中的食盒打开来给影一瞧。
影却看也不看,依旧冷声说道:“这些大人自会安排,古小姐不必费心了。”
“你这人这么这般顽固不化,别忘了,这是我古家的船,我不过是好心送粥过来,难不成是怕我在这粥里下了毒,要不要我先吃一口你看看!”古丽娜一时气极,上官锦不将她放在眼里就罢了,竟连一个没官没品的随从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而就在古丽娜跟影一在门外纠缠的时候,白文萝在房间里已经忍不住了,找不到痰盂,便不再找了。目光往周围一扫,就瞧见旁边一个架子上,摆着一个描金绘彩的水瓮,她忙就扶着桌子移到那去,哇地一口便将胃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影一在外头听到白文萝在里面的动静,一时有些不放心,便转身轻轻敲了敲门,往里喊了一声:“夫人,您没事吧?”
白文萝这会正吐得难受呢,哪有功夫回话的,因而影一等了一会,不见里头有回应的声音,心里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需要进去瞧瞧或者去叫大人过来。古丽娜也听到里头的动静里,随即就笑着说道:“还不快进去看看,指不定夫人出什么事了呢。”
影一瞥了她一眼,正要叫她马上离开,却不想这会门却从里头打开了,随即就看到白文萝一脸苍白地站在里头说道:“不用紧张,我刚刚只是吐了一下,没什么事。”
白文萝对影一说完,就转过眼,看向同是站在门口的古丽娜。古丽娜自白文萝打开门起,就已经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了,这会见她看向自己,面上便慢慢扬起个明艳的笑来,对上一脸苍白的白文萝。女人,特别是漂亮的女人,无时无刻都喜欢拿别人跟自己做比较,特别是难得遇上对方明显不如自己的时候。那眉眼神色间,透出来的,是赤裸裸的不屑与得意。
白文萝淡淡地一笑,就慢慢拉开了门,然后似无力般地靠在门上,只是那神色间虽显疲惫,却又流露着几分闲适的慵懒。她瞧了微整个艳光四射的古丽娜一眼,轻轻说道:“不好意思,房间里找不到痰盂,我只好吐在那个瓮里了,你让下人拿去清洗一下吧。”她说话的口气很随意,声音里带着几分懒洋洋的意味,虽嘴里说的是不好意思,但那却是吩咐人的语气。
古丽娜面上的笑容一滞,再瞧白文萝这样的姿态神色,心里更是不快。但凡是爱攀比的女人,每当以为自己已经将对方比下去的时候,却忽然发觉,那不过是对方故意给自己的错觉罢了。那会心里的感觉,简直是羞怒交杂,愤恨难当!
“怎么出来了!”就在门口刚陷入沉默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一个略带责备的声音。
白文萝抬眼瞧过去,便见上官锦正往这急步走过来,她随即就朝他一笑,待他走近了才说道:“胸口不舒服,忍不住起来吐了一下才好,正巧古小姐过来了,我便开门,顺便找人清理一下我吐的那些污物。”
“吐了!”上官锦一听,忙就将她扶到房间里坐下后才问道:“现在还有不舒服吗?”
“还好,别紧张。”白文萝笑了笑,然后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上官锦会意,便起身走过去,古丽娜知道自己在这也是没趣了,只得说道:“这原是给夫人送来的莲子粥,若是嫌弃,我拿回去便是了。”
上官锦朝影一递了个眼色,影一随即就接过那侍女手中的食盒,上官锦才又接着吩咐道:“让人将房间房间清理一下,一会再拿个痰盂进来。”
夫妻两人竟都将她当成下人来使唤了!古丽娜恨得眼中快要喷出火来,却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心不甘亲不愿地吩咐了身边的侍女一声,然后就提前甩身离开了那。要不是因为古雅和大景的航路开通已成定局,为了以后她和她母亲在古家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的巩固,她何须来受这样的气!
每个人都有束住自己的手脚,牵制住自己欲望的东西,这当中的取舍与滋味,也唯有自己能品得清。
房间内只剩下两人的时候,白文萝瞧着上官锦要将那碗莲子粥拿出去,便说道:“还未吃呢,怎么就拿走了?”
“要吃吗?是真的饿了?”上官锦一怔,就又放下手中的食盒,瞧着她接着道:“我刚刚已经让人准备了,本以为你会再休息一会的。”
“胃里的东西都吐光了,就是我不想吃,也得要顾着他才是。”白文萝说着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面上似笑似叹。
上官锦慢慢坐了下去,然后又看了看那食盒里的莲子粥,迟疑了一下便道:“别吃这个了,先去床上躺一会,我让人尽快送吃的过来。”
白文萝扫了扫那个食盒,便笑道:“当心她心怀不轨?”
“小心点总没错的。”他说着就将她抱了起来,走到床边放下,然后就去外头吩咐了一声,完后才反身回来坐到她旁边道:“有特别想吃的东西吗?等船靠岸后,我就让人准备去。”
白文萝摇了摇头:“就是不时会想吐,身上乏力了点,别的倒没什么特别的。”
上官锦轻叹一声,就将手探到被子里,手掌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直到现在,他心里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长卿。”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后,白文萝忽然就叫了他一声。
“嗯?”他抬眼,眼中满含温柔。
“你是不是,要准备回京了?”刚刚李鬼过来叫他的时候就提了别人找他,是要谈恭亲王的事,这一想,这事他准是少不了要回京复命去。只是他的解药,李鬼还未说要如何解决,这回京之日也不知是定在什么时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