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近海的关系,所以雨水特别多,四月初的那场雷雨,就似老天爷的开幕序一般,自那以后,这儿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场大雨。半个多月下来,空气里全都蓄满了水分,走到哪都有种湿漉漉的感觉,让人的情绪也跟着平添了几分潮湿。
而李鬼的离开,使得白文萝原本将要安下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即便李鬼和曲元都再三保证,不会有任何耽误,但也不知是否是因为关心则乱,她不仅没有放下心,反还隐隐觉得会出什么事。可上官锦却并不怎么在意,一是不想白文萝再添忧心,二是他也着实没那个时间为这事白发愁的。
四月初开始,古家和另外两家的矛盾,有渐渐浮出水面的趋势。因此上官锦一方面要平衡着这几家的矛盾,并且从中获利,另一方面还要想办法找出恭亲王的踪迹,这一忙起来,又是常常几日见不到人影。有时晚上赶不及回来,白文萝又不好去找他,只好将他要喝的药小心装好了,然后让影一带过去给他。
不过这段时间里,唯一值得可喜的是,因为那几大家族的明争暗斗,使得大景那边的菜色还有服饰等,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大景的印象也在这短短的时间,一下子走进了古雅人的心中,这当中自是少不了上官锦的推波助澜。
而书院那边,在这几近你死我活的矛盾中,反出现了一种奇异的平衡。或是易风他们管理到位,亦或是各方人马都不想在胜负还未定的情况下,就同大景这方的代表撕破脸。因而在这看似剑拔弩张的表面下,一切事情都留有可转圜的余地。
然而,关于恭亲王那边,即便上官锦的线已经放得很长了,皇上给的期限也过去了一半,恭亲王却依旧沉得住气,迟迟未肯露面。就算上官锦曾三次只身前去烟花巷那边,也都无功而返。
白文萝并不清楚外面的事到底紧张成什么样,她这段时间又开始着手翻译新的书,并且还准备那一月一次的书院交流。只是有时在上官锦偶尔露出的只言片语中,她隐约能感觉到那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四月二十那晚,上官锦难得回来得早些,两人吃完饭后,白文萝照旧去药房那帮他把药端过来。这是最后一碗药了,白文萝长吁了口气,这一个月的时间,总算是平平安安的过去,接下来就剩一个月的药丸了。眼下曲元那边已经配出了半个月的量,明儿分成两份,一份让上官锦随身带着,以免他有忘的时候……还有,鬼医那也该回来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白文萝看着天边的最后一抹余晖,强硬甩开心里那几分担忧,然后端着药进了房间。却没想那屋内竟然没人,她愣了愣,正好木香这会走了进来,随即就对她开口道:“二爷刚去了书房,前脚才走。”
走到书房那的时候,却发现里面竟未点灯,迈进门槛,就见一个孤傲的人影背着她,负手立在窗户前,屋内昏暗且沉闷,透着几分压抑。
白文萝未说话,端着药轻轻走了进去,搁在桌上后,又将旁边的灯点了起来。暖暖的烛光顿时洒了满室,上官锦终于转过头,看向她。
“还在为恭亲王的事发愁?”她走过去,伸出手从后面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厚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让你担心了。”他轻叹一声,握住她环在他腰上的手。
白文萝只是摇了摇头,也不管他看没看见,这段时间她在一旁看着他,时不时会生出许些有心无力之感。这么多事,他虽看着能处理得游刃有余,但是她知道,他其实把自己逼得很紧。她亦明白他心里在担心什么,恭亲王虽是睚眦必报之人,但也狡诈多端。眼下古家和另外两家的擂台是打得火热,再加上天羽红那个亦真亦假的诱饵,却还是勾不出恭亲王的影子……
如果恭亲王真的生生吞下这一口气,破罐子破摔地就这么跟上官锦耗下去,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如此,皇上那边必会对他生出不满来,而他只要一日没抓到恭亲王,就一日放不下心。
还有,年初的时候,从西洋那边过来的商船,近段时间就要起航了。为了避免恭亲王混进那去,从而远走高飞,上官锦暗中使了些手段,将西洋商船起航的时间又往后拖了一个月,并且期间还收买了不少眼线。如此,几乎是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却偏偏,恭亲王却就是不现身!
“喝药吧。”白文萝在他肩膀上靠了好一会,就慢慢松开手,面上露出个笑来,说着就端起那碗药送到他跟前,接着道:“这是最后一碗了,明儿起就改吃药丸了。”
夜色渐浓,一豆烛火微微晃动的房间里,两人坐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气氛是难得的轻松无拘。有时说着说着,就没了话,两人便静静地靠在一起,仔细感受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上官锦出去前,白文萝将一个墨绿色的荷包拿给他道:“这是曲先生给你配的药丸,我将七天的量装到里头了,知道你忙,但无论如何都别忘了吃这药。刚刚已吃了早饭,半个时辰后就该吃一丸了,中午和晚上也是!”
上官锦接过她递过来的荷包,打开一看,只见里头装了数十粒拇指大的药丸,且每一粒外面都包着一层蜡。
白文萝又接着道:“因为要让你随身带着,所以我想着装在荷包里方便些,曲先生便给这些药丸都加了蜡衣,你吃的时候小心咬开就是。”
上官锦将荷包小心放入怀里,然后在她肩膀上抚了抚,看了她好一会才笑道:“别担心,我会没事的。”
白文萝亦是笑着点了点头,可不知为何,今日送他出去的时候,心中那种不舍的感觉却比往日要沉重。因此目送他的身影离开已经好一会了,她却还站在门口处,有些茫然地望着那个方向。
“二奶奶。”木香从房间里出来,瞧了她一眼,顿时就笑了一下,才接着道:“二奶奶不用这般舍不得,总归今日不也是准备到书院那讲课的嘛,所以这用不了一会就又能见到二爷了!”
“你倒是学会取笑我了。”白文萝回过神,佯装生气地看了她一眼。木香却是不惧,依旧笑着说道:“二奶奶一会就要过去了吧,我去厨房那跟意嫂说一声,今日的午饭得好好准备,到时我托沉香姐姐给送过去吧。”
“你一会多跑趟腿不就行了,怎么还托沉香,这对曲先生多不好意思。”
“我不是要跟在二奶奶身边吗,还是我陪着二奶奶到书院后,再折回来拎午饭过去。”
“何须这般麻烦,你就别先跟我到书院去了,到送午饭的时候再过去吧。”
“那如何能行,二奶奶出去身边不跟着个人,岂不是不妥。”
“又不是在大景,要都守着那些虚礼的话,我也不用到书院去了。再说我每次出去都有影一跟着,除外还有几位暗卫跟着……行了,我去书房准备一下就出去了。”白文萝吐了口气,说完就往书房那走去。
差不多是上官锦离开一个时辰后,白文萝也上了前往书院的马车。
若不是因为现在上官锦忙得不可开交,她也不会拖了近一个月,才重新往书院那去。白文萝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的是几本关于大景的杂记,还有一本是专门记录了大景一些名士的生平之事。她坐在马车里一边翻着那些书,一边调整着自己的心情,设想着一会该怎么跟那些学生交流……
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就过去了,马车在书院门口停了下来。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天羽红的马车也从对面驶了过来,亦停在那书院门口,且离白文萝的马车就十步之远。
白文萝挑开车帘,一眼就瞧见对面那驾马车的车夫。今日出了太阳,所以那车夫戴着一顶斗笠,且此时他又是低着头,因此那一眼看过去,只能瞧到那车夫的下巴。可她眼光才扫过去,心里莫名的就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与此同时,上官锦刚处理完手中的事,就有一名下属进来报了一声:“大人,红姑过来了,马车已在书院门口停下,她是跟夫人的马车同时到的门口。”
“红姑?她过来干什么?”上官锦微蹙了一下眉头,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说着就站了起来接着问道:“她过来的时候可有什么异像?”
“那边的人送来的消息说,红姑一直用的那个车夫今日病了,所以就临时换了一个。一路跟着的人见她是往绸缎庄去的,在那店内买了两匹丝绸,原以为就回去了,却不想竟绕了个弯,就奔着书院来了。”
“知道她换的那个车夫是什么人吗?”上官锦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问道。除非事情有变,否则天羽红是不会主动过来找他,偏还同白文萝碰上,这是巧合还是早有安排?别的都好,只要别牵扯上白文萝就行!
跟在他身边的那名下属才刚要答话,就发现上官锦忽的就化成一道残影,一下去越过高墙往书院那飞去!
前面,已传出刀剑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