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潇潇转过身后,眼睛并未看向他,而是看着自己手里一个系红绳的小木牌。
孟三的目光也落到那个小木牌上面,他怔了怔,便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那块木牌子,眼神带着几分萧索和怅然。那是八年前,她去庙里求的一对平安符,说是一个给他,另一个给他二堂兄。
只是他二堂兄并未收到这个平安符,而是一直放在她身上,他早就知道。
“这个东西,你还带着身上吗?”金潇潇玉葱般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平安符,眼神带着浓浓的依恋,她开口的时候还是只看着手里的平安符,就好似在看自己的爱人一般。
孟三未应她这话,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芦儿的事,是你通知的他们?”
金潇潇依旧未抬眼:“我记得你那块上面写的是‘好运随,永不绝’。”
“鲁冲的野心不小,你小心引火烧身。”孟三又道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这块上面写的什么吗?金潇潇未理他的话,她就似还未从自己的世界里出来一般。
孟三默默的看了她一会,慢慢道出一句:“二哥当年的身体,不可能那么早死,时间也不会就那么巧。”
“我知道,当年的事,都是你大哥动的手脚。”金潇潇将手里的平安符收了起来,同时将眼中的痴恋尽数掩去,抬起眼时,她已换上冷冰冰的眼神,“包括你父亲出事,白薇身份的泄露,白月城插手进来,都跟你大哥有关。”
孟三不语,金潇潇朝他走进几步,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知道。”
孟三看了她一会,便移开目光道:“我知道,不过当时的情形,你说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
金潇潇冷笑一声:“三郎,不用装得这么大度。”她又走进几步,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没错,你们回来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但凡跟你有关的事,都跟我脱不开关系。”
孟三对上她的眼神,忽然就笑了一笑,面上带着几分无奈:“二嫂又何苦如此。”
“何苦,如此。”金潇潇喃喃念出这四个字,也跟着笑了一笑,“待到你死,或者是我死的那一天,才会明白何苦……”
孟三叹息一声,站直了身:“晚了,二嫂回去歇着吧。”
“三郎,你记住,要么是你死在我手上,要么是我死在你手里,否则你我之间永远都没有完结的一天。”金潇潇靠近他,如情人低语般在他耳旁道出这么一句后,才将搁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放下,然后转身,拉开门,出去了。
风卷着雪花飞了进来,清寒的味道,却散不去她留下的冷梅幽香。
金潇潇刚一回屋,就突地喷出一口鲜血,她咬着牙靠在门板歇了一会,缓过来后才走到妆台那坐下,翻出那个小瓷瓶,抖着手,将里面的药丸倒出来。只是一不小心,里面的药丸被她整个散了出来,她才一慌,随后就是一怔。
只剩下三丸了。
已经这么快了吗?金潇潇拿起一丸放在嘴里吞下,然后抬起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将嘴角边的血一点一点的擦掉。
她比他大三岁,当年遇见他时,他才十一岁,她已十四。
她二十一岁那年才嫁给他二堂兄,却当天就由新妇变寡妇。
她二十二岁那年,他说要娶她。
她二十四岁那年,他抛下她,带着别人远走高飞。
现在,她二十七岁的这一年,终于等得他回来。
可是,她已经二十七了。
金潇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天天看着这张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老了没有。
脸上并没有皱纹,眼睛也依旧清澈,可是,终究是不一样了,看到那个小姑娘时,她才发觉,终究是不一样了。
当年若她再勇敢一些,告诉他那些事,并执意跟随他离开,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
金潇潇紧紧抓着胸口,痛苦地含着胸,底下头。
那么爱,又那么恨,他当年为何不带她走。
生平最怕生离不惧死别,因为别后再聚,必定物是人非。
他再不是当年青涩冲动的男子,她亦已非当年天真纯洁的少女,都不一样了。
孟三在房里站了许久,然后就推开门去了唐芦儿那边,门没锁,他一推就开了。刚一进去就瞧着那姑娘抱着个手炉,傻愣愣的在唐老太床头坐着,旁边的炭盆不时发出啪啪的细微声。招财猫趴在炭盆边眯着眼睛睡,听到他的脚步声后,耳朵动了动,睁开一只眼,瞧着是他后又闭上,继续睡觉。
“怎么还不睡?”孟三走过去,看了看睡得一脸安详的唐老太,就在唐芦儿脑袋上拍了拍道,“明天又要赶路了,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你们说完话了?”唐芦儿抬起脸,瞅了他一眼。
孟三一怔,她乐了一乐:“这屋子隔音不太好,我的耳朵又比较灵。”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瞎关心。”孟三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今晚可是吓到了?”
唐芦儿摇了摇头,看了唐老太一眼,然后就起身拉着孟三到桌子那边轻声道:“三哥明儿回家去吧,不用随我一道,我不会有事的。”
孟三没说话,只是抬手摸着她的脑袋,看了她好一会才道:“我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倒被你先说出来了,倒弄得哥觉得自己像是要丢下自个妹子不管的意思。”
唐芦儿轻轻一笑:“行啦,我还有不知道的么,你要不走,谁给我般救兵。还有他那里,不也得有人通知一声的嘛,不然他哪知道。”
“谁那里?”孟三故意追问一句。
唐芦儿瞪了他一眼:“行了,这么晚了,男女授受不亲,你出去出去,我也要睡觉了。”
“人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这算什么,人都没到手呢,你就先嫌弃起我来。”孟三被她推到门口后,回头捏了捏她的脸蛋,“放心吧,定会给你把消息送过去的。”
唐芦儿横了他一眼,偷偷一乐,擦了擦脸,就将门关上了。
孟三站在门口摇头笑了笑,心情总算是好了些,良久,他轻轻叹一声,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山坳处,马车内,外头的寒风从车门的缝隙处钻了进来,烛火微晃。
王蕊趴在矮柜上,本就是半睡半醒,外头的风稍稍大了些,她即被惊得醒过神。
坐起来后,瞧着软榻那边,上官钰似已经睡着,只是盖在他身上的毯子微微滑了下来,却一直未见他拉起。王蕊怔了怔,迟疑一会,便往那边挪了挪身子,然后伸出手。
可她的手才刚碰上那条毯子,上官钰就睁开了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