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死的骆驼比马, 仅是一个分店,福寿门便有三层的规模。
一层食品零售,包括糕点、甜品、米面食, 二楼是传统中餐馆,三楼则是西餐厅。
一见曲漾进来,掌柜立刻迎上来, 脸上堆着笑:“少爷来了?”
“安伯,”曲漾颔首致意,眼神飘向不远处的柜台, “我来随意看看。”
安伯心领神会:“一会儿我就把账本拿来给您过目, 只是……”
“怎么了?”
安伯苦着一张脸, 颇有些尴尬:“您知道,最近金陵春在街上开了家分店, 咱边上就有家新开的嘉乐餐馆, 客流不比以前,更别说物价一直有上涨的势,生意难做, 只怕账目不太好看啊。”
曲漾的目光从柜台收回, 落到他身上。
位福寿门分店的掌柜权力不小,掌管着三层楼的账本收支,是林奕的远亲。安伯年纪有四十了,发福的身体兜着西装, 反光看的话脸上泛着油光。
他谦恭地低着,腰背却是略显松垮地直着,嘴上不住诉苦,脚下一点没动,半点去取账本的意思都没有。
曲漾微笑着拍拍安伯手背:“单看一层, 流确实比往常少了不少,真是辛苦安伯了。”
“诶,少爷是说得哪里话,我惭愧啊。”
流少、分部越来越不行倒是真的,安德正所进食材越来越次,有什么好处尽往自己怀里揽,活得滋润极了。
个分店早已千疮百孔,从前日赚斗金,如今只是勉强收支平衡罢了。
安德正会做,见说话见鬼说鬼话,将林奕奉承得找不着北,到了不怎么受林奕看重的蒋瑜淮,面子功夫做得到位。
曲漾露出十分亲赖的神情,示意毛六往前推轮椅:“总让安伯疼不是个办法,我今天来就是帮安伯分忧的,我记得账本好像是放儿的。”
安德正脸色一僵。
轮椅往柜台后边行去,站在那的账房先生有些无措。
许久,毛六道:“出来啊,愣着做什么呢?”
那账房先生不住地看向安德正,后者笑着破僵硬的氛围:“是新来的账房,脑子不灵光,账本是吧,我就给您拿来。”
说着,安德正就往柜台后走,被一只手拦住。
“不劳安伯。”曲漾淡道,等毛六把账房给揪出来,他才推着轮椅往前。
后边摆放着烟酒,柜台上边搁着记账本,之前的账本都放在柜台下边的格子里,曲漾手伸进去,入手是一个盛放账本的木匣,手再往旁边走,是倚靠着木匣的一个纸包。
“少爷……”安德正冷汗涔涔,瞪了木愣愣的账房一眼,不是看他老实好操控,得知秘密不敢透露,他早就换了。
曲漾拿着两东西,似笑非笑望了安德正一眼。
十分钟后,两到茶肆找了间隔音不错的包厢。
两壶茶水上桌后,毛六把门一关,曲漾看了眼对面如坐针毡的,手指捏着纸包放桌上,缓缓剥开。
是……
毛六瞪双眼,他怎么敢的!
受过去的惨痛历史教训,华国自成立之初便颁布了《禁烟令》,近年禁烟运动频繁。私下种植罂粟,买卖鸦片,都是死罪。
“什么时候开始的?”曲漾用纸张掩住,再次将其包了起来。
安德正“扑通”一声跪下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膝行几步欲扯住曲漾裤腿,却扑了个空。
“少爷,都是西南那边来的一伙土匪强逼着我做的,不然我一家妻儿老小都逃不了一死啊!”
他贪财是没错,没到命都不的地步。
曲漾又问了一遍,直视安德正的双眼:“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种掉脑袋的我怂啊!纸包里的是今天一次送来,”安德正抹了抹脸,“他们看上了福寿门的二三层,从上月起便一直在威胁我,我实在是扛不住了啊!只能假意答应下来,先用自己的私库顶一段时间。”
想到原剧情里确实携家带口偷偷跑了,没敢掺,曲漾仔细观察他的神态,半晌道:“毛六扶他起来。”
西南那边的确有罂粟种植,在禁烟运动行,地下烟价格节节攀高的现在,那些土匪是想把福寿门分店作高价售卖的窝点。
安德正被毛六摁在了对面,神色惶惑不安,他是真怕曲漾转就把他给举报了。
曲漾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抿了口茶道:“如果安伯信得过我,就交给我,保证以后那些土匪不会再来扰你家的生活。”
安德正拿纸东一下西一下擦着,听到话灰败的双眼放出点光彩,随即他视线隐晦扫过曲漾的双腿,又想到林奕对眼前位少爷的不看重,那点光彩又以更快的速度湮灭了。
曲漾不认空口白牙说几句,安德正便会信。
“与虎谋皮是什么后果,想必安伯比我清楚,两天后我会帮你解决那些,只是你帮我完成一件。”
安德正点点,死马当活马医,不知道是什么心理,因曲漾提出条件反而安心了些。
“你说。”
……
毛六推着曲漾从茶肆出去,一脸恍惚。
“回家吧,个时候珊珊该回来了。”
毛六应了一声,脑子里是反复回响着先前在茶肆里,两达成的交易。
“安排几个吃福寿门招牌菜的,出故向林奕索赔,搞臭福寿门的名声。”
“到时安伯摆脱烂账一堆的分部,我另有安排。”
“些天你先拖着那些恶匪,些年你在福寿门捞的好处不少,实在不行别心疼,花钱破费应付应付。答应你的两天内解决那些,我自然会做到。”
曲漾手里握着安德正的秘密,哪怕是自己派蹲守在分部,能捏住他与西南土匪交易的把柄,不怕他将消息泄露给林奕。
反观安德正,便是现在去给林奕告状,没有确凿证据后者不会信他,是惹了林奕的注意,彻查分部的账本那才是坏了。
离家不远,曲漾不乐意坐黄包车过去,毛六便一路将往家推,他做得熟练,不嫌累。
曲漾阖眸向后稍稍躺靠:“毛六,你知道我最是信任你了。”
毛六神色一凛:“当年是夫收养的我,我条命都是少爷的。”
来往中,曲漾没睁眼,像是随意提起一个话题:“前些日子有传言,说父亲在外有个儿子,比我小不了两岁。”
毛六手一顿,心中震惊,林奕个倒插门女婿一直维持着好好先生的形象,妻子死后一直未娶,没想到当年不改男的劣根性。
“偌家产都是当年外祖家的,我不能看着落入狼子野心的外手里,他不肯放权,我只好自己拿回来了。”
“何况心莫测,我想看看假如林家落魄了,他私生子会不会认他。”
“我是了他好。”
进了林府,蒋珊果然已经回来了,有些不安地坐在客厅,看到曲漾立刻站起来想迎上去,对上哥哥的视线悻悻留在了原地。
“哥,我今天晕,在街上不小心走岔了路,让你担心了。”
穿着珍珠白的上袄下裙,脸上妆容精致,明显是“早有预谋”,信口瞎掰,两手在裙摆处不停攥着。
蒋珊原本是想吃完饭跟哥哥去看电影,之后再去找林茂源的,没想到对临时有,约会只能提前,拉着就跑了,想回通知哥哥都来不及。
从小到生活在湖城,闭着眼都知道该怎么走,曲漾关切望向,像是没有看出来:“现在晕好些了吗?”
蒋珊手碰了碰额,不好意思道:“好点儿了。”
曲漾朝微笑,眼神慈爱:“那就好,路上我碰到李教授了,他让我多关心你的功课,书背得如何了?作业写到哪儿了?”
“啊……”
“不是说出一册现代诗集么?好容易放假几天,等作业写完了就把诗集写完吧。”
“哥,我……”
“放心,出版的费用哥给你掏,你只管写就行了。不用管别说的酸言酸语或者是抨击,是实在担心,等写完我帮你把关。”
“……”
毛六0641一直在憋笑,忍笑忍得同频颤抖。
蒋珊就像霜的茄子一蔫儿了,回去的路上心想,原来谈恋爱的快乐,半点都比不上不用写作业的极乐,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作业啊!
曲漾望着蒋珊蔫哒哒离去的背影,作业、诗集写完前,蒋珊不会出门与林茂源接触,他有更充足的时间布局。
五天,够了。
示意毛六推他回卧室,曲漾坐到书桌前摊开信纸,用钢笔吸饱了墨水后,就开始罗列名单。
他身有腿疾,有些并不便出手。
待信写完,曲漾将其装入信封,递给毛六:“将封信送到地。”
湖城某部门。
“一个个干什么吃的?上一批西南那边过来的贩子没抓住,那些死东西认准了湖城块肥肉,狗一闻着味儿又过来一批!”
“放纵些臭水沟里的老鼠搜刮民脂民膏,你们脸上很有光啊?”
“上边已经对我们很不满了,一周内必须把两批清干净。”
会议室内的男子严声厉色,声音得震动门板。
其实他知道,既然是地沟里的害鼠,自然滑得像是泥鳅,十分狡猾,没有那么容易找到,是气愤不已。
望着震颤的门板,助理给自己鼓气壮胆,推门进去:“报告,收到一封罗列西南二批名单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