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康熙十五年垫了个头, 十六年刚刚开春,便人人称道个年景。
天儿暖和得刚刚,南苑行围, 皎皎策马的身姿俨然成为一道风景,康熙站在台上,眼角眉梢俱笑意,中还要故意道:“朕这个女儿啊——骑射还有得练习。”
皇帝如此自谦, 底下的臣子却不能不知歹,忙开称赞, 夸得皎皎天上仅有地下无双, 直叫康熙眉开眼笑。
消息传去后头的时候,清梨院中的梨花树下, 清梨刚替在座二人添了两杯茶,闻声一笑,道:“不愧太后娘娘的高徒啊。算算,咱们皎皎也大姑娘了,再过年,豆蔻梢头,就要盟订婚约, 留不得年了。”
她唏嘘道:“时光荏苒催人老,再有年就三十的岁数,寻常人, 也要做祖母的年纪了。掐指一算,在宫中也有十余年,空对着一处风景,到底无趣。”
娜仁拄着下巴拈点心吃,听她这, 眼神随意往昭妃那边一瞟,便见她仰头望着天边,唇角像微微勾起。
于更加肯心中的猜测,又为她欢喜,又感慨将至的别离,神情十分复杂。
清梨显然没有娜仁这养大的脑洞,兀自感伤着。
她从前不这个脾气,娜仁有些疑惑,问:“你这怎么了,忽然伤春悲秋起来。你一边不说,不问来途,不问去土,过得一日一日吗?”
“可如今,我忽然觉得,平平淡淡地活,也挺。必非要反抗所有,彰显自己的不同。”清梨似而非地叹道:“我挣扎了这么年,却没伤到旁人,只害了自己,无趣啊?倒像坚持了一般。”
她阖上眼眸,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梨花树下有风,微微地吹起衣裳,倒不冷,花香迎面时,身上由内而外地透着舒服二字。
她却略觉有些感伤,到那日并肩马,有人对她说:“朕也不知能护你少年,你膝下无子,怕你晚来无依。”
又到有人说:“朕与你头偕老,只愿天地垂怜,能够如愿。届时黄泉路上你先走,免了悲切断肠一场。只奈桥边,还要记得顿足等等。”
“只愿君心似我心……只愿君心似我心……”清梨将一句七言诗翻来覆去地念了许遍,最后乎以饮酒的豪迈饮尽了杯中茶水。
娜仁捧着热茶,慢吞吞地呷了一,悠悠地叹道:“又疯了一个。”
清梨立刻回神,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娜仁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道:“你这凶狠的神情可不配你这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南苑行宫建筑华丽,清梨这边难得小巧玲珑的格局,地址也偏,只依山傍水,风景很。自康熙四年起,这院子陆陆续续植了许梨树,如今正在花期,一片片雪珠似的洁,朱红漆柱和翘起一角的绿色屋檐映着一簇簇枝头开遍、一枝枝轻触交叠的梨花,风吹起花瓣飘在半空时,真个如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清梨哼了一声,“谁说住仙境就得仙女?我偏要做悍妇!”
有关仙女还悍妇的问题,娜仁没和清梨加探讨。
叫她吃惊的,清梨自那之后停掉了避孕药物,开始积极备孕。
佟妃重新翻身之后,行更加小心,行处处以贤惠二字为重,纳喇氏这个从前被人交称赞的贤惠人在她面前也落了下风。
例如给康熙举荐美人,旁人便绝不会如佟氏这般出手阔绰。
六月,炎炎盛夏里,最值得拿来解暑的谈资莫过于佟氏将承乾宫一个宫女送上了的龙床。若仅这样也就罢了,偏生那宫女生得一副桃花灼灼的容颜,出身也不俗,其父乃正四品的佐领,官位不高,但却驻防盛京、掌握盛京内务府关防印的实权人物。
这样的身份,本来和内务府个招呼,小选入宫可以免了的。可以在做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必入宫来端茶倒水地伺候人呢?
偏生那郭络罗氏便入宫了,又生得那般惊艳,一双勾心夺魄的含情丹凤眼眼角微勾,仿佛开得最为妖艳的大红芍药,落在这巍峨皇城中,难免叫人心生忌惮。
娜仁总觉得她似曾相识,这日三人小坐,清梨捧了卷书倚着软塌翻看,与她随互怼时一眼瞪来,那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嗔怪中透着娇媚。
娜仁便恍然大悟——原与年的清梨有分相似。
但也仅仅在那一二分媚态中了,清梨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清丽,与媚态混合在一起,比起庭前芍药,她却更魏紫牡丹,优雅天成中也不失娇艳韵味。
尤其这些年居移气养移,气度更偏向优雅去了。
郭络罗氏与她便两段风姿,不过容颜相貌却绝不输给清梨。
郭络罗氏盛宠正深厚时,纳喇氏暗地里道:“你说佟妃未免也太下血本了,年我觉着仁孝皇后抬出董氏来便够大手笔了,她抬举的这郭络罗氏,可比董妹妹日还要出色不少。可她也不怕郭络罗氏分淡了她的宠眷或日后噬主反咬她一,这郭络罗氏什么出身?她可没有仁孝皇后的底气。”
“人和皇上连着亲,皇上念着孝康章皇后,对佟便一份眷顾,对佟妃也一份宠爱。她抬举出郭络罗氏来,不会分淡了皇上对她的心,只会较皇上念着她的处。那郭络罗氏再得盛宠,也压不过她。她有什么怕的?”娜仁拿起一颗红彤彤的樱桃果子,这樱桃品种,虽然不过大拇指头那么大,但滋味酸甜得宜,汁水丰沛,吃着很不错。
她道:“来来了,等会带些樱桃回去给保清,再给佛拉娜捎些给皎娴的。”
纳喇氏不由笑道:“你这一碗水端得可真平。”
“就说要不要吧。”娜仁她一眼,纳喇氏就笑眯眯地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唉——”等她走了,娜仁才长叹一声,摇头晃脑地感慨道:“误交损友啊。”
清梨掀起眼皮子懒洋洋地斜她一眼,一边拈着果子吃,一边随道:“你交朋友不全看人的长相吗?还谈什么误交不误交。”
“我绝不看脸交友,只这普天下的姑娘各有各的美,能入我心者,我瞧着心情舒畅,自然要与她交。却也不知单单看脸,旁人也就罢了,和你们一比,纳喇氏容颜出众吗?”娜仁义正言辞地,清梨了一会儿,来了一句:“你忘了年给她脸色看的时候了?”
娜仁道:“嗐,人相处重在磨合嘛。她年总挑衅我,我总得寻个机会剁剁她的爪子叫她消停下来。她既然消停了,向我示,也真心诚意的,也没把我得罪狠了,我有什么不赏她脸的呢?况且相处久了就知道了,纳喇氏其实个最知情识趣不过的人,相处起来还算舒心。”
这个小插曲过去得很快,娜仁托着腮哀叹道:“世之人,半不知如惜花护花啊。”
清梨翻了个眼,倚着软塌翻了页书,没搭她。
一直老神在在静坐着的昭妃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娜仁,见她眨巴着眼睛满怀期盼地望着自己,沉吟半刻,问道:“出此言?”
“我说佟氏,你说的美人,不护在宫里,养着养眼解闷,等到了年纪厚赏出宫,偏生要送上龙榻,把人搅进后宫的纷纭场里。真有个风吹雨严霜寒,这花岂不说败就败了?”娜仁遂踩着□□下来,人道有总比没有,她也不嫌弃昭妃的冷淡,幽幽叹道。
她自然知道这位郭络罗氏便历史上的宜妃,宠冠六宫十年,中也跟着鸡犬升天,也算富贵荣华享尽。
可惜儿子站错了队,自己也不知道收敛,落得晚年凄凉。
无论历史上郭络罗氏结果如,如今的她还宫中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虽然圣眷正浓,却无根浮萍,不得不依附佟妃这棵大树生存,静待来日。
仍在酷暑,佟妃惯例午睡,午间的承乾宫就静悄悄的。
处处闷热,廊下小宫女倚着柱子瞌睡,听到人进来的声响精神一振抬眼一看,见郭络罗氏,便又松懈些许,站起来随道:“小主,娘娘还睡着呢。”
郭络罗氏对她的行为仿佛分毫没有不满,只笑着道:“我知道,殊兰在哪里?听闻她病了,我有一样东给她,等会再来服侍娘娘起身梳洗。”
宫女见她识趣,才笑了分,却扬着头,趾高气昂地道:“从前住过的屋子,也不不知道,自去吧,殊兰养病呢。”
郭络罗氏笑着谢过,带着贴身宫人循着廊子向后头去了,那小宫女见她走了,又往栏杆上一坐,轻哼一声:“跟谁搁这主子谱呢。”
正殿里闻声出来的大宫女芳儿微微拧眉,喊她:“迎春,你去后头取那块水粉尺头来。”
那宫女忙忙答应一声,小跑着向后头去了。
且说郭络罗氏一出了正殿的范围,便面色一沉。
她的贴身宫女战战兢兢地没敢吭声,郭络罗氏兀自在廊下站了一会,才轻嗤一声,抬步进了下房。
宫女居住的地方自然没有宽敞,二人一室,少说得近身宫女能有的待遇,她却没入宫久便与殊兰同住一室,可见佟妃的用心。
她一扬下巴,贴身宫女忙推开房门请她进去,郭络罗氏抬脚进了那屋子,微微拧眉,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分嫌弃来,扬扬帕子,故意高声:“这屋子里大的灰,又窄又挤,和永和宫可真没得比。哎呦呦,这帐子颜色旧了,我走了就一直没换过吧?娟儿啊,前儿皇上赐的那蝉翼纱,回头送一卷来,叫殊兰妹妹换上!”
炕上躺着的那人面色微有些青,听见她的声音,起身下床向她请安,面色不咸不淡地没什么变化,仿佛完全没听到郭络罗氏的似的。
郭络罗氏也没气馁,继续说起身上的衣裳:“这屋子里大的灰,可别脏了我的衣裳。这妆花缎可皇上特意赏我的,说我穿桃红最看,若脏了,岂不瞎了皇上的一片心?……哎呦呦,瞧我,分明来探病的,却忘了这东了。这二两燕窝亦皇上所赐,我着妹妹怕没吃过,巴巴送来,妹妹吃着,也养病。”
她一摆手,娟儿忙将补品放到桌上,殊兰咬紧后槽牙扯起嘴唇笑了笑,又一拜,道:“谢小主赏赐。”
“哼。”郭络罗氏道:“装什么装,输给我了,你不情愿也有的。只你要知道,你我生来就不同。虽然包衣,可我阿玛身在要职,与你那个末流小官的阿玛天壤之别,佟妃娘娘看不上你也正常的。”
她眼神一斜,瞄了眼屋里的椅子。
殊兰道:“还请小主坐下训。”
“你那椅子可别脏了我的衣裳。”郭络罗氏一扬脸,娟儿忙用帕子将椅子拭擦一遍,郭络罗氏方才落座,却还嫌弃万分的样子。
殊兰紧紧咬着牙,笑容愈发僵硬,到底忍下了。
她本来心神俱疲,又感热伤风,正应静养的时候,郭络罗氏来了,又不以卑犯尊,只能强撑着招待,总算等郭络罗氏显摆够了,起身施施然地去了,她猛地一头栽倒到床上,歇了一会。
这半年来只端茶碰杯没做过粗活的纤纤十指紧紧抓着炕上褥子的缎面,殊兰咬紧牙关,额头上的青筋一根根地暴起,盯着对面空荡荡的床铺,咬牙切齿地挤出个字来:“郭、络、罗、氏!”
且说郭络罗氏出了这屋子,前头已佟妃起身的时辰,她忙端起笑容赶赴过去,却被拦在门外。
端着水盆的迎春瞥了她一眼,道:“娘娘还没起呢,外头候着吧。”又道:“休要在这挡着咱们近处伺候搬运东。”
郭络罗氏笑容微僵,还点点头,缓步退下,在庭院地等候着。
烈日炎炎下,郭络罗氏很快便脸颊通红,额头上的汗珠不断,听着正殿里的声响,虽还强笑着,手中的帕子却越攥越紧。
终于,大宫女芳儿帘子出来,向着郭络罗氏盈盈一欠,略带歉意地道:“底下人不懂,竟让您侯在这里,实在不应。娘娘起来,您进来吧,屋里头凉快。”
郭络罗氏松了气,对她道:“谢姐姐了。”
芳儿忙道不敢。
她进去的时候,佟妃慵懒地在镜前梳妆,冰盆冰轮的凉意迎面扑来,还有清新宜人的花果香,叫她觉着整个人舒服了不少。佟妃自妆镜前回眸看她一眼,神情平淡,还带着常有的笑意,却叫她整个人精神一振。
郭络罗氏快步上前,接过宫女手中的木梳,缓缓替佟妃梳发。
佟妃闭目享受一会,缓缓吐出一句:“从前一样的人,你必为难她呢?”
这戳人心窝子。
郭络罗氏笑容登时僵在脸上,一会儿才强笑着道:“,妾身受了。”
“也罢了,人之常情。”佟妃徐徐吐出一长气,睁开眼瞧瞧镜子里的自己,道:“替我梳起盘辫来,要去给老祖宗请安。”
郭络罗氏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手上麻利地动作起来,毫不含糊。
年八月里,清梨顺成章地传出孕信,阖宫震惊。
这么年,启祥宫圣眷不断,她却迟迟未有身孕,少人明里暗里骂她‘不下蛋的母鸡’也没见她反驳过,如今乍然爆出这个来,又有太医请脉,容不得人不信。
康熙大喜过望,开又似凝噎,执着清梨的手半日没说出来。
娜仁摇摇头,微有些无奈,对清梨道:“改日来看你,你就听太医的,生安胎吧。”
清梨眨眨眼对她一笑,瞥了眼康熙,怀揣着些微妙的嫌弃与感伤,轻叹了气。
从清梨那里出来,娜仁又往宁寿宫去陪太后说了会,留了晚膳方回,顺着御花园慢慢踱步,忽闻前头孩童嬉闹声,仔细瞧瞧,却佛拉娜带着皎娴在这边放风筝。
她一扬眉,愣神的功夫,皎娴已注意到她,欢快雀跃地跑过来对她有模有样地一欠身,道了声:“慧娘娘万安。”然后迫不及待地扯着手中的风筝线向娜仁炫耀般地道:“慧娘娘!额娘陪皎娴放风筝!”
“额娘陪皎娴放风筝啊,我们皎娴一开心极了,看看,玩成花脸猫了。”娜仁取帕子给她擦了擦汗,佛拉娜微笑着缓步过来,见她精神不错,娜仁一边叫皎娴玩去,一边对佛拉娜道:“你振作起来就,还有个皎娴呢,你总郁郁地不振奋起来,叫她怎么办呢?”
佛拉娜像释然般地一笑,点点头:“,我也这样的。听说清梨有孕了?料这会皇上在她呢,我就不去扰了,明儿再去道喜。”
娜仁道:“你也不必勉强自己。”
“我没有勉强,只看开了。”佛拉娜道:“宫里谁不会有孩子?她有个孩子也,不然老来也没个安慰。”
风吹起她的衫子,她今儿穿着一身两截的衣裳,翠绿衫子在秋日里少见,却浓浓一份鲜活气。
恍惚间,娜仁仿佛回到那年七月十五,她的生辰,在城墙上,佛拉娜与康熙一起为她庆生。
然而如今十年转瞬即逝,物人非虽不尽然,也总有些地方变了。
见她忽然叹了气,佛拉娜不明觉厉,只笑眯眯道:“你放心,我真没觉得有什么。瞧瞧我今儿这身衣裳,还我额娘进宫给我带的,我说一把年纪了必装嫩,她们却偏偏给我搭了条柳黄的裙子。只求没成了老妖怪就。”
“你这什么?”娜仁嗔她一眼,“老祖宗还爱催我穿鹅黄柳绿呢,在你嘴里也成了装嫩了?你这身衣裳,倒让我觉着熟悉。”
佛拉娜扯扯自己的衣角,抿嘴笑了。
清梨的身孕破了康熙原有大封六宫的规划,却也叫他得以正大光明地将心中曾经策划过的情摆到台面上来。
康熙十六年八月,大封六宫。
以昭妃钮祜禄氏为皇后,慧妃博尔济吉特氏为贵妃,佟氏亦为贵妃,另封七嫔,册福晋李氏为安嫔、福晋王佳氏为敬嫔、福晋董氏为端嫔、福晋马佳氏为荣嫔、福晋纳喇氏为贤嫔、格格郭络罗氏为宜嫔、格格赫舍里氏为僖嫔。
这里不得不提一嘴的,康熙在大封六宫的同时,正统地梳建立了清宫嫔妃等级。
中宫皇后一,皇贵妃一,贵妃二,妃四,嫔六,此为主位;下设贵人、常在、答应,取消“福晋”与“格格”的说法,只留下庶妃名号。
如此,清梨位列六嫔之首,可见康熙之心。
而以娜仁如今的位份,可谓在宫中傲视群雄的。
对于纳喇氏封贤嫔而不同于历史上的惠嫔,娜仁瞥了两眼圣旨中“慧妃博尔济吉特氏”这般的字眼,默默地:贤字也不错。
等以后封妃了,贤妃贤妃,顺啊。
后位已,前朝官员以仁孝皇后薨逝已三年,选秀止停,宫中子嗣不丰为由,请再办选秀。
康熙应允。
刚刚升级为皇后的昭妃开始操办她主持六宫职业生涯第一场,或许也最后一场选秀。
康熙十三年的选秀因皇后薨逝而取消,今年的选秀出奇的盛大,满蒙汉八旗女子蜂拥赴京,据传京中的客栈生意异常火爆。
这些尚红樱入宫时念叨给娜仁的,她在外头住着,消息灵通,时常入宫陪娜仁说,与她分享快乐。
从前选秀,皇后主持,娜仁能躲就躲,但今年由新后组织,她被那些繁琐细节烦得要命,更看不得娜仁优哉游哉游手闲的模样,生拉硬拽威逼胁迫地要求娜仁一要出席。
娜仁最后也没犟过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盛装出席,心里安慰自己:就去看美人的了。
出于礼数,皇后也邀请了佟贵妃,她倒没有半分不快,干脆地答应了。
看看人。
皇后横了娜仁一眼,从她看不出表情的脸上,娜仁莫名地品出了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