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江欲燃还是很没有骨气的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似是一笔勾销了,收下了宏渡手心的那块松烟墨便和他走了。
“这是去哪?”宏渡与他并排而行但已明显比他要高上一截,此时侧头俯视江欲燃的侧脸,问道。
“去前面的客栈住。”江欲燃道,心里却有点暗暗不爽——他是不会承认宏渡的肩要比自己高上一些的,看不到,我看不到……
“我没带银子。”宏渡似是突然想起来,便道。
江欲燃:“???”
宏渡只是注视着他,那目光便是不言不语也能让江欲燃一瞬间没辙——谁叫自己做兔子的时候,就无法抵挡小和尚的魅力呢?
江欲燃扶额,道:“那你这次下山来,是打算白吃我的白喝我的了?”
“现在是。”宏渡答道。
“你是看到现在的我好像比较有钱,想讹我一笔?”江欲燃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看宏渡的眼神都变了。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就在这白下镇,会离清鉴寺这么近。”宏渡注视着他,眸子一片澄澈与当年别无二致:“我已做好了跋山涉水的打算,没有银子便去挣,自然是有办法。”
“你?”江欲燃张嘴,却只能发出这么一个单音节来,恕他此刻心乱如麻心里有一万个想法和疑问:
跋山涉水找我是什么意思?
你早知有今日做好了不远万里寻我的打算,当初为什么要那么绝情的赶我走?
那现在已经找到我了,你又代如何?
宏渡,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来寻你,是因为孽障未除,尘缘未了。”宏渡似一眼看穿了他心中所想,淡淡道。
这话落在江欲燃的耳畔,却如惊雷乍起。
“你是来了断尘缘的?”他勉强扯出了一点笑意,对宏渡道。
“正是。”
“好啊,你真是好啊宏渡!”江欲燃突然笑了,肆意一如五年前在大殿上那般,他又退了几步,连动作都与那时别无二致。
“你说我不记得我,我不计较。”
“可你如今记起我来了,却又是为了彻底忘掉来寻我的吗?”
这几句话字字泣血,直击宏渡。
可他却说:“是。”
江欲燃刹那间攥紧了自己拳头,他咬牙,只感觉口中的血腥味丝丝蔓延,又苦又涩触及神经。
宏渡立于原地,默默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淡漠如常。
但若是仔细去看他,却是能看出他眸底与寻常是并不相同的——不再是一潭死水般古波无痕,而是如被沥沥春雨渐起了波澜,涟漪一层又一层的荡漾扩散开来。
他知道自己或许应该追上去,追上去再对江欲燃把自己方才“好多话不曾同你说”一并说完,可他不敢。
真佛也会胆怯吗?
是的。
宏渡这些年来似是无欲无求潜心修佛,年纪轻轻便已熟诵经书万卷,自己也撰写了几篇新的佛经——无一不是一出惊人,叫过往人哪怕是外人看了也要啧啧称奇,恭恭敬敬的对他拜礼再喊上一句“得道高僧”,又或是“真佛转世”的。
可我终究不是清鉴寺大殿之上的那一尊佛像,我也只是一具肉眼凡胎罢了。
会贪,会厌,会惧。
宏渡心想——哪怕这些情绪都只是为了那一个人而已。
贪他色如春花,厌自己出生佛门,俱自己,一,错,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