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欲燃最后还是坐上了君九鹫的轿辇——不为别的,而是确实是太累了。
他虽出生于高手云集的聚贤门,但却从小对武功不感半点兴趣,只抱着几本医术没日没夜的钻研——当初周围人没有一个人看好他,就连师傅也几次劝阻过他。
而后来的江欲燃竟是靠着那几本薄薄的医术启蒙,后来又进了藏书阁阅尽千百本奇书异本,最后凭借医术这一并不起眼的优势,竟如天赋异禀般混成了江湖人称的“医圣手”——这一点,确是当初就连江欲燃自己都没有想到的。
而医术傍身,他也更加没有动过习武的念头,时至今日竟是半分内力也全无,就这么随行走了大半日,竟就无力体乏了。
“我以为你不累。”
轿辇停下来,江欲燃刚俯身坐上去,就听得身旁闭眼似乎在小憩的君九鹫突然道。
他在心里头默默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刚才不累,现在累了总行了吧?”
君九鹫眼皮微掀睁开了眸子,隔着几重帘幕隐隐约约看见外边的天色已晚,暮色渐临而余晖散落,惊起此片山林树梢之上的无数云雀扑腾而起,叽叽喳喳叫嚷着飞散了。
景色固然美,而君九鹫却只是一眼带过,根本无暇去欣赏的——他自有自己的大事小事要思索,景色哪能入眼?
而此次应邀而去的,有几百里开外据说是要投靠灭情教的风行门,却让君九鹫心生疑惑而颇有几分兴趣。
若对方只是飞鸽传书而来,自己全然可以当做是无名小卒不知天高地厚,并不予理会。
可对方送来的——却是李夭的项上人头。
李夭是谁?
君九鹫自创的灭情道纵横江湖这么多年,想讨伐自己的人不计其数,而李夭就是其中一个颇有几分能耐的蝼蚁。
他几次三番的在君九鹫手下逃脱,虽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但却一直碍眼非常而让他多年不可亲手根除而芥蒂在心——而此时这个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风行门,竟然能给自己送来了李夭的项上人头,又邀请自己远去一聚。
货真价实血肉模糊的人头,哪怕君九鹫从来不注意去记蝼蚁的面孔,也仍是一眼认了出来——这颗头,就是李夭的。
而这里面,透露了两个信息。
一是风行门背后的人非常了解自己,这么多敌人的头他不斩下来,偏偏取了李夭的给自己送过来,说明对自己的心头所恶非常清楚——尽管自己更想亲手杀了李夭,但有人代劳也未尝不可。
二是这来历不明的风行门,可能有诈。邀魔教教主往百里之外的地方去,只为见一见这投靠自己的小门派,简直匪夷所思闻所未闻。
可那信中末尾的最后一句话,却让君九鹫,不得不亲自走这么一趟了。
“听闻教主身有恶迹,风行门自有高人可解,望教主来聚。”
太危险了。
君九鹫眯起了眸子,眼中寒光乍现而危机重重——无论这风行门是什么来头,到底是真的有意投靠还是蓄意谋害,自己都必须要走这一趟了。
下意识的,他要杀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江欲燃。
他突然侧过头,看向一旁已经歪着头瘫睡过去的江欲燃,不知为何竟然在一瞬间血脉轻微的涌动,腰侧竟隐隐作痛。
“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谁也不配知道我的莲印。”
君九鹫下意识的,极低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仿佛是从血脉最深处涌动激荡而来的情愫,又仿佛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不可逃脱。
待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之时,眸色又是骤然一沉——确是真正的深不见底。
而一旁的江欲燃却微皱起了眉头,在睡梦之中翻了一个身又调整好了姿势,才舒展开了眉眼又继续睡了。
却是毫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