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尔让人送信去断情谷,约宣仇在百花谷见面,就在飞船造成的那个天坑旁边。
或许地点约在这里,她也是有深意的。
当她从天上坠落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完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绝望透顶,只想到以死来了结,是宣仇的陪伴和鼓励,让她重新站起来,获得生的希望。
这里相当于是她的人生,在地球人生新的开端。
如果他真的如同自己所说,对她是真的用了心,那么他会懂的,他会明白的,他一定会来的。
自始自终,她都不相信那场婚礼的真实性,因为宣仇在之前所做的一切,让她时刻告诉自己,如果他要演戏,没必要演的那么真。
她一直在等他开口!
只要他愿意说,不管说什么,她都相信他,不管是退守后方,还是走在炮火前线,她都愿意和他共同面对风雨,只要他开口,只要他选择和她共进退,只要他选择相信。
在女王的感情生涯来说,除了雷诺上校,宣仇是第一个享受到这样待遇的人,艾薇尔放低了自己高傲女王的头颅,用一种平等甚至到卑微的姿态来面对这段感情。
她想把这段感情经营好!
或许她以前霸道,任性,有时候甚至会有点恶劣,也不太懂要如何去真正经营感情。
但从这一刻开始,她愿意为了他去选择尝试,如何经营一段感情,如何为了心爱的人,放弃那些骄傲和自尊。
只要宣仇愿意开口,只要他选择信任,将他的后背交给她,那么她定不负所托!
猎猎风中,时而卷过的大风,吹扬艾薇尔红色的裙角,那样张扬肆意,但孤天寂影也多了几分寥廓。
任逍遥拿了一坛酒坐在远处的屋顶上,慢慢喝着,酒香醇厚,但入嘴皆是苦涩。
他不是想要偷听什么,他只是希望可以陪她一起等。
只要宣仇一出现,他立即就走人,绝不会多留片刻。他会在艾薇尔需要的时候立即出现,也会在她不需要的时候立即消失。
只是天渐渐的黑了,寒气越发逼近,草叶含霜,月色清冷。
百花山庄大门敞开,畅通无阻,依旧无人前来。
那个俏丽的身影,就那样挺拨的站在天坑旁边,巨大焦黑的天坑和她的身影形成鲜明的对比,看起来她是那样的渺小,此刻清冷的月亮将她的身影拉长,竟莫名有些悲凉。
断情谷中。
小九站在窗前,寝殿的桌上摆着一封信,是今天早上百花山庄的人送来的,信是给少主的。
是艾薇尔要见少主!
艾薇尔能忍到今天,没有在成亲现场大闹开来,已经是忍了常人不能忍,也很让她佩服,只是她为什么不能再多忍一阵子呢,为何偏偏是现在呢?
上次在迷失地道中,少主被无心和血影神箭营的人围攻,少主身受重伤。
他在拿着五色晶石练功时,发现了星灵神功新的秘境,这一个月是堪破关键时期。
这样关键的时候,若是自己冒然打扰,少主可能会被反噬,就算不残废也会受重伤。
尊者那边本就虎视眈眈,幸亏他隐瞒的好,才能让少主的替身,每天在谷里晃一趟,偶尔打打拳,偶尔和妃云下下棋,勉强糊住了尊者。
若有什么意外纰漏,尊者真的找过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少主经营多年的心血,也会化为乌有。
不,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薇儿姑娘,对不起了!
为了少主,只有牺牲你了,相信你知道真相后,一定会原谅小九今天所做的一切的,或者您不原谅也没有关系,只要少主保住了,就是最大的收获了。
小九默默念了几遍对不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沉重和坚定,慢慢站起来,拿起那封信,将它递到蜡烛上面。
小九坐在房间里,有些不安心,便又去少主闭关的地方巡视了一番,叮嘱大家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一定要注意安全,并且封锁外界一切消息,绝对不允许把任何消息透露进密室之中,如果影响了少主闭关,就让他们提头来见。
死士们自是连声应诺,又悄然退至黑暗处,静静蜇伏守护。
天色微明。
小九满心沉重的在密室门口守了一夜,身形卓立,恍如密室门口的雕像!
艾薇尔在天坑旁站了一夜,期待的眼神逐渐冰冷绝望,娇俏的容貌慢慢凝了霜!
任逍遥抱着酒坛子,坐在屋顶喝了一夜,神情由痛苦,渐渐变得纠结狰狞,直到现在满目的心疼!
一道微红从天空显露出来,慢慢的微红变成了深红,一点一滴的渗透周围的灰色云层,进而将整片天染都染成了赤红色。
一只红色的圆球,艰难的从云层之中挤了出来,渐渐开始散发热量,最后变成一个耀眼无比的发光体,晒干了艾薇尔发尖上,眼眉上,衣裙角边上的最后一滴露珠。
任逍遥朝着百花山庄门口看去,别说人,连只苍蝇都没有。
他叹了口气,跳下屋顶,朝着艾薇尔走了过去。
“别等了,他不会来了。这个胆小鬼,一会我替你去教训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怎么可以这样……伤你?”任逍遥语气微噎,看着那秀挺的背影,依旧动也不动,只是目光却胶在天坑底部,断裂如废墟的飞船上面。
他还记得,当时飞船升空时,艾薇尔的喜悦,飞船坠落时,艾薇尔的绝望,她穿着英气逼人的飞船制服,坐在断裂的废墟天坑底部,恍若失去了生命的布娃娃。
是宣仇让她重新获得了生机,但现在他又亲手掐断了这一切。
何其残忍!
“庄……庄……庄主,绝情谷来人了……”山庄的守卫跑的气喘吁吁。
艾薇尔猛地转过身来,原本如灰木鱼珠般的眼,顿时泛起了鲜活,脸上是惊喜之极的表情,嘴唇哆索着,竟是紧张起来,一会儿理理自己的头发,一会儿又牵牵裙角。
“逍遥,快帮我看看,我这样子行吗?冻了一夜,脸有没有发青,是不是很难看,像不是鬼,不会吓到他吧,要不然我现在赶紧回去扑点粉,会不会来不及?”
一连串的问句,只让任逍遥只觉得鼻酸眼涩。
他上前替她理了理耳边的乱发,吸了吸鼻子,极力将那种酸意憋了回去,点头微笑道:“薇儿自然是什么时候都是极漂亮极完美的,没有什么不妥。他若敢嫌弃,我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艾薇尔立即朝他瞪眼睛,咕哝道:“你打伤了他,心疼的不还是我。”
果然是重色轻友,任逍遥心中一片酸涩。
小九在密室门口坐了一夜,等到天亮时,终于定下主意,决心替少主走这一趟,彻底断绝艾薇尔的念头,省得她之后又跑来纠缠不休。
结果一进百花谷的门口,看见的就是这一幕:艾薇尔满脸羞红,含情脉脉的看着任逍遥,而任逍遥也深情的抬手,替她整理着鬓边的乱发,两个人竟这样深情凝望着彼此。
那一刻有一种冲天的怒火,直接冲进了脑子里,几乎让小九没办法思考。
他突然无比庆幸的想,幸好来的是自己,如果今天来的真是少主的话,肯定会牵动伤口,因此而受极重的伤的。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一边约着少主见面,一边又和任逍遥勾勾搭搭,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女人!
他心里冷冷笑着,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变,慢腾腾的往天坑那边走,这个女人一定是等了一夜,觉得少主这边再无希望,所以赶紧又巴结上了任逍遥。
枉费少主对她一片情深,在重伤的时候,犹不忘记去夜夜守护她,还命自己从断情谷拿来最好的药材来医治她。
现在想来,他突然觉得恶心,那些珍贵的药材,早知道还不如拿去喂狗。
原本他是想好言相劝的,但是现在看来,根本是他想多了。
真是特么的恶心!
艾薇尔感觉心都要怦怦跳出来了,后面有一道沉着有力的脚步声。
是他吗?他来了,他终于还是来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信任么?
她突然害怕了,不敢回头,娇躯轻颤,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宣仇,你选择信我,我必不负你,就算我已经没有原先那般厉害,但是以我超古人千年的智慧,也必能助你成事。
她稳定了下心情,长长的深呼吸,然后拿出自己最好的姿态,自认为最美的笑容,慢慢转过身,抬眼看过去。
笑容,在瞬间凝固!
怎么会是小九?她惊慌失措的朝着小九身后极力寻找,他的身后再无旁人了。
宣仇呢,为什么不是宣仇,为什么是小九?
小九静静看着这个女人变脸,果然被自己抓了包,惊慌了,害怕了?
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还能左右逢源不成?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解释?她不会天真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他误会了,她和任逍只是普通朋友,没什么,她对少主才是真爱吧?
“小九,你家主子呢?他,他为什么不来?”艾薇尔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的嗓音竟然在颤抖,一股强大的委屈涌出心底,颤抖到快要哽咽出来。
宣仇,你为什么不来?艾薇尔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沉,直到海底,再也不见光芒,眼底的涩意,不知为何,拼命想要涌出来。
小九听见那颤抖的声音,心里一哂:现在害怕了,怕自己告诉少主,怕少主发狂,会掐死她?
晚了!
“难道薇儿姑娘是想请我们家少主,来看你和任庄主如何恩爱的吗?一起看日出,真是浪漫啊。”小九的语气,不无刻薄的说道,嘴角满是讥讽。
任逍遥上前一步,揪起小九的衣领,满脸怒气:“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宣仇这个胆小鬼自己不来,派你来算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知道,薇儿在这整整等了他一夜吗?”
小九细细将艾薇尔打量一番,梳理完好的头发,干净整洁的衣裳,明媚张扬的脸庞,再看看这已经是接近初冬的天气,突然就笑了。
在外在站了一夜的人,脸色竟还如此好,身上发梢上竟一丝露珠也无,当真是奇了,当他是三岁小儿,好糊弄是吧?
“我们少主要陪着夫人赏花弄月,弹琴唱曲,聊天下大事,哪里有空来见一个不相干的人。我今天过来,也是看在当初薇儿姑娘救了我一命的份上,特意前来告知一声,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纠缠我家少主了。”
艾薇尔的身形猛然的一趔趄,差点跌倒,幸好任逍遥及时上前,拉了她一把,才没至于让她跌到地面上。
艾薇尔强撑着一口气,慢慢站直了身体,推开任逍遥的搀扶,眼神犀利而清澈的看向小九。
“这些话,是你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
小九看着那瞬间苍白的脸,青紫的唇,刚才差点跌到天坑丧命的身影,突然有些心虚,不敢直面她的眼神,侧过头去,语气却越发冷硬。
“薇儿姑娘说话真是有趣了,我站在这里,难道不是最好的回答吗?”
艾薇尔凄然一笑,是了,宣仇没来,小九来了,这已经是很明显不过的答复了。
是她傻,是她固执,非要打破打锅问到底,非要他明明白白说出来,非要那把刀,切切实实扎在心口,真真切切感觉到疼,好像自己才是活着的。
艾薇尔原本应该流泪的,但却突然明媚一笑,一点一点的抬起自己的头来,挺直了脊背,浑身顿时有一种王者的气势散发出来。
她的语气,不是悲凉,也不是伤心,更不是质问,很是平淡,像是无所谓一般。
她只问了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