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薇儿,要不是你,我恐怕还未能发现,兄长竟如此狠毒,为了夺得皇位,竟然给父皇下毒。只是我真不明白,我几年前,就宣布放弃皇位之争,都已经避让到宣日国去了,一心只想当个逍遥公子,不理政事。大哥只要认真学习政务,好好善待百姓,等父皇百年之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金日帝,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艾薇尔淡淡的将银针放回锦盒之中收好,轻柔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心都是不足的,你念着手足之情,或许他早已经恨你入骨,不死不休了。”
金日帝慢慢睁开眼来,以前感觉迷糊的视线,好像清楚了许多,只是他突然眯眼,因为他看见了一个不可能看见的人,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看见的人。
他的小儿子任逍遥!
他闭上眼,微微叹气,觉得自己的病大概更厉害了,居然都出现幻觉了。
遥儿怎么可能会回来,他不会原谅他了,自己逼死了他的生母任妃,又非要他认怡妃当亲娘,还要他改姓金,他怎么可能不恨,怎么可能还会原谅自己呢?
“父皇,你还认得儿臣吗?父皇怎么又睡着了,是余毒又发作了吗?”任逍遥见金帝睁开眼看了看他,竟然又闭上了眼,便有些紧张的看了艾薇尔一眼。
前一句是问皇上,后一句是问艾薇尔。
金帝似是不敢相信,难道不仅是幻觉,还有幻听吗?可是这声音,真的好清晰,不像是幻听的感觉。
艾薇尔也上前一步,给金帝搭脉,皱眉道:“并没有余毒发作的迹象,我刚才用银针度穴压制,至少也能让那些余毒平静一阵子,不可能这么快发作,我想定是你的父亲太久没有见你,以为是幻觉,你再多与他说说看看?”
艾薇尔手指的微凉,触及在金帝的手腕上面,还有她翻他的眼皮,替他诊治,这些动作,都不似梦境。
金帝再度睁开眼睛,却是流出混浊的眼泪来,颤颤巍巍,就抬起手来,任逍遥赶紧将手递过去,给他紧握,他发出沙哑的嗓音:“逍遥,是你吗?父皇是不是又做梦了,父皇最近老是梦见你,梦见你小的时候,和你娘一起,陪着父皇捉蝴蝶,采野菜,做窝团吃,好美,好美的画面。可是告诉你大哥,他又说找不着你。父皇这辈子,真的只能在梦里才能看见你了吗?逍遥,别恨父皇好吗?”
任逍遥性子随了他的母亲任雪萤,一向恬淡随和,甚至有些认命,只是任雪萤出身卑贱,但是金帝却非常喜欢他,想让任逍遥当太子。
有谋士给他出主意,如果执意想让任逍遥当太子,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给他找个出身高贵的母亲。
最终他们选择了怡妃,金帝将这事和任雪萤一说,任雪萤为了成全儿子,自己上了吊。
但是任逍遥却以为是金帝逼的,他根本无心皇位,只想做个逍遥公子,为何要让他背负那么多?
虽然他明知道父亲的良苦用心,但却不能原谅金帝,逼死了自小与他相依为命的母亲。
他宁可不要天下,也不能不要母亲。
“父皇,儿子不孝,现在才回来,这不是梦,这是真的,你摸摸看我的脸,是热的,逍遥回来了,以后再也不会丢下父皇离开了。”
金帝粗糙干瘦的手掌摩挲在任逍遥的脸上,那种特殊的触感,让他的精神越发振奋清醒起来,他嘴唇干裂,但是混浊的老眼里却是迸射出了精光。
“真的是我儿逍遥,你真的回来了,你原谅父皇了吗?自打你走后,父皇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每每午夜梦回,梦见你母亲,我都觉得愧疚不安,没有照顾好你们母子,是我对不起你们。”金帝说的老泪纵横。
“父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好吗?”任逍遥没有正面回复,他其实并未真正原谅金帝,只是血浓于水,现在父亲生病,在榻上,快要垂死的样子,他心中不忍。
加上大哥大金志扬这些年,一直对他紧咬不放,他就算是兔子也该恼了急了,再被艾薇尔的精神一鼓励,自然是想为自己活一把的。
他也想改变这样的局面,他想,假如自己以后当了皇帝,假如自己的儿子有个卑微的母亲,他一定不会顾及什么地位之说,他喜欢谁,就要让谁当皇帝。
如果条件不合适,那就想尽一切办法,哪怕是铲除一切异已,也要让他喜欢的儿子坐上皇位,而不是让他喜欢的儿子,因为皇位而改变。
“父皇,我记得临走时,你身体精神都很好,怎么才一年而已,你就变成这样了?你可知道,你的饮食中,被人下了慢性毒药,刚才要不是薇儿姑娘,耗费心神,替你除毒,你根本就清醒不过来。”
金帝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艾薇尔的身上,他有些目光模糊的,仿佛是费尽力气似的,朝着艾薇尔招手:“小姑娘,怎么有些看不清长的样子,再过来些。”
艾薇尔的长相,是当初光脑008还在她精神体时,设定好的,看似很简单平同的五官,最多只能算清秀,普通人看第一眼,总觉得过目就望,甚至有点越想看越看不清楚的感觉。
但若是真正看见了眼底,便从此就会映进心里,变成烙印,再也无法忘怀。
艾薇尔款款上前,朝着金帝微微行礼,金帝瞪大眼睛,好像越发看不清似的,又招手让她再靠近些。
终于艾薇尔和任逍遥并排而立,金帝这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她的长相,却是瞬间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迅速喘起急促的呼吸,用手指着艾薇尔,就不停的哆索了起来。
“你,你,你……”他越喘越急,最后竟是口吐白沫,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薇儿,这是怎么回事?”任逍遥赶紧将金帝抱了起来。
艾薇尔也上前替他把脉,又急忙用银针定神,这才皱眉道:“他的情绪十分激动,好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我长的有这么吓人吗?”
若在平时,任逍遥定然会笑起来,但现在他只余下疑惑和呆怔,薇儿的相貌就算没有倾城倾国,但也是清丽无比的,怎么会让父皇一见就吓晕过去了呢?
任逍遥满脸担忧,慢慢将金帝放平在床榻上,又替他拉好一张兽皮盖在身上,这才沉思道:“我也想不通为什么,只能等父皇醒了再问吧。”
就在这时候,金志扬闯了进来,他一进来,便看见金帝依旧陷入沉睡中,心中莫名一安,阴骛的脸色也好转起来,满脸假笑,朝着任逍遥走过去。
“弟弟呀弟弟,你真是的,让为兄在摇光殿等的好心焦呀,为兄本来想着,先替你接风洗尘,待吃过后,再一起来向父皇请安。没想到弟弟你,竟然先来了。”
任逍遥看向那张虚伪的脸,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很想就此拂袖离去,但是接触到艾薇尔微微鼓励的眼神,还是硬撑着头皮,与他虚以委蛇的寒喧,只说是许久未见父皇,想的紧,便先过来看看,谁料父皇竟在睡觉。
语气之中,有淡淡遗憾之意流露。
金志扬低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老东西吃了许久的安眠散,现在一天倒有大半时间都是昏昏沉沉的,能等到醒来,才叫见了鬼呢。
“我听侍卫禀报说,弟弟还带了一位美人进宫,美人在哪里,弟弟不会藏着掖着,不肯给为兄引见吧?”金志扬那被情色掏空的眼眸里闪现一丝阴骛。
任逍遥声音淡淡的说道:“怎么会,这位便是薇儿姑娘,也是逍遥的至交好友。”
艾薇尔礼数周全,微微一笑,步步生莲,走到了大王子金志扬的面前,行礼起身,裙角飞扬,旋转成一朵莲花,飘逸非常。
这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十分完美,看的任逍遥欣赏不已,但是金志扬的脸色却瞬间变黑,嘴角张开,眼睛瞪圆,和金帝刚才一个表情,像受到极大的惊吓似的,呼吸也急促起来,朝着艾薇尔指着:“你,你,你你……”
嗷的一声,金志扬竟然蒙头就朝着赤阳宫外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看艾薇尔,生怕她追过来,那种眼神,就像看见了什么极为骇人的东西似的。
艾薇尔简直满头雾水,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朝着任逍遥摊了摊手。
“什么情况,你父亲看见我像看见了鬼,我只当他病糊涂了,怎么你大哥见了我,也跟见了鬼似的?”
任逍遥耸耸肩膀,他今天才回来的,他哪里晓得?
这金日国当真是古怪之极。
金志扬一跑掉,金帝就悠然醒转过来,但却拿兽皮蒙住头脸,闷声跟任逍遥说话,那话说的结结巴巴,丝毫没有帝王的气势,而且全身还不停抖动,“逍逍遥,你,你可以过来,她,她不能,让她走,让,让她走,走开,不要过来!”
“父皇,你怎么了,薇儿不是坏人,你刚刚身上的毒,还是她帮你解的呢。你为何要怕她?她是儿臣的好朋友。”任逍遥连声解释加安慰,才让金帝慢慢露出半只眼睛,偷偷打量着艾薇尔。
“你说,她,她是你的好朋友,还,刚才还救了我,那,那我问你,她,她是不是罗?”
“父皇,她不姓罗,她姓艾,原本是宣日国一位官员家的庶出小姐,后来那位官员被抄家,她便逃了出来,还帮了儿臣许多忙呢,上次程玉大师所说的那项重大发明,就是她帮助我们的。”
金帝的身体这才不抖了,但仍然不敢看艾薇尔,只与任逍遥说话,“当真?”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找我师傅来问。”
任逍遥既然这样说,那应该就不是了,金日帝又偷看了一眼艾薇尔,又急速挪开眼去,低下头心想:眼前这位和那人是什么关系,为何生的如此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