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子, 类别:自然环境中的无主物品,可以被任意捡拾收集。
有权没有争议,允许兑换。
系统飞快往意识海里运石头, 一边运,一边未雨绸缪地分出道数据,加固了俞堂手里拽着的那根安全绳。
系统悄悄打量着俞堂。
俞堂很平静, 看起来并没有要忽然松开手, 趁个机会把温迩扔下去的意思。
但俞堂显然也并没打算去帮温迩。
俞堂只是低着头,任凭人设的ooc值在违规的边缘试探,看温迩扯着那根绳子, 命悬一线地艰难向上爬。
系统看了一会儿, 悄悄拿自己的额度兑了几片暖宝宝, 给俞堂贴在了衣服里。
……
它已经和俞堂合作了四本书,却依然没能做到完全理解它的宿主。
现在正模仿蒲影的俞堂, 对系统来说,其实一点也不陌。
系统刚完成培训那天,进入第一本书, 被分配给执行任务的搭档员工。它在意识海的投射里, 见过的那个完全由数据流组成的俞堂, 就是眼前的样子。
系统有时候会觉得, 它的宿主一秒入戏的考核总是不过关,也许并不完全是在演技上出了问题。
系统也想不清问题出在哪, 它想,或许是因为它的宿主心里只有工作。
俞堂心里只有工作,一向没有什么余的情。因为实习期太沉迷学习娱乐圈的各项技能,甚至忘了自己还在百忙中抽空跟主角结了次婚。
……可如只是这样,俞堂只要继续扮演骆燃, 尽快把结局线打出来,让温迩自尝苦果锒铛入狱就够了。
俞堂根本没有必要冒险,在电子风暴里超时停留,特意去收集属于骆燃的粒子。
“想什么呢?”
俞堂敲系统:“帮我兑辆摩托车,自行车也行。”
系统:“……”
“轮滑鞋。”俞堂让步,“轱辘要带灯的。”
“……宿主。”
系统劝俞堂:“我们才回本书,现在的经验点还不太富裕。”
一旦选择了钻原著的漏洞,就有不少地方要用经验点。在主线剧情之外,如还要解锁更多的人物单线,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系统节俭惯了,翻出余额给他看,谨慎地提出建议:“我们可以兑一块钱坐公交……”
机械音忽然卡顿,系统看着账户余额,有些愕然:“我们为什么会有么钱?”
俞堂暂时没来得及解释,用力扯了一把安全绳,让精疲力竭的温迩彻底脱险,摔在嶙峋的礁石上。
系统往温迩的身后看:“……宿主,温迩的越野车呢?”
“兑了。”俞堂说。
就在刚才,温迩在的礁盘不堪重负,发了一次垮塌。那辆撞得半毁的越野车也卷着碎石,彻底掉进了冰冷漆黑的海水里。
事发突然,温迩来不及反应,如不是被俞堂即使扯了一把,险些就被卷下去一并送了命。
系统吃力地接受了个发展:“……那也不该这么,那辆车已经报废到零成新了。”
系统想不通,格外担心:“宿主,我们把残次品当成全新的卖,被发现是要被罚款和拉黑账户的。”
“是按报废卖的。”
俞堂给它看交易记录:“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系统闪着小红灯,半信半疑地接过来,埋头仔细看了半天。
俞堂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酸疼的手腕。
骆燃的身体素质要比他好不少。
刚才的险境里,俞堂顶着ooc的风险袖手旁观,不只是不想救温迩脱险,也是因为他用了自己的身体数据,去冒险拉人,两个都可能一起掉下去。
主角有世界线庇佑,掉下去也不会有事。配角和工具人一抓一大把,如坏到修不好了,换一个也不算稀奇。
“系统。”俞堂说,“我想买台摩托车。”
系统还在琢磨账户里出来的那一大笔钱,它始终担心俞堂把善良海豚卖了,忧心忡忡:“宿主……”
俞堂保证:“没卖。”
系统长长松了口气:“那就好了,宿主,你卖了什么?”
俞堂看了看温迩空荡荡的手腕。
俞堂:“温迩那块手表,我查了查牌子,值两百多万。”
“我刚才抽空翻了翻工作笔记。”俞堂说,“三年前的二月七号,他哄骆燃,说只要骆燃愿意和他回家,块表就送给他。”
骆燃常年往大风大雨里跑,再好的表也扛不住。他不懂表值多少钱,也不在乎,什么也没要,高高兴兴就跟温迩回了家。
那天,骆燃的确第一次去了温迩的家。
穿书局已经建立很年了,无论各项规定还是审核机制,一直都很老旧和僵化。
在兑换商城看来,温迩做出了项允诺,也就同时生成了交换契约。
契约达成,只要骆燃做到了自己的部分,另一方承诺交换的物品就可以被默认变更所有权。
以在越野车掉下去的时候,一块临时生成的破碎金属部件探出来,巧之巧地划伤了温迩的左手,也一并划断了那块手表的皮质表带。
俞堂发现了新的致富之道:“有没有可能让温迩说出来,只要我愿意揍他一顿,他的什么都可以是我的……”
系统:“……”
“记一下。”俞堂调出便签,记下了新的灵感,“我们去买摩托车,我看上那款两百多万的了。”
系统已经不再质疑俞堂赚钱的速度,调出商城,打开了摩托车的挑选页面。
俞堂挑的是款全地形摩托车。
火焰一样的明亮红色,四缸四冲程,同款顶级跑车的发动机,炫酷拉风到没朋友。
现实里,骆燃等温迩站稳,沉默着收了安全绳,一言不发地向海滩上走。
温迩撑起身,摇摇晃晃跟在他身后。
为了逼停温迩那辆失控的越野车,两个人的车都已经撞得半毁,没办法再做代步工具。
天色已经黑透了,雨越下越大。海滩离马路有些远,路上几乎没有车经过,路灯的光也被雨浇得模模糊糊。
俞堂分出心神,在意识海里点开光屏,反反复复调阅了几遍参数:“喜欢吗?”
系统愣了愣:“什么?”
俞堂不知道在跟谁说话,他点开定制,选了个最大号的单挂尾箱,直接把骑乘人数从两人挤回了一人:“喜不喜欢就台了……我也不懂个。”
“忍一忍。”俞堂说,“我们还得跟他周旋一段时间。”
系统茫然了半天,终于调转回来,看向那一团淡红色的粒子雾。
在俞堂把吊坠摘下来,塞回意识海后,团雾就再也没动过。
系统用了有能查到的办法,想试着和它交流。但团雾就只是依偎着那个吊坠,不动也不回应,戳散了就再慢悠悠地飘回来。
“它完全没有意识波动,宿主。”
系统做过检测:“我们做什么,它应当是看不见也听不到的。”
俞堂说:“我知道。”
系统不解:“那为什么……”
俞堂没回答,他点了确认交易,用剩下的经验点买了两张提升身体素质的专项能力卡。
系统商城的服务一向很贴心。
骆燃带着温迩穿过海滩,走上平坦的主干道,格外张扬乍眼的全地形摩托车已经停在了路旁的遮雨棚里。
温迩无疑也看见了那辆摩托车。
他停下脚步,瞳底不着痕迹地掠过微澜,心里反而重新稳下来。
……骆燃毕竟还是骆燃。
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故意跟他赌气,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架势。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当初他酒后失态,骆燃差一点就摆脱他的控制,想回家去找骆父骆母那天,也样虚张声势过。
过了几年,长了些年纪,比以前沉得住气了。
连他也没能反应过来,被唬得吓了一跳。
温迩暗笑自己心,放缓语气,温声说:“小燃——”
骆燃问:“不让骑个?”
温迩的声音不着痕迹地顿了顿。
那种叫他不舒服的冰冷又阴魂不散地冒出来了。
他想抹去的,现在的蒲影身上的那一种,仿佛是个只会吞噬热量的黑洞,让人几乎忍不住滋厌恶的,不带任温度的平静和漠然。
……
幸好,下一刻,骆燃的肩膀已经垮了下来。
骆燃低着头,湿透了的半长碎发遮着眼睛,很不高兴地小声嘟囔:“……我就想骑个。”
温迩哑然。
刚才那一场挣扎,温迩的身上已经很狼狈。他左半边身体贴着车的残骸,衣料和手臂都已经被划烂的不成样子,手表也不知所踪。
温迩走进遮雨棚,脱下划烂的外衣,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才摸出块手帕走近,替骆燃擦了擦头发。
他一点点擦净骆燃发梢滴的水,浅灰色的瞳底,刚腾起的暗意也无声无息消散下去。
“哪能不让。”温迩笑了笑,“车都毁了,不让你骑摩托,我们要走回去?”
骆燃皱了皱眉,半信半疑地看他一眼,语气然松动:“……我车不能带人。”
温迩点点头:“看得出。”
他不知道骆燃什么时候买了辆摩托,不过骆燃一向喜欢这些东西,手里不缺钱,买一辆两辆也不奇怪。
“外面冷,你先回家去。”
温迩摸了摸骆燃的头发:“我打电话让人来接我。你路上小心些,回家记得喝姜汤。”
骆燃被他耐心哄着,冷冰冰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些,摘下车把上挂着的头盔。
在一切不关于蒲影的事上,温迩对他都很温柔。
面对外人的时候,温迩是清冷到近乎锋利的天才科学家,是联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科学部直属总研究所负责人。但私下里对着骆燃,他会变回温和耐心的兄长和恋人。
温迩没有伪装。
他的确有作为兄长和恋人的温柔,只不过他是和蒲影从小形影不离的兄长。
也即将会在某一天,成为蒲影的恋人。
骆燃低着头,他避着温迩的视线,低声问:“你不怕我再跑了吗?”
温迩笑了:“你能跑到什么地方去?”
骆燃被他问住,喉咙动了两下,没能答得出来。
“是我的错,别生气了。”
温迩先给他道歉:“我管你管得太严了,你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自己玩儿一圈,不是要跑,是不是?”
骆燃的一头小黑毛被擦得半干,他埋着头不说话,卷翘的睫毛垂下来。
隔了半晌,他才谨慎地飞快瞄一眼温迩,慢吞吞点了下头。
温迩彻底放心了。
“你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温迩摸摸骆燃的头发:“假也不请,一个人跑出去,打乱了整个科研的安排。你觉得愧疚,不安心,是吗?”
骆燃低声反驳:“我临走前,探测的数据够用三个月了。”
“我知道。”温迩轻叹,“够用是够用,打乱的不是工作安排……有些可惜。”
骆燃皱眉:“可惜什么?”
“在你出去散心的时候,你父母来过,是他们那边科研组织的交流活动。”
温迩说:“那边长点了名,说想亲眼看看你探测电子风暴的样子……”
骆燃倏地抬头。
他愕然地瞪圆了眼睛,有点着急,尽力压下去:“……怎么不联系我?”
他只是跑出去了,电话没关机,温迩想要联系他,随时都能联系上的。
温迩宽容地看着他。
骆燃被他样的眼神看着,也渐渐意识到自己话问得过分,涨红着脸低了头。
……明明是他自己赌气先跑出去的。
是他自己先跑出去,怎么还能怪温迩不联系他。
“我爸爸妈妈……”
骆燃小声说:“我爸爸妈妈,知道我不在,是什么反应?”
温迩没有回答,只是拍拍骆燃的背:“你也不只是为了父母活着,不是吗?不应当太在意他们……”
骆燃急得咬牙:“我爸爸妈妈什么反应!”
温迩摸了摸他的头发,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
骆燃站在他充满怜悯和不忍的眼神里,身上像是散了,脑子里昏沉沉乱成一片。
能让温迩有样的反应……爸爸妈妈究竟对他有失望?
他什么时候跑不好,偏偏这时候跑?么重要的机会,怎么就让他给错过了?
他为什么要往外跑?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待在实验室里?
为什么不肯听温迩的话?
探测电子风暴是s级保密科研活动,即使是骆燃的父母,也只对项研究隐隐约约知道个大概,并不清楚骆燃正的工作内容。
骆燃做梦都想让骆父和骆母看一眼。
只有种官方的交流,才能让骆父骆母在所有同事面前,骄傲地、名正言顺的,看到他们的儿子在电子风暴里有帅。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跑出去透了透气,居然就犯了么大的错,急得紧紧咬着牙,来来回回地自己闷着头踱步。
温迩没有解释,也不急着说话,只耐心地让骆燃慢慢消化个消息。
……他一向擅长这个。
他从没有正逼骆燃做过什么,只是告诉了骆燃一些事,让骆燃自己反应,自己消化,自己思考应当怎么做。
些事里面,有一部分被他适当加工过,有一部分被他隐去了某些内容,进行了适当的整合,但的确都是真的。
就像这一次,他也没有告诉骆燃,其实场交流是总科研邀请的。
他没有告诉骆燃,只要想,总科研可以随时向下级科研发出任意级别、任意时间的交流邀请。
他也没有告诉骆燃,在听说骆燃不在以后,骆父和骆母一点儿都没对儿子失望。
骆父和骆母一点都不失望,他们欣喜给同事介绍自己的儿子,给骆燃留了不少礼物,托温迩转交给骆燃。小心地问温迩,什么时候能让小燃回家看一看。
……
他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是骆燃自己脑补出了剩下的那些事。
“我原本想和你父母解释,但没来得及。”
温迩握住骆燃的手腕,让他站过来:“你要给他们打个电话吗?”
骆燃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用我的手机。”温迩说,“别紧张,我陪着你。”
骆燃的手指冰凉,他慢慢攥了两下,抬起眼睛,迎上温迩包容鼓励的视线。
“宿主。”
俞堂的脑海里,系统忽然出声:“段剧情——”
俞堂大略扫了几眼这段剧情,了解得不详细,在意识里回它:“念一下。”
系统闪着小红灯,飞快翻出剧本。
按照原本的剧情,今天晚上,温迩的越野车没有被忽然兑走一个轮子,以也没有发车祸。
在骆燃的身上,更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瞬间,会让温迩恍惚出了看见蒲影的错觉。
和以前的每次一样,骆燃出色地完成了对电子风暴的探测。他疲惫得厉害,探测电子风暴对他的负担越来越重,他想和温迩说自己不舒服,觉得说了温迩也不会信。
——毕竟就连那些检测身体的仪器,也查不出他有任何异样。
医生说,或许是他想得太多了,潜意识觉得自己病了。
骆燃解释不清,他的确发烧了,头很昏沉,整个人都像是要散开。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着了凉,睡一觉就好了。
个时候,温迩让他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
“他烧得太严重了,根本没注意到电话信号有什么不对,也没听出另一头接电话的人究竟是谁,他以为那是他的爸爸妈妈。”
系统说:“电话另一边,那两个人对他说,不要样任性,让爸爸妈妈很苦恼。”
系统:“那两个人说,是骆燃让他们分心了。”
俞堂心里有数,点了点头:“知道了。”
骆父骆母的研究课题,都存在一定的危险性。
骆燃完全弄不懂骆父和骆母的研究,但他从小就知道,骆父骆母每次进实验室都要穿厚重的防护服,一旦进了实验室,就绝不能分心。
种高危险性的实验,一旦分心,就可能会有命危险。
骆燃从不在骆父和骆母在实验室的时候闯祸,有时候父母在实验室走不开,他就自己弄饭吃,自己睡觉,自己上学,连作业都会早早赶到学校,整整齐齐抄好再交上去。
在骆燃心里,无论从小到大,“让父母因为他分心”都是最不可饶恕的过错。
……
温迩当然知道个。
在骆燃虚弱、意识昏沉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机来误导骆燃,让骆燃以为接电话的是自己的父母。
让另一头假扮成骆燃父母的人,对骆燃说出这句话。
如没被他打乱剧情,在原本的剧情线里,温迩会利用这一通电话,彻底击垮骆燃摇摇欲坠的后一道心理防线。
“帮我给骆燃的父母发个短信。”
俞堂说:“就说我旅行回来了,很想家,想他们。”
系统应了一声,有些迟疑:“我们今天不打个电话了吗?”
“按照骆燃的人设,是一定会给父母打电话的。”
系统提醒俞堂:“如没有足够有说服力的解释,不止可能导致人设ooc,温迩也会觉得怀疑……”
“说得通。”俞堂有自己的主意,“放心。”
系统:“……”
系统不太放心。
上一次,俞堂对它信心满满地说出这三个字,给出的剧情解释是船翻了人沉了和一只路过的善良海豚。
系统很担心俞堂次再编出条虎鲸。
因为电子风暴的意外影响,一条智慧的虎鲸进化出双腿,一路游荡到马路边,把骆燃正准备用来联系父母的手机吃了。
俞堂不理解系统的担忧,他没开过种能把人震聋的摩托,能保证不翻车就已经到了极限,再不尽快把《手把手教你摩托车驾驶》翻完,把摩托开进沟里的几率就升高了百分之三十。
俞堂暂时关了系统的喇叭,一目十行地翻着摩托车附赠的说明书。
“……放心。”
温迩的语气很柔和,他把手机递给骆燃,声音轻得几乎像是某种蛊惑:“你打个电话,说清楚,他们不会怪你……”
骆燃怔忡地站了半晌,他的目光有些散,像是没办法集中精神,一点点抬起手,握住那个手机。
“就对了。”
温迩笑了笑:“你的父母毕竟还是爱你的,是不是?”
骆燃忽然打了个激灵。
他像是被提醒了件非常重要的事,视线重归清明,用力推开温迩的手机,掉头就走。
温迩眼底迸出愕然。
他没想到骆燃会有个反应,骆燃也从来不会超出他的预料。
“骆燃。”温迩追上他,“你去哪儿?”
“你说得对。”骆燃戴上头盔,“我爸爸妈妈爱我。”
骆燃跑过去,他几乎是飞上了那台摩托车。
发动机陡然震响,
温迩抬起头,在他的视野里,明亮到刺眼的光束陡然穿透雨幕。
“我不打电话了。”骆燃说,“我就回家跟他们道歉。”
温迩:“……”
温迩心下狠狠一沉,追了两步:“骆燃!等一下,你——”
骆燃用力把油门拧到头。
庞然大物的全地形摩托,震耳欲聋地轰鸣咆哮着,头也不回地撕开了浓深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