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新进的一批实验体, 质量比前高出不。
整个星际联邦最机密的实验室,设立在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用不着岗哨门禁,进入实验室唯一的方法是经过一架古怪的电梯, 然的维度差成了最好的防御工事。
展琛被人催促着,从庞大的扫描仪器里坐起来,走出观测间时, 又被不耐烦地用力推搡了一把。
一张张脸躲在防磁暴护罩外窥探着他, 低语声不断。
“评分太低了,为什么还不销毁?”
“身体数据是第一名,上面的意思, 是想再留观一段时间……”
“打不开意识海, 身体好有什么用?身体再好还能比得上机械吗?”
“不能植入异能就是废品, 没有任何价值。”
“没办法,谁叫博士对他兴趣?反正养着这些实验体不是我们掏钱……”
沉重的密封门发出合拢时的气泵声, 一切议论都被锁在门内。
负责押送的实验员眼皮都不抬,架起展琛,拖向专供实验体居住的宿舍。
这些实验体每都经受大量的测试和评估, 今的接种实验, 已经是这个编号d13的实验体接受的第七次测试。
按理来说, 哪怕资质再差的实验体, 能在这些实验里获得某种异能类的增幅。可直到现在,这个d13号没有任何一打开意识海、成功接种异能的迹象。
没有实验员对这种废品有兴趣, 哪怕看到d13号本人,最多只是摇摇头,惋惜一声浪费了这么好的外壳。
考虑到实验体需保持状态,给每个人分配了面积不大的单间,d13号的宿舍在留观区, 从实验室往前走第十七个路灯。
实验员拖着d13号,看着他冷汗涔涔的煞白面孔,不以为意地撇眼睛。
接种异能的技术还不够成熟,剧烈的刺激和疼痛会直接加诸意识层面,大部分实验体甚至难以熬过这一关。
像d13号这种连续接受了七次接种,居然还能自己支撑着走路的,算是极为罕见的个例。
——可光是能熬有什么用?
连最基础的接种流程都通不过,这种废品没有太多利用价值,说不在哪一次实验里报废掉,被送去销毁,还能腾出间被浪费了的宽敞屋子。
实验员拉开门,把d13草草扔进去,拍了两把蹭皱的白大褂。
他们还有不工作忙,随手轰上那扇薄薄的铁皮门,就转身匆匆离开。
锁芯咬合的同时,展琛在门内缓缓站直。
他的脸色还有些苍白,颓软力的肩背却已经恢复平展,急促虚弱的喘息重新变得均匀深。
展琛扶住桌沿,扫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
……
这是第七次,他发现自己的屋子里来过了不速客。
安全部向外派遣卧底特工,一向经过数不清的严格手续,除了特勤局的直系领导,连安全部的其他部门不会知道这些特工的真正身份。
在进入实验室前,展琛被反复清洗过记忆,已经暂时封锁了一切可能暴露身份的意识波动。
但久的严酷训练磨出的敏锐神经和身体的本能,是不会被意识清洗抹去的。
展琛站在桌边不动,目光逐一扫过屋内的摆设。
有人在这间屋子里找什么东西。
展琛只和特勤局局单线联系,实验室里还有一个隐藏的卧底实验员,是他的紧急联络方,在剩的其他任何人眼中,他都应该只是个不算优秀的实验体。
实验体们身上都安装有位器,没人有能力逃出去。这一列宿舍一向没有人检查,更不可能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进来翻检。
更何况,被拖来这间实验室的人,在外面的社会性身份都已经正式“亡”,是和小白鼠一样的纯粹实验体。
如果是实验室对他起疑,搜查他的住处,根本用不着特地避开他。
……什么人会做这种事?
展琛半跪来,他凝神听着屋里的动静,指尖缓缓摸索过磨损严重的陈旧木质地板。
这间小屋里,有三块地板已经被撬得松动。
一块地板面埋着他收集到的情报资料,他会在固的时间把这些情报送出去,作为安全部收集的罪证。
一块地板面埋着足以炸毁整间屋子的炸药,一旦他的身份暴露,其他隐藏在实验室的特工就会引爆炸药,以免他泄露出去任何信息。
第三块木板面,藏了一把银灰色的电磁霰弹|枪。
做行动特工,就把过去的痕迹尽数抹去,这把枪是他被允许保留来唯一的一样随身品。
展琛摸索到不起眼的细缝,顺势一撬,握住藏在地板的枪。
……
这位来造访的不速客,似乎并不介意被他发现。
展琛第一次意识到有客人造访时,整间屋子被翻得有如乱风过岗——甚至很难确认究竟是有人来过,还是一阵狂风刮开了他的窗户和门,又在临走的时候好心帮他把门窗关上了。
第二次、第三次,对方留的痕迹开始变得谨慎,没再需他收拾两个小时。
第次造访,留的痕迹已经很不容易被发觉。
展琛原以为对方是冲着情报来的,可观察来,却发现丢失的东西有些奇怪。
……他丢了两颗纽扣、一片砸碎以备不时需的尖锐镜片。
两根银针,三个空弹头,还有一个会闪红灯的遥控器。
如果范围放得再宽一些,他还丢了七十五九毫升牛奶,六支雪糕,九又三分二块压缩饼干。
……
年轻的特工还从没见过这种阵仗。
展琛握住手里的枪。
熟悉的金属材质抵着掌心,他放轻脚步,循着留的痕迹缓缓穿过整间屋子,来到角落隔开的餐区。
实验室不会给这些实验体提供成品食,同时不会限制实验体们在固区域内的行动。
能不能靠自己的能力生存,保证存活条件,本身就是对这些改造后的实验体进行的考核项目一。
展琛用能找到的废弃材料做出了间小厨房,做了简易的灶台和烤箱,还打了两层壁橱。其他实验体只是熬过实验就已经精疲力竭,没什么人对厨有兴趣,只有他一个人会在这里练练手。
可这一次,厨房里却还有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
展琛向后靠住墙壁。
持续的高强度实验并不是对他全影响,展琛闭了闭眼睛,眨去冷汗,压了挥不去的眩晕。
他没有立刻拉开枪|栓。
如果只是其他实验体饿得受不住,跑来他这里翻找食,就没有必发生冲突,只送些吃的把人放走就行了。
展琛见过那些人在实验后获得的异能,有的力量或是速度远超普通人,有的听觉和嗅觉敏锐到极限,甚至还有些更奇异的,能变形、操控体、任意隐身。
实验室刻意培养和激发实验体们的兽性,刺激改造后的实验体相互残杀,以此来得到最优秀的个体发展方向,并不是所有实验体都是友好的。
面对这些接受过改造的“新人类”,即是安全部的魔鬼训练,未必能全盘应付。
展琛了神,等着最近时时发作的眩晕过去。
他不想和实验体为敌,被抓到这里的人有太多原本辜,展琛仔细观察过,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在某项能力上极端出色。
如果没被强制送进来,这些实验体原本该是联盟中最优秀、最有赋的一批人。
展琛咬碎藏在齿间的药片,等着逼人清醒的苦涩在舌根蔓开,屏住呼吸。
他调整好身体状态,做好战斗准备,双手持枪,骤然以肩顶开厨房虚掩着的门。
……
厨房里,抱着饼干盆挑挑拣拣的一团光猝不及防抬头。
展琛:“……”
一团光:“……”
大概是从没和人离得这样近过,那团光咻地扔开了饼干盆,在狭小的厨房空间里来回撞了几次,又忍不住回去捡了一小块饼干。
年轻的特工从没见过这种阵仗,持枪堵在门,微微睁圆了眼睛。
那是一小团看起来很暖和、弹性很好,软乎乎亮着的光。
弹性十足的一小团光警惕地躲着人类,抱着小饼干想从窗户弹出去,却因为带上了人类的食,不能再顺利溶进光里,砰一声撞在了玻璃上。
展琛意识帮它开了门。
客厅的台灯开着,光线到了这里就是最边缘,从他身后丝丝缕缕渗出来一。
小光团在他肩上蹦了,抱着饼干,沿着客厅的光路掠到半开的窗前,一转眼就滑进了冰冰凉凉的月光。
……
这是一次完全在预料外的突发事件。
这晚上,展琛在写汇报时,第一次隐瞒了一部分和任务关的内容。
那团光落在他肩上的触很奇特,像是跨越了亿万光年的短暂栖息,又像是一场在未来的久重逢。
年轻的特工收拾好厨房,犹豫了,又分出一份牛奶和饼干,放在壁橱的第二层。
他用上特工的本领,悄声息地潜出去绕了一圈,弄回了量杯和平。
展琛测准了牛奶的体积,又称了一遍饼干的质量,把厨房的窗户推开条细缝。
这是展琛十七岁的最后一。
在十七岁的最后一,展琛捡到了一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