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团老师被子里亮了亮。
俞堂动了动手指, 像是有细微的电流沿着被展琛亲过的地方一路窜进胸口,腾地撩热意。
俞堂抿了下嘴角,力回扣住展琛手腕。
展琛看着他, 空出的手拢住俞堂的后脑,把他圈进胸肩,静等着窗外刺眼的光亮熄灭。
……
电筒光离了上透光的玻璃。
被蒙住双眼的狩猎者没找到猎物, 砸碎了告密者的镜子。
脚步声重新漆黑的走廊里响, 轻一下重一下地砸猎物摇摇欲坠的神经上。
于柳卉脱力地跌坐下去。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领域面前碎裂,手忙脚乱地要去捞,却只摸到了一手的镜子碎片。
“不可……他们一定就藏这里面!”
于柳卉难以置信地拼命摇着头, 她挣扎着要去力捶, 却没来得及触及板, 就被一道影子牢牢按住。
于柳卉瞪圆了眼睛。
她看着从阴影里缓缓剥离出的人,脸色变了变:“原来是你……你一直跟着我, 我所有的镜子上都蒙了影子?!”
怪不得刚才不她看哪个房间,里面都有一个人影睡觉!
那根本就不是真的影像!是有人操纵着影子,暗中阻拦住了她的探测!
于柳卉拼命挣来, 要喊那个“院长”回来, 徒劳喊了几次, 脸色终于彻底惨白下来。
她惊愕地现, 自己出的一切声音都被迅速吞噬,像是往海水里扔了颗小石子, 悄无声息沉进了那道笼罩住自己的影子里。
“这座别墅是有生命的,属于孤儿院的所有东西,我都无法拟态和操纵。”
隋正帆的声音响来,透过影子领域徐徐传给他:“蜥蜴的纹身提醒了我,我可以操纵影子。”
只有光和影子是自由的, 不属于这座孤儿院,也不属于那个“院长”。
于柳卉瘫坐地上,她像是看一个马上要害死自己的仇人,盯着隋正帆,眼底几乎渗出歇斯底里的恨意。
“院长”的幽灵巡逻到了头,又缓缓走回来。
它像是完全没有现这片阴影有么异样,走到走廊的尽头,手电的光亮晃了几下,就又转身向这条走廊的另一端折回去。
无于柳卉怎么拼命叫喊、拼命挣扎,声音都被那片影子吞噬的干干净净。
“这是个陷阱。”隋正帆,“我们不按照院长的规则走,他的规则里,所有人都会死。”
于柳卉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目光挪了挪,牢牢盯隋正帆的身后。
手电光经过的地方,那道曾经把蜥蜴送上三楼的楼梯再次突兀地出现了!
这次的楼梯一定是对她的奖励,游戏早就颁布了规则,院长只喜欢听话的孩子,只要听话就会有奖励……
于柳卉力攥紧手掌,钻心的疼痛下,她眼里反而透出混沌的狂喜。
“不到么时候,出卖自己的同伴都不是个好的选择。”
隋正帆不准备再刺激她,放缓语气:“回去吧,你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来得及——”
他没来得及把话完,忽然猝不及防地闷哼了一声,按住手臂。
于柳卉攥着一片尖锐的碎玻璃,狠狠划破了他的领域。
她的手已经被那片碎玻璃割得鲜血淋漓,却依然紧紧攥掌心不肯放,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院长”没有被封住耳朵,听见异常响动,手电的光芒立刻回转过来。
隋正帆的身体擦着电筒的光线,险之又险地融进阴影。
于柳卉没有时间再管他,连跌带撞地冲过去,拼尽全力爬上楼梯。
叫她稍有些奇怪的是,这一次无她弄出多大的声响,不止没有任何力量冒出来拦路,连院长的幽灵也没有再转向她。
那道手电光只是反复弄出声音的地方搜索了几次,没有现异样,就又恢复了原本的巡逻频率。
或许是自己也终于成了他们的“自己人”,所以不会再被排斥,不着再担惊受怕地东躲西藏……
于柳卉咬着牙,把喉咙里的苦涩拼命咽回去。
她已经受够了这个要命的游戏,她只是活着,回到自己的世界,不再这个鬼地方担惊受怕,数着分钟过日子。
她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爬完长了得仿佛没有尽头的楼梯。
楼梯的尽头是一间空旷的会议室。
会议室里也挂着一幅院长的画像,和大厅里的那副一样,被涂了两个黑眼圈,又打了两个已经褪色得差不多的红叉。
画像的边上是个公告栏,被玻璃罩严严封着。
……
于柳卉迟疑一阵,是壮着胆子颤巍巍走过去。
公告栏里印着显眼的喜报,里面已经贴了两张照片,第三张照片的位置空着。
第一张照片已经破旧泛黄,里面的孩子戴着眼镜,板板正正坐着,像是个小机器人。于柳卉不认识,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去,落第二张上,忽然错愕地瞪圆了眼睛。
那张照片上,是才之前告了密,沿着这条楼梯冲上来的蜥蜴!
和院长一样,蜥蜴也被封了那张照片里,拼命地东撞西碰,却不怎么都逃不出照片的边缘。
他正和第一张照片一样,缓慢地泛黄褪色,边缘也始破旧卷缩。
他的确……变成了院长的“自己人”。
于柳卉突然难以自制地生出了个可怕的预,她慌乱地转回身,要逃出这片可怕的区域,一股无法抗拒的诡异吸力却潮水一样由她身后涌出来。
“救命!”于柳卉尖叫来,“救命,救救我——”
这一次,彻底没人再听到她的声音了。
她徒劳地挣扎着,那股吸力却仿佛不容人有丝毫抗衡。她的身体缓缓融化成颜料,又被一点点填到最后一张照片上,空气波动了两下,一道钢印被凭空重重敲下。
一块碎镜片从空气里掉下来,落地上。
孤儿院重新恢复了寂静。
电筒的光线走廊里走到头,又换了个方向,不急不缓地向回折去。
太阳第二天照常升了来。
第一线阳光溜进来的同时,院长的幽灵也悄然消失了走廊里。
玩家们勉强支持了半宿,终于熬不过恐惧和疲倦的双重侵蚀,排好值夜的人选,后半夜轮流睡了过去。
一夜平安,戴磊从噩梦里醒过来,扑棱一声坐身,有些不习惯:“我们没被抓走?么事都没有?”
“看来,选择不动才会么事都没有。”
柴凝看了看隋正帆臂上新的绷带:“隋先生,你被于柳卉偷袭了吗?”
隋正帆的伤势不算重,但他们的队伍里有专攻治疗的异者,这种小伤原本应当立即就治愈。
只有异者拼尽力量的垂死一击,才会让隋正帆这个级别的异者留下这种需要时间才恢复的伤口。
隋正帆靠坐墙角,他不多这个,摇了摇头:“是我自己不小心。”
柴凝显然不太赞同他这种对么人都一味回护的作风,耸了下肩膀,没再多,伸手去拉卧室的把手。
“欸!”戴磊吓了一跳,连忙拦她,“你不要命了?谁知道出去又有么……”
“总不一直这儿。”
柴凝:“昨晚太着急,么也没来得及弄清楚,得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戴磊愣了下,看着孟南柯走到她身边,有些悻悻:“算了算了,一去吧……反正我们的任务也完成了。”
他和搭档奉命接受改造,进入这个游戏,是来拘捕段尤、独眼龙、蜥蜴三个人的。
现这三个人一个不剩地交代了孤儿院,任务倒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完成了。
“咱们就剩这几个人了,再下去,万一有么必须十个人完成的集体活动,连数都凑不够。”
戴磊忍不住叹了口气,他顺手扯上了刚醒过来的宋思航,苦中作乐地揉了揉酸的脖颈:“不定一推,就有人告诉咱们游戏结束了,大家都出去……”
柴凝没他这个做梦的闲心,拉,谨慎看了看外面的响动,放轻动作走出了卧室。
她和孟南柯原本就躲二楼,那时候,这里的一切都光鲜温馨,任谁来看都是座完全合格的优质孤儿院。
那扇出现以后,一切伪装的假象始剥落,才露出被藏来的隐约真面目。
……
铁灰色的墙面冰冷压抑,两条相对的走廊中间的铁上装了电网,窗户一律被栏杆彻底焊死,大片锈迹被风一吹就摇晃着坠下来。
窗外野草丛生,没有被精心打理的花园景观,几样体育器材戳半人的草丛里,歪歪斜斜几乎倾倒,上面有大片的污渍。
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得见外面的墙,围墙上戳了数不清的碎玻璃,遍布着泛着寒光的尖锐铁钎。
“……怎么会是这样?!”
戴磊忍不住皱紧眉:“这根本不像是孤儿院啊!是孤儿院,不如是——”
“监狱。”
身后的声音突兀响来,戴磊吓了一跳,猛然回身,看清隋正帆的身影后才长舒了口气。
他张了张嘴,要再嘱咐两句玩家们交流的时候尽量不要吓人,看到隋正帆的脸色,却不自觉地把话又咽了回去。
……这个好脾气得过了头的中年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怒意。
隋正帆走到窗前,长久以来始终被欺骗的愤怒压他眼底,垂身侧的手臂绷得几乎僵硬。
——这些年来,隋家的资金一直源源不断地注进这家孤儿院,
他们也来过许多次这家孤儿院,却根本没到,原来每一次进入的其都是特勤局局长异伪装出来的领域。
这些孩子被折磨、被虐待、被恐吓,被迫寒风肆虐的大厅里答根本看不懂的题目,又被孤儿院院长拎出来,肆无忌惮地当作交易的筹码。
“去搜一下其他孩子的卧室。”
隋正帆:“按照——按照npc的,这个孤儿院是模仿玩家的异,融合了书本和封青的记忆形成的领域,那这些关卡就一定都有出处。”
会吃人的琴键,吞噬人的画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
这些不属于封青记忆的部分,如果不是来源于童话书或者绘本,那就应该是其他的形式……
“是日记。”
俞堂走过来:“我们搜过了剩下的卧室。”
孤儿院的孩子们中间,有一本被轮流记录的日记。
他和展琛像是突然出现了走廊里,戴磊被吓了一跳,险些蹦来:“你们一个两个的,走路不有点声音?”
他虽然不同意把这两个古怪的npc交出去,但也对这两个人昨天忽然消失的行为很有意见:“既然都组队了,码别私下乱跑了吧?这又不是你们家……”
“的确不是我家。”俞堂看向柴凝,“是你们的家吗?”
戴磊莫名其妙,正要口,一旁的柴凝却和孟南柯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
戴磊错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们也不清楚。”柴凝,“被收养前,我们被清洗了记忆。”
她和孟南柯都是被收养的,边缘小行星带的势力混乱,中央星鞭长莫及,难以维持应有的秩序。
孤儿院里的孩子、黑市上的奴隶,都可以被作为宠物和货品任意交易,早就是不成文的共识。
被交易前,他们一律会被洗掉自己原本的记忆。
他们是一张张空白的线稿,可以被任意买卖交易,一次又一次地涂抹填色,改身份和命运。
“我原本觉得这个地方不熟悉,我没住过这么好的地方。”
柴凝:“但现眼熟了,我认得这里。”
“孤儿院一直轮换进入的玩家,我们多觉得到,它不只是找院长,应该也是找我们。”
“我现稍微一些事。”
柴凝走到窗前,敲了敲防弹级别的窗玻璃:“我那面墙上断过一条腿。”
“我当时逃跑,有人把院长领过来了。”
“其不怪她。”柴凝,“她那天打扫卫生,不小心打碎了盥洗室的镜子,被罚睡野草堆里,吓坏了,天又冷得厉害。”
“她快冻僵了,拼了命也进屋里去。”
柴凝:“院长允许她回去,奖励了她一面小镜子。”
听到这里,戴磊几个人的神色也不由微微变了。
……于柳卉的异就是镜子。
所以于柳卉才会孤儿院里表现出比其他人强烈的恐惧,考试时,寒意侵蚀进大厅的时候,也比其他人无法抵御寒冷。
他们这些人中,有些人是被拉进来代替了孤儿院里孩子的角色,有些人却是被洗去记忆的前提下,重新回到了自己当年的身份里。
不是所有人都成功战胜恐惧,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胆量,去反抗那个看来仿佛根本不可反抗的施暴者。
“那之后没多久,我们两个就被卖了。”
柴凝看了看孟南柯:“有个富商买了我们,培养我们跳双人舞,让我们参加比赛。”
孤儿院里的孩子受伤是常事,会有医生及时给他们治疗,以免影响他们的“品相”,买家那里拿不到好价格。
柴凝没把腿伤放心上,直到和孟南柯练习空托举的时候,才现那条腿早就不跳舞了。
买她的人现孤儿院以次充好,一气之下退了货,要给孟南柯再买一个跳舞好的搭档。
她被退货的前一天晚上找到了机会,逃到车站,才现孟南柯居然也跟着跑了出来。
“我轰他,他又不回去。”柴凝,“非要跟我一接受异改造,现可好,两个人都会放电,别空托举,连手都拉不成了。”
孟南柯已经习惯了挨训,依然埋着头闷不吭声,不自地躲了躲其他人的视线。
柴凝拽着衣服把他往身后扯了扯,看向俞堂:“你们找到了我们当初的日记吗?”
俞堂点了下头,把日记本翻:“里面提到了很多事。”
柴凝翻了几页日记,绞尽脑汁看了半天:“我们写的么鬼东西?”
“……”俞堂轻咳了下,抬头迎上展琛眼底的隐隐笑意。
孩子们认识的字不多,连猜带蒙勉强写几个字,后面都是惨不忍睹的简笔画代劳。
俞堂做小光团的时候,交流力的巅峰差不多也就是只到这个水平,辨认来难度反而不算。
“从第一页。”
俞堂低下头,决心暂时不理趁机笑话电子风暴的展学长三秒钟,翻了日记本。
孩子们的笔迹稚拙,歪歪扭扭上面记着孤儿院里生的大事。
“资助孤儿院的叔叔和阿姨来了孤儿院。”
“新孤儿院很漂亮,有很多花,我们被藏小格子里,不准出来。”
“叔叔阿姨没有孩子,领走了最懂事的哥哥。”
“有人要买弹钢琴好的孩子。”
“有人要买会跳舞的孩子。”
“练不好琴就只睡楼梯上,跳舞的时候摔倒会被扔出。”
“会捏泥人的哥哥偷偷往外面寄了信。”
“最懂事的哥哥回来孤儿院做义工,给我们奶糖,要资助我们读书,不准院长打我们。”
“考了试,新来的木头人拿了第一名,另外两个人拿了第二和第三。”
“他们都不孤儿院里了,变成了墙上的照片。”
……
“我找到了幽灵楼梯通向的地方。”
俞堂:“它不三楼,二楼和三楼中间,那里有一个会议室。”
他合上日记本,握住展琛覆他背上的手。
他把展琛的手握掌心,抬头,去看展琛若有所思的眉宇。
展琛回过心神,迎上他的目光:“怎么了?”
“该带他们去看了,展学长。”俞堂提醒,“那间空会议室。”
展琛点了下头,他回拢住俞堂的手,自然而然地把俞堂牵身侧,朝隋正帆微微颔首:“请跟我来。”
俞堂跟上展琛的力道,走空荡的走廊里,又慢慢握了下那本笔记本。
他其一直有一个问题,始终都没有问出来。
——他是作为封青的考核里失败,被那些人哄骗,把自己最乖、最干的粒子剥离出来交给穿书局,变成了十七岁的喻堂。
那是他第一次做人,他和封青的粒子多多有所交互,所以喻堂直接有了和封青一样的经历和记忆。
可他毕竟是要找展琛的。
如果那本书里的角只是一个叫隋驷的人,当时的电子风暴为么会心甘愿交出自己的粒子?
聂驰又是为了么,也恰好动挑选了那本书,去给隋家做职业经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