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陈阿娇毫不示弱,转身跟过去,依旧对着刘彻,“你倒是说啊,你说,你在福宁宫里呆过几天?你看过我几眼?”拉住刘彻的手臂,陈阿娇露出了伤痛,“我只是要我的丈夫,回到我身边,我错了么?”
“我们之间的问题,跟子夫无关。”“无关?”陈阿娇又笑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多好笑的故事,“无关……是无关,当初金屋藏娇与她无关,大婚册封与她无关,新婚燕尔与她无关,可是自从她来了……自从她来了,还有什么是与她无关的?为了她,你整日整日的不回宫;为了她,你说再也不来见我了;为了她,连皇祖母都不理我的要求了;——为了她,你竟连躺在我身边,都会喊她的名字!”
刘彻再次避开了身子。陈阿娇怔怔看着刘彻背影,“卫子夫有什么好?我哪一点比不上她?当初,当初还是我和母亲……”见到刘彻突然僵硬的后背,陈阿娇打住了话题。沉默片刻,扑身上去,自后拦住了刘彻。
刘彻一怔,没有想到陈阿娇会有如此举动,刚想放开,却又听到她带着哭声的话语,“皇上,你说,我究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你这样讨厌我?”“皇后……”刘彻放软了语气。陈阿娇抽泣着,断断续续,“皇上,相信我,那卫子夫不是好人,她不寻常,她是妖孽!她是九地之下的阴魂,是来缠着皇上、迷惑皇上的……若不是她,我们不会这样,我们还会好好的。对,她是妖孽,她是妖孽,我只是要替皇上除去她,除了她才会天下太平……”
“够了!”刘彻才涌起的那一点点柔软突然间就被击的粉碎,一把拉开了陈阿娇的手臂,转过身来,冷冷的,“子夫是不是妖孽,不需要皇后费心,朕心里自然清楚。朕看……玩弄这些巫蛊、邪咒之类的妖物,才是大汉朝真正的妖孽!”说完,伸臂一推,将陈阿娇推落在地上。
“你……说什么?”陈阿娇几乎呆滞,“你说……说我才是妖孽?不、不,我不是,那卫子夫才是!”从地上起来,一把抱住了刘彻的衣袍,“皇上你被那卫子夫迷惑了,你被她骗了,她就是要这样,她要你听她的,什么都听她的,这样她就可以呼风唤雨、要什么得什么了!她是祸害啊,皇上——古有褒姒媚君……”
“什么褒姒,什么祸害?”刘彻怒目以对,“你说子夫是妖孽,那朕是什么?是那昏庸无能的周幽王么?”一脚拨开拉着自己的双手,刘彻恨恨走到门口,“子夫从来不跟你争什么,也不计较封号、名声,她什么都以大局为重,她……甚至为了你们窦家的事情,同朕、同朕……总之,你却还要这样诅咒,朕实在太失望了,太失望了!”
说完,便要开门而去。
陈阿娇见状,又从地上起来,一把死死拉住刘彻,“皇上,我说的都是真的!卫子夫不是常人,她不是的,她身上真的有妖邪……”“住口,”刘彻不耐,“朕不会再听你说一个字!”“我……我有证据,我有证据的。”
陈阿娇急切的自怀中掏着东西,掏了半天,掏出了一枚红色丝线缕着的玉佩来。刘彻一见,脸色大变,“你……怎么会有这个?你从什么地方来的?”“这是卫子夫给我的……”“她为什么给你这个?”“我……我知道这玉佩意味着什么,”陈阿娇道,“这是自大汉高祖皇帝以来,传给每位大汉皇帝的信物,皇上,你竟然给了卫子夫……”
“这与你无关。”刘彻冷然,“说,子夫为什么把这个给你?”陈阿娇看着刘彻,手掌紧攥着玉佩,呵呵笑了,“为什么……她为什么给我?因为她说这东西代表皇上的恩宠,她知道我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所以她愿意拿一切来交换,她愿意同我分享皇上……”
“胡说八道!”刘彻绷着脸,“子夫绝不会说这种话!”“那……这枚玉佩为什么会在我这里?”陈阿娇笑的开心,“她说了,她要什么你都会给,一枚玉佩又算得了什么?可是,可是她竟不知道,这玉佩,却是她的护身符……”
刘彻已没心思继续听下去,越发寒着脸,看着说的兴奋的陈阿娇。
“皇上,你相信我,那卫子夫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的确确是妖孽!”陈阿娇回过身去,举起偶人,仔细端详起来,“我这是为了皇上,除了她,便是天下太平,一切都会回到从前!卫子夫!”冲着偶人,龇牙咧齿,“你怕么,怕也没用,我就是要你死,要你不得好死!我要你生病不生子,得死不得幸!”
“朕……来错这一趟了!”刘彻过去,一把夺过了陈阿娇手中的偶人,再次摔在地上,又自另一手中取过了玉佩,毫无感情地看着略带迷惑的陈阿娇,“朕就不该来。朕也娶错了你这个皇后!”
说完,再无留恋,推开木门,大踏步的朝外头走了出去。
“陛下……”侍立的张汤连忙迎上来,“这福宁宫……”
“查,给朕一个一个查,自皇后开始,不准任何相关人员遗漏,全部禁足于此,不得离开寸步!否则,朕拿你是问!”
子夫坐在侧园中,静静看着空中的明月,心中却是焦虑万分。自公主说了宫里头的事情,自己这心就始终悬着,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陈阿娇明明答应了自己,却又会有这巫蛊的风波出现?难道她竟骗了自己?难道她真的这样痛恨自己到非要置之死地的地步?
若不是身子虚弱,孙太医又再三关照,不宜多动,不宜上气上心,子夫早已有冲动回到宫里去看看,至少,至少可以跟刘彻好好说说,告诉他陈阿娇的难处,她的无奈!
伸手抱住了头,连子夫都有些奇怪,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对这个宿世的情敌产生了这样的怜悯和同情。也许,是自福宁宫的那次争吵,让她知道了陈阿娇原来也那般深刻的爱着刘彻,这份不亚于自己的感情令自己渐渐动容。谁说帝王之家就没有感情,夫妻之间的恩情,也许永远都是让人患得患失的。
刘彻,想到刘彻,子夫心中却是没来由的一阵紧搐。从什么时候开始?王恢?灌夫?窦婴?还是田蚡?只觉得自己的心底越发模糊和混乱,似乎现在的刘彻已非昔日自己所认识的那个人。
他还会为了一个臣子的逝去而伤神么?他还会为了牺牲一个宫女而痛苦么?想到刘彻在对付田蚡、窦婴时所使用的手腕和计谋,子夫心寒不已。用刀杀了一个、又用压力毁了另一个!是高高的帝位、无上的权力让他变得那样心计深沉么?在他笃定的笑容、稳操胜券的自信背后,究竟又隐藏了多少让人胆战的手段和招数?不为天下了解,不为自己了解,甚至说是除了他自己,不为任何人了解?
为了绝对的权力,他可以牺牲忠心耿耿的窦婴。现下,为了绝对的威信,他会放弃彻底治窦家于不可翻身境地的良机么?陈阿娇,你为什么这样傻?
“皇……皇上,子夫可能已经睡了,”外头突然传来噪杂的声音,又是索索的衣袂声,“你这是……”公主急切中带着慌张,却始终没有应答。
子夫站了起来,颇为意外刘彻的到来,这个时候……都已过了宫禁,他竟要在公主府里留夜么?
“皇上小心!”又是公主的声音,“你别这样,子夫见了,会吓坏的,宫里头不开心,怎么也不该带到我这里来呀……子夫也许还能让你高兴一下呢!”“皇姐,行了,”刘彻的声音终于出现了,在暗黑中低沉阴冷,居然没有暖意,让子夫很是惊讶,“你先回去吧,朕自有话同子夫说……单独说。”
“这……”公主也是一愣,可是一会儿便道,“好好,你们这么久没见了,要说什么我也不来插嘴。就一样,你可得小心些,子夫现在和以往可不同了……”“行了,朕有分寸。”刘彻道,“皇姐,就回吧。”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门廊就显出了一个颀长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一点点挪过来。子夫定睛看着,看到他慢慢过来,穿着一身黑色滚边的长袍,襟口是蟠龙和祥云纹饰,脸庞削力俊朗——正是两个月未曾见面的刘彻。
“你来了。”子夫带着微笑,立在门口迎接。伸手去抓住他的手,却意外发现他的冰冷,一时失了反应,忙抬头去看。刘彻并不说话,而是牵着子夫跨入屋中,转身轻轻一带,将娇躯压在了阖上的门板上。室内墙角点着几盏油灯,跳跃的昏黄色火焰将子夫的脸映照的很是娇弱,却泛着淡淡的光。
伸出手指去,刘彻轻轻抬起了子夫尖细的下颌,只一霎,便是毫无预兆地俯身吻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