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你舅舅那是什么人?”太后浑然不觉,“甥舅一家亲,他跟咱们可是最亲的……那能跟别人比么!”“是啊是啊,”刘彻附和,“儿臣……失言了。舅舅,”转了头笑眯眯去看,“您可担待……”
“哪里哪里……”田蚡跟在后头,扯着脸皮兀自在笑,“陛下……言重了,言重了!”
“对了,正好你们都在呢,我这阵子倒想着一桩好事,”太后拉着刘彻,边往里头走,边喋喋起来,“这就同你们说说,看看成不成事……”
“太傅,太傅……”霍去病一路挥着马鞭,嚷嚷着从外头跑进来。
子夫一听这小子的高声呼喝,忙起身走了出去,立刻瞧见个泥猴子似的东西手舞足蹈朝这边来。
“去病,你给我安分些。”后头又有人过来,一脸的严肃,正是期门将军卫青呢,“再这样,我就把你带到军里头,好好管教管教!”“舅舅,我可不怕你!”霍去病一边跑着,一边回头朝着卫青连作鬼脸。
“又怎么了?”子夫笑了,一把捉住了前头的霍去病,“怎么跟你舅舅闹起来?”“太傅,去病太不像话了!”卫青过来,伸手去抓子夫身旁的孩子,“你给我过来!”“不过来,就不过来!”霍去病扯着子夫当轴心,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卫青铁青了脸,探身子来抓,可惜几次都被小家伙给溜了去。
“好了好了,一大一小累不累啊?”子夫受不住了,拉住了霍去病,笼在身后,见他还要对着卫青使眼色,忍不住伸手拍了他一下,“不许闹了,到底是怎么了?”
“这小崽子,顽皮的都没有分寸了!”卫青在石阶上坐下,“刚才我带他去上林苑遛马,原本好好的,没想到这小崽子……又弄出些花样来!”“舅舅,分明是那些军士不济,骑马比不上我,怎说我惹事了?”霍去病不依,从子夫的肩膀处探出头来,可一见卫青举手来打,忙又缩了回去。
“要不是你逞能,拉着你的黑骢去跟他们比什么跃马,怎会害的别人摔下来?”卫青气不打一处来,站了起来又来捉人。霍去病早跳开去,“分明就是他骑术不好,还赖我!”“人家哪有你的黑骢,就知道拿皇上的恩赐去炫耀,成什么话!给我站住,再跑,我也不饶你!”卫青大步过去,当真一把提溜住了霍去病的衣领,“我看你还跑!”
“好了好了,青儿,”子夫总算是明白了事情始末,上前去拉开两人,“去病那是小孩子性子,你怎么就跟他认真了。”“可是太傅,他都弄得人家受了伤……”卫青很是惋惜。
“那人怎么样了?可找大夫瞧了?”“瞧了,说是腿骨裂了,”卫青又恨恨给了霍去病一下,“准了他两个月的假。”“那就好了。”子夫点头。“可是人家毕竟是新军,才入营来没几日,就被这孩子给……”
“行了,都已经发生了,回头我跟皇上说,赐他些钱粮,把伤养好了再回来么。”子夫安抚着卫青,再去拉过霍去病,“你呀,闯祸了还不知道错!人家刚入训呢,你倒知道拿黑骢去整弄……看再有下回,我让皇上把黑骢给收回去!”
“不行不行,”霍去病连忙摇头,“我……我可没想到他一点儿都不会,我是见他跟我差不多大,只想跟他玩玩……”“跟你差不多大?”子夫奇了,去看卫青。
“什么呀,太傅您听他乱说呢!”卫青解释,“期门军招募的都是16岁以上的男子,哪有他这么点儿大的!去病在宫里头吃的好住的好,人长得高,才看着差不多……”“是么?”子夫笑着回过来,打量着身边的孩子,这才发现霍去病已快到自己的下颌了,一年多,竟长得这般快。
“你啊,听太傅的,等明日,跟你舅舅一块儿上人家那儿去,好好赔礼道歉……”“要我道歉啊?”霍去病噘了嘴,“说好输赢自负……”“再胡说,看我不教训你!”卫青瞪眼了。子夫不语,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矗了半天,终于点头,“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太傅,那您……可不许跟皇上收了我的黑骢!”“好,我答应你。”子夫笑了,撸着孩子的脑袋,“呀,弄得这样脏,快些,让你小姨带你去洗洗干净,换身衣服,御膳房送了点心过来……”
“有好吃的!”霍去病雀跃了,一把扔了手里头的马鞭,“我就去我就去!”“子儿……”子夫唤了一声,让人把孩子给领了进去。
“这孩子!”卫青却摇头了,“太傅,您这样会把他惯坏的。老是这样纵容着他,以后要是再大些,可真是……”“不怕,去病……将来可有大用处呢。”子夫笑笑,不以为然。“太傅,去病总是这样在宫里头,我觉得不好。”卫青沉吟了片刻,还是说了。
“怎么说呢?”子夫问。卫青道,“一来去病并非皇亲贵戚,常年留在宫里头,会让人说闲话,其二去病年岁也大了,他又那样喜欢兵法骑术,我想……找时间同皇上请命,把去病带到期门军去历练历练……”
“你刚才还说,期门军里的军士,都要超过16岁的。”子夫眨眼,“怎么又这样急着要去病去受训?”“他都能把人家给摔下马来,还怕什么!”卫青笑了。子夫摇头,“可是毕竟他年纪还小呢,何况你也说了,他是靠着黑骢才取胜,并非骑术真的精湛。”想得一想,“你担心的头一桩问题,我看倒没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皇上的地盘,放心,没人敢嚼舌头的。”
“可是去病这脾气,我就怕他会闯祸。”卫青挠头。“有我看着,有皇上看着,不用担心。”子夫笑了,“倒是你啊,好长时日没看到你,听皇上说,你一直在训练期门新军,还管着修建河道的事情?”
“只是替皇上留心着,”卫青道,“期门军一直是我的差事,管好了,就等着皇上哪天能用呢!”“不用急。我信你一定有出头的日子……”“太傅,”卫青欲言又止了。
“怎么?想说什么?”子夫看着他,“在我面前,你还忌讳什么?想说就说!”“我……其实我也知道,皇上的心意,”卫青道,“可是毕竟这么多日子……期门军除了东瓯那次,什么都没轮上过。我知道,汉军的将领都是靠着战功论资排辈的,像李广将军、程不识将军……可是我……”
子夫听出了端倪来,“是不是有人指指戳戳了?说你什么了么?”卫青一愣,随即摇头,“没有,没有。”子夫轻轻叹口气,“青儿,这点,你真该跟去病学学……”卫青抬起头来,很是不解。
子夫一笑,“他只听皇上的,别人说的,他都不管。”卫青听罢,脸色一呆。子夫又道,“打仗谋略我不懂,可是我相信皇上,你……也相信他么?”卫青点头。子夫很是宽慰,“那便是了。”
“太傅太傅,”霍去病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过略有些含混不清,一听便知是嘴里头塞满了东西,“您看啊,公主殿下来了!”
“哟,子夫怎么坐在外头了,”果然是平阳公主的声音,“呀,青儿也在呢。”“臣卫青见过公主。”卫青已经站起了身。“可有好些时日没瞧见你了,”公主盈盈瞧着,脸上飞着一抹笑容,“在期门军可好么?这几日,你也没时间回府去看看伉儿吧。”
卫青一愣,随即露出了招牌憨笑,“臣……的确有好长时间没回去了,多亏公主时常照顾……”“跟我客套,”公主掩嘴笑了,“当了将军,就生分了。”“臣……不敢。”卫青低头去,不觉耳根发热。
“你们是怎么回事?”子夫一旁吃不消了,“刚才说话还好好的,现在倒打起官腔来了。”拉着卫青,“臣什么臣,这里不分君臣……公主,你说是不是?”“自然是,”公主点头,“本就是一家人……”
“对对,”子夫猛点头,“一家人!”公主一听,觉察出口误,脸上立刻飞霞,别过了头去。卫青居然也面上发红,转了脸。两个人偏巧不巧对了眼,竟然面红耳赤,好不尴尬。子夫在一旁切切看着,几乎掩了嘴狂笑。
“太傅,你笑什么呀?”霍去病过来拉住子夫的衣袖,嚷嚷起来。公主闻言,转了回来,一脸的佯怒,“子夫,你笑什么?”子夫两手一摊,“没什么,我没笑啊。”可是,嘴边的肌肉就是控制不了。“你……”公主啐她。
“公主殿下、太傅,我……我先告退了。”卫青有些尴尬,躬身作揖,“我还是回期门去了,还有事儿……”“好好的就要走么。”子夫想挽留。“既有事,你就去吧。”公主同时开声,不过正唱反调。卫青看看子夫,又看看公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