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两条汉子,我迟缓脚步,向前走去。
“站住。”两个汉子,伸出手交叉着,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没心情理会他们,理直气壮的说,“我是如家大小姐,保定王妃,连我都要拦吗?”我的确以为,自己还有理直气壮的资格。
“我们奉命拦的,就是保定王妃,公主说了,如家的半寸地方,都不许王妃踏踩。”一彪汉蔑视的看着我说。并向前边站了一站,逼得我连退两步,如家的半寸土地,都容不得我踏踩,呵呵,原来这两个人为我准备的。
雨越下越大,头上的伞除了能遮住头,我的衣衫都沾了雨水,紧贴身体,寒冷的感觉让我发现,原来,自己也很是可怜,我压了口气说:“你们如家就这待客之道吗,来了客人,无论见或不见,都得通传吧。”
“这不用你来教我们。”另一个彪汉说完,就转身进去了,虽然同样是粗声粗气,不过这个看起来客气多了。
等了才一小会,那汉子就出来了,“公主驸马都说了,不见,王妃请回吧。”
“那我只有长跪不起了。”我挽起裙脚,双膝下跪,冰冻的寒意瞬间渗入心。我没有别的办法,只在有一赌,我赌如沐凡没有铁石心肠,也赌他,不敢在天子脚下,让爱女长跪不起,除此之外,我没有更有力的赌注。
“王妃,你又何必呢。”那客气点的汉子看似对我有点于心不忍,脸上的肌肉抽搐,又进去了,片刻,又出来,撑着伞跟着出来的是如亦湘。
如亦湘身穿着娇小秀花鞋,粉红的衣衫衬得她肤如凝雪,衣服干鲜,不着半滴水,地上积水太深,她甚至是踮起脚尖来到我面前的,这样的大家闺房,任谁看了,都会相信,她是个菩萨心肠,识礼得体的姑娘,看,又来行善积德了,不是么。
如亦湘双目含水,娇滴滴的看着我,那种初遇的目光又再出现在她身上,她总以为,这种可怜的同情,无论用在哪个落魄的人身上,都会显得恰当而不过分,可是,她从来没想过,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她的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我们身上流着同一个男人的血,我比你先出生,凭什么你就可以叫爹,可以同情别人,可以把我踩在脚底下,还换来了众人的喝彩,难道就因为你有个高贵的公主做娘?
“姐,你先回去吧,爹昨天进宫也不知怎么了,很生气,然后就不许你进家门半步了,要不这样,你先等几天,等爹缓过气了,我再和他说。”
我努努嘴,雨水渗透衣衫,一阵轻微的哆嗦后,把目光放在‘如府’,这两个干洁的字上,几天,你以为,我还会有几天的命么?你以为,我代你嫁作王妃,就真是衣食不愁,风光无限了么,如亦湘,你出身在官宦世家,又是公主之后,怎么可能会不懂,妓 女代嫁成妃,此等欺君惘上的罪行,我可能逃得了一死吗?
“不用了,今天我非见爹不可。”我望都没有望如亦湘一眼,因为,同是如沐凡的女儿,我竟不习惯要昂起头才能看到她的脸。
“姐……”然而,除了这句姐,她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或许你觉得我固执,但像你这样一个爹疼娘爱的千金小姐,又怎么会明白别人那种孤独和无助的绝望?
脚下又麻又痛,又冷又饿,我总是闭着眼睛,差点昏厥,又强力睁开眼,我跪了一整天,雨,也下了一整天都未曾停,其间两个汉子都劝过我,徐烨也出来过一次,我的纠缠,其实也可以说是由他而起的,他疼也不是,痛也不是。
终于,我还是体力不支,想要倒下,永远地倒下的时候,如沐凡终于出现了,是徐烨为他撑的伞,挤着如沐凡的衣脚,我激动的抬头看着他,无论是丈夫还是爹爹,这个男人,我和娘亲都注定,穷尽一生只为他,娘亲为了他的一口承诺,我,只仅仅为了娘亲的一生夙愿,为了身体上流着他认为,肮脏的血。
如沐凡的眼里,目光散乱,我从来没看过这样漠然的目光,充满了无以附加的厌恶和顷刻间奔泻的耻辱,相反,没有半点的心疼,顿时,我不寒而粟,前所未有的恐惧占据着我的整颗心,挤着他衣脚的双手,颤抖着,慢慢的,慢慢的,我放开了,害怕的放开了,我不知自己在怕的是什么,这么说吧,如沐凡这个眼神,触动了我心里的自卫城墙,这样的他,在我面前,不是一个长辈,不是一个爹爹,不是一个驸马,只是一个没有血性,没有人性,没有半点温暖的动物,这样的他,让我好生害怕。
我直巴巴的望着如沐凡,他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如沐凡懒散而充满嘲讽意味的说:“白楚怜,我看你也别执迷不悟了,昨天太后也说了,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亦湘成太子妃的,让我们死了这条心,我看,你也死了这条心吧,别跪在这里,沾亏我的门口,破坏我们如家的名声。”说完,他看也不多看我一眼,欲反身进去。
我急得,丢了手上的伞,紧紧拽住如沐凡的长袍,哑着声音说:“如沐凡,你不可以这么对我,你没有权利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小姐,我看你还是回去安心做你的王妃,这事如果闹大的,对谁都不好。”徐烨低吟的声音,好像在把如府说得多无辜,说得好像从来,就是我一个人在扰如府安宁,他们怎么可以都这样,怎么谁都可以这样对我。
我扬起头,雨点像晶莹的玉珠,滴在我脸上,再滑下,不着痕迹,我仅有的一点尊严,在这里,已经被你们践踏得体无完肤,我只想不让自己太过于狼狈,轻扬嘴唇,“徐烨,我出身低 贱,吃的是青楼饭,住的是妓 院,穿的是娘亲被蹂躏后换来的衣物,我们本来也各安天命,当初若不是你的一句小姐,我至于不知好歹,走过来代嫁成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