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玄墨骑着同一匹马,与其说在狩猎,不如说在溜达,他轻轻拥我在怀,我的头抵在他胸前,恰好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玄墨偶尔附在我耳边细语几句,总能引发我浅浅笑意,他或是为我撩起风吹乱的发际,那样温柔,在所有人眼里,我们一脸春风,谁会相信,此男子,曾是一个街知巷闻的浪子。
“王爷,太子殿下带着四大骑兵在前面比赛,皇上和大臣们都过去了,王爷和王妃要不也过去,看看热闹。”一个侍卫兴致勃勃地说。
“王爷,我们也过去看看好吗?”我本无意看看的,看着侍卫满心欢喜,不忍拒斥。
当我们来到,太子和所谓的四大骑兵早已深入山中。父王饶有兴趣的说,“墨,你们才来,均和四大骑兵已经进去了,胜负难分呢!”
“王爷,想看就进去嘛”说完我已轻身下马,练武之人,他岂可错过这个精彩时刻?我懂的。玄墨看了我一眼,了然一笑,扬起马鞭,马长哮一声就深入山中。
“各爱卿也陪朕过去看看吧。”皇上说着并扬鞭策马,大臣们也跟了过去。
“都走光了,王妃不去吗?”又是那个侍卫,我突然觉得,真是个有趣的侍卫。也随人群进山。我两只脚又怎追得上马的四条褪,想想就干脆不追了,没什么好看的,不就一群男人在围攻一些小动物。
突然,一只受伤的小鹿映入我眼帘,它一条褪已受一箭,鲜血淋淋,而此时正有一支箭向着它,树叶正好挡住握箭人,我只看到,那支拔长了的箭,对着小鹿,好像,只要那人随便的一放手,小鹿就毫无疑问的,死。
我本能的想背过脸去,见血不是我所想的,我也不想看到一条生命,在我眼睁睁下,垂下眼皮,哀然离去,这是一种无力的悲哀,这样,我晚上一定会做恶梦的。
只是,生死关头,小鹿把求生欲望投向我,我和向后退了一步,奇怪,它凭什么认为我会救它,最后一刻,它胜利了,清澈明眸,如一泓幽深却见底的清湖,平静却又那样哀怨,那样绝望的眼神,终是换了我扑过去,义无反顾的为它挡下那一箭。
那支箭直*肩的时候,我竟然忘了疼痛,反倒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看着鲜红的血染着白色衣衫,一点一点的从箭头渗出,洁白如雪的上衣荡开一朵血红的花,衣衫吸着血,血迹由小变大,像极了鲜花由花蕾到盛放的整个过程,一丝快感涌上心头,我荡起了一个笑脸,难道我也想要娘亲的解脱吗?
“姑娘,姑娘,”一男子的声音由远而近,想必是持箭之人。他半抱起我,然后惊叫:“王妃?”
既然知道我是王妃,就不会死于非命了,至少不会像娘亲那样做个孤魂野鬼,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公子怎知我是王妃的。”
他增大抱我的力道,“早闻如家大小姐国色天香,我就不信世间真有绝色佳人,所以父王设宴我也没出席,才错过与佳人一会,今天既遇,除保定王妃,谁还有此芳容。”
一个父王,一句错过,我就知他是太子,能叫父王的当然不止太子一人,但敢说不出席皇上设宴的王子,皇室之内,只有两个,其中一个便是我夫。
“皮囊色相,太子,见,见笑了。”
“若不是当日我错过佳人,今天你必是太子妃。”
皇室姓玄,太子单名一个均,均即君,皇后给太子许名均,司马昭之心,有其母,怎会无其子,既知我是他皇嫂,也如此肆无忌惮地望我并说如此番话,我已无力理争。
“楚怜,楚怜,”玄墨远远走过来并抱过我,望着我鲜血渗透衣衫,他声音沙哑,“楚怜,楚怜,怎么会这样的,发生什么事了。”玄墨对着发愣的侍卫咆哮:“还站在那干嘛,快,快叫太医啊。”
我下垂的眼皮又再微微上抬,玄墨叫我楚怜,是楚怜,不是如楚怜,不是爱妃,是楚怜,女人本来就很容易满足的,无论他和寒烟有多少刻骨铭心,有多少如痴如醉,此时此刻,在我垂死之际,他眼里有我,只有我,对我来说,足矣,真的足矣。我想挤出一丝微笑,想留给玄墨最后一抹温柔,却笑不出,太多的太多的放不下,还有太多太多的不舍。
“王爷,如果我,我真的死了,请不要……为我难过,把我,葬在面朝,南方的,地方。还、还、还有,对不起。”
其实当真要死,我除了对玄墨说对不起,对不起没有和他把场戏结幕,还想和他说谢谢,谢谢他间接助我离开凤仪阁,然后是向负心汉讨个公道,因为除了我,再也没有人会帮娘亲完成她的夙愿,想我临死托愿,玄墨总不会狠心拒绝。可惜,我连说谢谢都来不及。
是我伤得不够深,或是太医医术高明,只需两天,我就脱离死神,渐渐苏醒。其实那天救鹿,只是一时冲动,从没想过会死亡,用一条人命换一只鹿,简直荒诞无稽,而我的确差点荒谬至极。
睁开眼,空荡荡的身无一人,命在旦夕玄墨终也不愿多守我一刻?我身子微微颤抖,殷红的血从伤口渗出,有那么一刻真想,就这样,干脆就这样永远闭上眼睛了,省了大家的心,也省了我痛心。
玄墨端着一个碗从外面进来,见我醒,先是喜出望外,然后又是惊讶,“楚怜,怎么又流血了。”说时他已走近我身侧,放下那个碗,轻轻脱去我外衣,一件两件三件,我身感微凉。我上身已只着亵衣,恰好露出肩上的伤口,玄墨熟练为我换药包扎,并自言自语:“要知道你快醒了,我就该守着你寸步不离的,太医说你最好用露水做药引,大家大清早的就去为你取露,倒忘了看着你了。”
听着玄墨的话,看着他面不红气不喘的脱我衣物,俨然是一个丈夫在呵护妻子,想必这两天定是衣不解带的照顾我,我不经意的笑了笑。
“笑什么。”玄墨已为我穿好衣服,端过个碗,扶我在胸,“来,先喝药。”
“没笑什么。”我想说笑我傻,傻以为对谁而言我都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不过话到嘴边我又咽下去了,我怕幸福说出来便会变味。
“你真是我见过最无知的人了,怎么会用自己的命去救一只小鹿,真傻的要命。”玄墨有点恨恨的说,的确,换了谁都不会,至少下一次,我也不会。
“至少,小鹿活下来了,不是吗?”
“是,你成了英雄。”
“我本也无意成英雄。”我实言相告,是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打算救小鹿,更别谈用自己的身躯挡下那支该死的箭。
玄墨语气加重:“那就是你逞英雄了。”
我明白,他只是不希望还有下一次,“我真的不想救它的,只是,它的眼神,那么哀怨,那么不服,实在太像我娘了,然后我就......”
“月茹公主?”
我惨淡一笑,“就当我没说过吧。”
玄墨为我掖被,依然半抱着我,“那天,你说把你葬在面朝南方的地方,为什么?”
“你想知道?”
“如果我说我想知道,你会说吗?”玄墨第一次在我面前说软话,我心泛酸楚,我可是你妃,你却不愿在我面前软话一句,是你凄凉或是我悲哀。
我抬头,眼神空洞,“王爷可曾听过京城的南方有个人才丁旺的白梁城?”
“嗯。”
“在那里,我亲手埋葬了一个我最爱,又最爱我的人,她穷尽一生只为我一笑,我倾尽年华也为她一梦。”我分明可以感觉到玄墨抱我的手瞬间失控,然后又很快的像没事发生,他终究没有继续问下去,是他到底不关心我的最爱还是他选择尊重我的隐私?
如果他愿问,我必愿答,我定告诉他,此娘非彼娘,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唤过月茹公主一声娘,哪怕在太后皇上面前,也未曾惺惺作态的唤过,她不认,我不屑。可是,他始终只抱着我无言,一直无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