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年幼时在九重塔寸步不出, 宫确和纵雪青每每出去修补封印缝隙时,宫禾总是会偷偷过来帮两人带孩子。
宫梧桐算是被宫禾从小抱到大的,他完全不和佛子客气, 一进来就往宫禾身上扑。
云林境头都开始疼了:“师兄……”
他时都替胆大包天的宫梧桐捏把汗,完全无法理解他怎么就能这么随性妄为, 什么人都敢直接招惹。
因他当年当众大胆“示爱”佛子的事儿传遍整个三界, 让四方大佛寺的圣僧气得几乎要口出恶言, 现在大佛寺的门口还摆着小圣尊不得入内的牌子。
宫禾已经将茶杯放下,起身一把接住了扑过来的宫梧桐,方才脸上虚无缥缈仿佛神佛的禅意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一抹温柔,萦绕在漂亮的眉目间,好像飞絮沾染了人间烟火。
佛子含着笑, 垂眸柔声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宫梧桐笑眯眯地说:“道侣啦。”
佛子微微挑眉,发现宫梧桐那双紫瞳,隐约知道了什么,看了云林境。
云林境微微点头, 示意他就是如此。
宫梧桐没发觉两人的交流, 站稳后回头朝姗姗来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明修诣, 大声喊:“道侣!爱侣!心肝儿之之!过来啊, 过来见哥!”
姓明的爱侣:“……”
明修诣察觉到周围弟子的奇怪眼神全都落在自己身上,像是针扎似的,恨不得转身就逃。
不过明修诣不愧是明少尊,哪怕到了这种地步依然艰难保持着镇,他猛地深吸一口气, 生怕自己抽过去,而后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朝众人行了一礼。
“师叔, 佛子。”
云林境同情地看着他,连语调都不自觉地温和了些:“嗯,不必礼。”
佛子微微颔首,礼数有加道:“明少尊。”
明修诣抬头对上宫禾的眼神,不知怎么突然有种觉,这个传闻中如端坐佛堂之上的佛像的清冷佛子,好像并不喜欢自己。
哪怕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但看自己的眼神却是显而易的漠视,甚至还隐隐的排斥。
明修诣眉头轻轻一皱,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佛子。
这应该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才对。
宫禾只说完这句话后便再不看明修诣了,视线一直落在喋喋不休的宫梧桐身上,时不时“嗯”一声,语调全是掩饰不住的温和。
远处,秋却蝉和花不逐坐在树上,借着着树荫的遮蔽,偷偷摸摸往里瞧。
花不逐“嚯”了一声,道:“你们发现没有,娘娘好像都不搭理之妃。”
秋却蝉肩上的白猫喵了一声。
秋却蝉啧啧称奇:“还能是因为什么啊,这些年佛子好像眼瞎了似的,一心只能瞧见大师兄的好,那些把其他人都能气得吐血的祸他根本看不看,别人拿证据到他面前,他还是觉得是别人在诬陷他弟。按照我说啊,指不现在佛子还以为他弟弟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可怜,还是个被徒弟主动大逆不道的可怜师尊,自然会针对之之师侄了。”
所以九方宗众人私底下一提到佛子,总以“好好一个佛子,唉……”来开头。
花不逐在那边嗑瓜子边道:“佛子脾气这么好,指不就是被大师兄自小磨出来的,嗯?话说,二师兄是不是抬手了?”
秋却蝉拨开一片叶子:“嗯?哪里哪里,他抬手干嘛啊,瞧瞧……”
话音还未落,云林境面如沉水猛地挥出一道灵力,那白光宛如离弦的箭直直冲到远处的树上,一分为二将秋却蝉和花不逐从树上打了下来,没嗑完的瓜子洒了一地。
秋却蝉、花不逐:“……”
宫梧桐这个粗神经的,根本没发觉宫禾对明修诣的排斥,还在拉着明修诣用一种新嫁娘长辈的态度,认真地介绍。
“哥,这是我道侣爱侣心上人,明之之。”
明修诣:“……”
明修诣大概已经认命了,端着平日里光风霁月的温润模样,还模有样地微笑颔首——若不是所人都知道情况,差点都要以为他真的是宫梧桐道侣了。
云林境在一旁看得肃然起敬,觉得明修诣虽然胆子小了些,但就这魔鬼似的适应能力,谁了不得称赞一句大师人。
此子必成大器。
宫梧桐状更高兴了,眼巴巴看着宫禾。
宫禾冷淡看了明修诣一眼,对宫梧桐道:“梧桐,合籍乃是人生大事,不可如儿戏。”
宫梧桐对宫禾不像对其他师弟一样“不听不听”的态度,同样的话在兄长口里说出来,他竟然歪歪脑袋像是听进去了:“啊?什么儿戏?很认真的。”
宫禾耐着性子道:“你现在神智不清,清醒后知晓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会后悔的。”
宫梧桐握着明修诣的手微微一抬,他哥看自己和心上人牵在一起的爪子:“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啊,既然喜欢了,为什么不能合籍?”
宫禾知道和现在的宫梧桐根本说不通,他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不说此事了。要事和你说,这位……”
他看明修诣,明修诣察觉到这位佛子明晃晃的逐客令,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宫梧桐紧握的爪子里抽出来,颔首道:“弟子就不叨扰师尊了。”
宫梧桐满脸不舍,还在想要去抓明修诣,被宫禾一把扣住手腕。
明修诣本是如蒙大赦转身就要走,但瞧见宫禾这个动作,眉头轻轻一皱,抬眸和宫禾那如寒霜似的眼眸对视了一眼。
宫禾笑道:“请。”
明修诣心中隐约有些不舒服,他不想在此处待,看了眼巴巴看着他的宫梧桐一眼,强压下心间的不适,转身离开。
宫梧桐依依不舍地看着明修诣,云林境在旁边看着,差点以为自己亲眼目睹了佛子棒打鸳鸯现场。
“梧桐。”宫禾唤他。
宫梧桐的心思全都在明修诣身上,回答明显漫不经心:“嗯?怎么了?”
宫禾道:“这次秘境,明少尊会去吗?”
“自然。”宫梧桐一听到明修诣的名字,立刻来了兴致,“们已经约好了。”
“寻昭阳髓之事太过紧要。”宫禾不赞同地道,“他一个孩子过去,恐怕会生事端。”
话外之意,就是说明修诣会拖后腿。
宫梧桐不甚在意:“没事,会保护他的。”
宫禾安静看着他,一个字都不说。
宫梧桐很熟悉他哥这个架势,每次当自己说错话时,宫禾就用这种淡然的眼神静静看着他,着他自己发现问题悔过。
宫梧桐终于回过神来,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发现好像……的确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好吧好吧。”宫梧桐小声嘀咕,“不和他一起去便是了。”
宫禾这才缓和了神色,摸着宫梧桐头,道:“很乖。”
这世上,除了宫确,大概只有亦兄亦父的宫禾能让制住宫梧桐了。
宫梧桐发病时比较平日,少了些张扬狂妄,反而可能因为烧得狠了,神智还些迷糊,除了对明修诣骚一点之外,对其他人几乎算是上是罕的温顺了。
没过半天,整个九方宗都在传“之之以身祠虎,以清白之身作为封印,镇压住了九方宗那头恶兽”,可悲可叹,令人闻之落泪。
和宫禾商量完去飞琼秘境的事儿之后,宫梧桐没去其他地方作妖闯祸,慢吞吞地打算回红尘苑。
只是才出门走了没几步,就在烈日炎炎下瞧见了在不远处的明修诣。
明修诣有寒冰灵种,根本不怕炎热,那张脸依然莹白如玉,好似雪光,他长身玉立安静着,察觉到宫梧桐出来,微微一抬头,长睫轻轻一眨,脸上哪怕没什么表情,能让人瞧出那副温和至极的神态。
宫梧桐下台阶的动作一顿,看着那张俊脸,心口猛地剧烈跳动起来,好一会才停息那股躁动。
宫梧桐后一丝清醒的神智在扪心自问:“这是怎么了?”
很快,那魔骨带来的奇异爱意顿时席卷入心间,让他立刻觉得这股感觉十分理所应当。
“他是我道侣,喜欢他,对他心动,这是理所应当的。”
宫梧桐自己自己找到了答案,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笑着道:“怎么在这里着?”
明修诣抿着唇闷咳一声。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要在这里着,方才从他身边经过的弟子看他时那同情的眼神几乎让他狼狈而逃,但还是硬着头皮在这里了半天,直到宫梧桐出来。
“、几个心法想要请教师尊。”他期期艾艾地寻了个理由。
宫梧桐眉目间有些喜色,直接道:“是双修心法吗?”
明修诣:“……”
明修诣的假咳变成了真咳,差点被呛得死去活来,眼圈都红了。
“怎么了这是?”宫梧桐不明所以扶着他他拍后背,疑惑道,“双修心法可会了,一百零八式的房中术师尊倒背如流……唔。”
明修诣再忍不住,以下犯上地捂住宫梧桐的嘴,几乎将一口钢牙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哀求之语:“师尊……别说了。”
宫梧桐眨着眼睛疑惑看他,不明白为什么不让说了。
不远处,宫禾和云林境并肩而立,琉璃似的眸子瞧着大逆不道捂住师尊嘴的明修诣,语调无情无:“不知礼数——这就是贵派教导出来的弟子?”
云林境:“……”
这你能护?!
收徒弟的是你弟,教导他的是你弟,关九方宗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