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循着声音前进, 穿过被白雪覆盖的林地,逐渐来到密林深处。
雪地上遍布杂乱的脚印,断裂的树枝和树干随时见。鲜红的血处飞溅, 大多已凝固,仿佛大块红色宝石冻结在银白之。
在队伍前方, 两头幼虎和一头小熊趴在地上。幼虎腹部被撕开, 小熊已断成两截,早就没有了气息。
距离尸体远, 一头斑斓猛虎正咬住一头棕熊的脖颈。
棕熊人立而起, 发出阵阵大吼。猛虎锁住棕熊,锋利的爪子弹出, 凶狠抓开棕熊的皮毛。
两头巨兽都是伤痕累累, 彻底杀红了眼。看到郅玄一行出现, 仍是鏖战在一起, 对手置于地誓罢休。
棕熊再度发出怒吼,就地翻滚, 背部向树干撞去, 试图甩掉猛虎。
猛虎甘示弱, 牙齿咬得更深,生生从棕熊颈部撕下一块肉来。
随着棕熊倒地,缠斗的双方终于分开, 棕熊翻过, 后颈处被撕开,伤口深见骨。
猛虎爪着地,半被血染红,朝棕熊呲出獠牙,发出愤怒的虎吼。
眼前的场景极为震撼, 以棕熊和猛虎的状态看,继续战斗下去,即使能杀对方,它们未必能活。
突然,棕熊撇开猛虎,趁对方因伤势虚弱,意图夺路而逃。没料到棕熊会临阵脱逃,猛虎想要追,奈何前腿有伤,根本追上对方。
棕熊很走运,逃走的方向没选好,一头撞上郅玄的队伍。
“放箭!”
需要郅玄吩咐,甲士迅速举起连-弩,黑色的箭雨瞬间逼近,棕熊根本无法闪避,一个照面就被射成筛子。
和猛虎鏖战半日,棕熊已是强弩之末。被箭雨覆盖,当场扎成刺猬,哪怕皮糙肉厚,生命力顽强,没法继续支撑。
惯性作用下,棕熊被箭矢带着向后倒退,很快仰面栽倒在地。
棕熊倒地起,下流出鲜红的血,蜿蜒成网状,在雪地上冻结。
相隔一段距离,猛虎警惕看向众人,衡量双方实力,没有冒然上前,留恋地看一眼地上去的幼崽,旋即转消失在密林之。
“公子,追追?”一名甲士请示道。
猛虎负重伤,用太多人手,带上一火人追上去,耗尽它的体力,百分百能够拿下。
“追。”
郅玄对甲士摇头,命众人收起棕熊的尸体。至于去的幼崽,必带回营,全都留在原地。
“诺!”
虽有几份遗憾,公子玄下令,甲士必须遵守。
随行的奴隶快速走上前,熟练地用绳子捆绑棕熊。同时就地取材,用断裂的树干和树枝制作成爬犁,棕熊的尸体抬到上面。
爬犁十分简陋,仿佛随时都会散架。好在绳索足够结实,棕熊拖回营地绰绰有余。
“再捆两圈。”
为防止棕熊途掉落,奴隶们绳子连接起来,棕熊和爬犁捆到一起,打成活结。
过程,有卒伍在远处发现一片松林。大片松塔掉落在地,绝大多数空空如,少部分仍有松子,砸开之后,藏着干瘪的松仁,味道发苦,根本无从下口。
众人依旧很高兴。
松仁能吃要紧,松塔是极好的点火材料。某些松树的树皮、针叶和松油还能入药,谓全都是宝。
惜的是众人来前没准备伐木,携带工具足。加上此地松木树大根深,树干粗到需两人合抱,砍伐之后很难带走。到最后,众人只能望树兴叹,搜集十几袋松塔了。
在众人忙碌时,林外起冷风,打着旋卷入林。
验老道的甲士判断,很快会有雪,看样子会小。
“公子,雪至,需速离。”
郅玄采纳意见,命甲士、卒伍和奴隶快速集合,散落的全都叫回来,马上离开森林返回营地。
队伍迅速集结,人员清点完毕。
郅玄一声令下,驾车者挥动缰绳,甲士策马,卒伍和奴隶拖拽棕熊,背起装满松塔的口袋,快速向林外走去。
行进过程,散开的狼群陆续归来。
狼群猎到少兔子,还有两只狐狸和只野鸡。两匹野狼更了得,竟然合力抓到一头野猪。
野狼回到队伍时,野猪的体已僵硬,亡时间算,纯粹是被冻僵。
野猪被送到郅玄车前,狼群抓到的野兔、野鸡和狐狸被送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众人的表情顿生变化,看向郅玄的目光更加火热。即使背对众人,郅玄能感受到那股惊人的热度。
看向蹲坐在车前求表扬的野狼,再看明显心甘情愿却被迫服从的狼群,郅玄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莫非他驯养出的是单纯的大黄,而是升级版?
是没能。
上辈子就有实例,在本土看家护院的大黄,被带到某个大洲,过数年就恢复野性,成了连袋鼠都能抓的强悍种群。
何况自己养的还是大黄,是狼,纯种的野狼。出现这种情况,完全值得奇怪。
唯一出人预料的是,它们捕到的猎送给自己。
郅玄站在车上,陷入深深思考,莫是在对方的认知,自己成了狼王?听上去就很酷炫狂霸拽,他以!
狼群归来后,队伍继续出发。
走出森林,众人速度断加快,穿过冷风呼啸的湖面,冒着落下的飞雪,返回昨夜驻扎的营地。
在郅玄等人离开后,林出现一阵响动,受伤的猛虎去而复返。
和离开时同,它边多出一只幼崽,和倒在地上的两头体型相似,明显是一胎所生。
猛虎小心观察,确定周围没有猎食者,才带着幼虎上前,嗅了嗅去的虎崽,然后熊崽撕开,和幼虎一同大快朵颐。
熊崽并大,能让母子俩吃饱。
母虎咬碎最后一块骨头,舔舐干净幼虎,决定带着孩子离开这里。十分意外地,它选择和郅玄相同的方向,踏着车辙和狼群的脚印,向森林外走去。
突如其来的大雪并没有阻挡队伍开拔。
郅玄回到大营后,众人开始拆除帐篷,系在一起的大车解开,重新盖上蒙布,准备冒雪出发。
堵住的道路已清理,负责开路的甲士返回禀报,道路暂时通畅,需要尽速通过,以免再被雪堵住。
宜迟,没时间处理带回来的猎,唯有全部装车,启程再说。
“出发!”
带有神鸟纹的黑旗陆续立起,被狂风撕扯,猎猎作响。
金雕展开双翼,如利剑划过空。
狼群代替探路的甲士,一步冲出去,走在队伍前方,为郅玄探明道路。
从上空俯瞰,队伍仿佛一条黑色巨龙,横跨皑皑白雪,顶着狂风朝东北方向行进。
郅玄离开久,母虎带着幼虎穿过冰湖。
幼虎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发现立在湖面的冰棱,好奇跑过去,用爪子扒拉两下。母虎吼了一声,叼起幼虎后颈,小家伙才老老实实蜷缩起肢,再处调皮。
大雪连下两日,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远处的山丘,脚下的大地,零星的村庄,茂密的森林,封冻的河流,一切的一切均被雪覆盖,再看出第二种颜色。
因准备充分,郅玄麾下未出现冻伤减员,连奴隶都没有伤病。
这样的情,在句氏众人眼简直思议。
句炎曾是西原侯心腹,曾骑墙密氏,自然缺少随军出战的验。
从他初次登上战车,无论是跟随西原侯还是密氏兄弟,历的大小战两个巴掌都数过来,冬季行军更是十分常见。
无论哪一次,都没有如郅玄麾下一般,准备得如此充分。
全军上下均有厚实的衣斗篷,有治疗冻伤的药,还有途熄灭的炉子,随时随地都能熬煮热汤和汤药,确保每个人都能喝上一碗。
句炎追随郅玄的时间,看到的奇异却委实少。
他听过郅玄的仁厚之名,听过公子玄是如何善待属民。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亲眼目睹这一切,句炎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出意外地话,西原国出一名举世闻名的世子,一名远迈祖的国君。
同时,句炎想到另一件。
君权和卿权向来是相辅相成对立矛盾。
数一数西原国历代国君,其乏勇武英明,国家带入强盛之人。哪怕是本代西原侯,在受伤之前,勇武之名是传遍诸国。
无论哪一位君,都无法同眼前的公子玄相比。最根本的原因,他们都要受到氏族掣肘。
并非是他们做得好,而是郅玄实在太过殊,一桩桩异,一件件在氏族眼太过心软之举,让他收获历代国君都想得到却最难把握的东西,那就是人心!
想到这里,句炎掀起车帘,任由风雪扑在脸上,这让他能更加清醒地思考。
国人,庶人,乃至于奴隶,举国归心,人人相护,再强大的氏族敢轻举妄动。国人以推翻昏庸的国君,照样能撕碎国内氏族,无论这个家族有多强大。
平心而论,这样的能力如何令人敬佩,如何使人惊心。
更重要的是,公子玄同公子颢有婚盟!
想到两位公子联合,会形成何等强大恐怖的一股力量,句炎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放下车帘,攥紧手指,敢再想下去。
偏偏大脑听指挥,强压下的念头变得更加清晰。
只要两人愿意,假以时日,他们的实力会亚于任何一个诸侯国,包括人王分封的大诸侯!
句炎越想越是心惊,心惊之带着抑制住的兴奋。
这般步步为营,公子玄的智慧非常人比。
他毅然决然放弃西都城的一切,追随公子玄前往边地,实在是再正确过的选择,是他半辈子以来,做出的最明智之举。
队伍前方的战车上,郅玄靠着车壁闭目养神,压根知道,在某位大夫眼,自己被脑补成一个足智多谋、料如神之人。
即使知道,他没有办法。
正如发生在他上的诸多传闻,在后世人看来很容易解释的情,碍于知识和目光局限,在当世人眼就变得神异。
他起初尝试过解释,奈何越解释越黑。
到最后,郅玄索性再解释,任由众人去说。传言终究是传言,再离谱能离谱到哪里去,记录到史书上,总能还原实。
惜的是,郅玄的美好愿望终究没能实现。
等他亲眼看到史官笔下的记录,意识到简练的语言会造成何种误会,一切早已来及了。
总之一句话,史官的笔你别猜,放飞的史官更没法猜,想破头你都猜明白。
寒风呼啸,队伍继续前行,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郅地新城郊外的土窑旁,一群人正在焦急等候。
听到今天会出陶,府令和几名下大夫立即放下手头,纷纷驾车赶来。裹着兽皮的陶老等人到齐,确定时辰差多,立刻下令开窑。
第一次烧陶,成品的件数算多,质量却相当错,远远胜出预期。
一百件陶器,件件完好,一件都没出现裂纹。
最让众人惊讶的是,陶器之有两件表面泛青,色泽温润,敲击声响清脆,和陶器很是同。
如果郅玄在场,定然会一眼认出,这哪里是陶器,分明是两件青色的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