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千人的努下, 第三批排屋很快竣工。
至此,新城也初具规模。
依照郅玄最初的规划,新城由内向外扩建, 不使用夯土, 改用木材和条石建造房屋。
地基深挖,房屋以厚实的木材搭建, 外表粗犷,坚固耐用。
过程中, 匠人熟能生巧, 带领庶人分工合作,使工程进度不断加快。第三批排屋的工期足足比第二批缩短四分之一,屋舍却更加整齐美观,连内部结构都优化许多。
负责工程的下大夫集思广益,新城布局进一步细化。
暂时以六间木屋为一排, 十排为一坊,坊外不建隔墙, 留出一定积,并在外围深挖水沟,沟上覆盖石板,既方人员出入行走, 必要时也能成排立起, 起到坊墙的作用。
坊内建公厕,距公厕不远成排木桶, 是倾倒污水和垃圾的场。
坊内还单独建立的木屋, 不同于每户独居的排屋,而是三间相连,墙壁打通, 更类似于集宿舍。
郅玄本打算安排奴隶居住,方每日清垃圾,打扫城内卫生。府令和下大夫却极反,按照规矩,奴隶不得居于庶人坊内,不得同庶人混居。
规矩就是规矩,在条件没成熟之,不容许轻易打破。无奈,郅玄只能打消这个念头,在新城另择空地,建造专门的奴隶坊。
氏族和国人的住处同样特殊要求。
按照惯例,跟随郅玄的氏族都独立的一坊,无论人口多少,能不能住满,该给的必须要给。
国人也是一样。
排屋结构类似,在分布地点上却很讲究。国人坊比庶人坊更接近城中心,坊立起木牌或石柱,表明居住者的身份,同庶人坊加以区别。
第三批木屋竣工当天,郅玄特地乘车往。
这批房屋建设完毕,新城建设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就要忙于秋收和来年开荒。在此期间,他还要暂时离开封地,去边境同赵颢会。仔细算一算,时间相当紧,一切工作都要紧锣密鼓,不能任何耽搁。
看到郅玄的车驾,路旁的行人纷纷停下来行礼。
几个庶人正赶着马车运送木料,望见熟悉的车驾,迅速拉紧缰绳,将马车赶到一边,等郅玄的队伍过去继续行。
从旧城到新城,原本全都是土路,遇到下雨天,路上会出大片水坑,变得十分泥泞。
新城建造工程开始,庶人每天往来,为了行路方土路进行修整。
其后大部分人住到工地和林场,修路工程依旧没停止。
郅玄调拨出一批奴隶,专门平整道路,填平泥坑。还在低洼处铺设石子,使得道路畅通。遇到下雨天,道路不会变得难走,更不会没留神就遇到水坑,陷入半个车轮。
马车行在路上,不断热风袭来。
金秋时节,未见半分凉爽,反而比盛夏时更觉得闷热。
队伍路过一片农田,满目尽是璀璨的金黄。光着膀子的庶人和奴隶在田间劳作,全身被晒得黝黑,汗水沿着脊背流淌,转瞬又被蒸干。
在田里劳作的除了男人,还不少强壮的女人。
这些女子都未穿着上衣,仅在胸围了一条布,头发也梳得简单,类似男子发髻。
郅玄起初不太了解习俗,看到这些女子,还以为她家中困难。邑大夫解释方才明白,这是郅地习俗。
“女子是一家之主,才会做此打扮。”
女子在外劳作,负责全家生计,男子守在家中照顾孩子收拾家务,一家之主然该是女子。在当世人看来,这是当然的事,没任何不。
过大片农田,又过一片开阔地,大片整齐的建筑映入眼帘。
和上次来时相比,新城已大变模样。成排的木屋鳞次栉比,深挖的沟渠贯-通城内。
沟渠引入河水,行走在木屋之间,能听到潺潺的流水声。
水流交汇,透过石板缝隙,又能给城内带来几许清凉。
恰逢一天中最热的时候,为防止人中暑,下大夫定下规矩,人都要在阴凉处休息,不得在这个时辰干活。
推着小车的半大孩子在人群中穿行,车上装木桶,桶里是烧开放凉的清水,每人都要喝上一碗。
新城尚未立起城墙,然没城门。
马车直接行上铺石板的宽路,车轴滚动,发出吱嘎声响。
得知郅玄来,几名下大夫立即整衣冠来相迎。
“不必多礼。”郅玄从车上下来,让随行的甲士到一旁休息,只带上侍人,准备亲在城内走一走。
下大夫然陪同,沿途之上为郅玄介绍城内规划,并将郅玄带往城东,里是一片建筑群,专为郅玄建,今后可为公子府。
“此处尚未竣工,要到明岁方能全部建成。公子放心,熟练的匠人,材料不缺,需要人手不多,不会耽搁秋收。”见郅玄皱眉,猜出他担忧何事,下大夫立即开口解释。
“走,进去看看。”郅玄下大夫颔首,率先迈步走了进去。
事实上,他的确需要一个新的住处。
县城内的土屋不是太差,却也称不上好。最糟糕的是屋顶不高,屋门和窗户又开得狭小,时常白天就要点燃蜡烛,不然连字都看不清。
“公子请!”
下大夫为郅玄引路,将他带到一栋完工的房屋。
房屋整是木制结构,地基打得很深,墙底是同色的石料,比寻常建筑更为美观牢固。
整座建筑采用凹字形结构,最大的屋舍位于当中,两侧是稍小的耳房,房石阶和木廊,将房屋整抬高。
踏上石阶,迎是两扇木门。
门板厚重,表没任何雕刻花纹,只天然的木质纹,需要用些气才能推开。
屋内房梁挑高,目测超过五米。脚下铺着木地板,打磨得十分光滑,没一根翘起的木刺。
最让郅玄满意的是屋内三开窗,不只通风,还使建筑内部十分明亮,即使关上房门也不显得昏暗。
卧室位于建筑最里侧,书房在卧室隔壁,同样十分宽敞。
在正屋和书房走过一圈,郅玄十分满意,决定全部完工后就搬进来。
“排屋既成,今岁可迁入。为防野兽,可在外围立起木墙,扩建时拆除即可。”郅玄道。
建造房屋就是给人住,今竣工,应让属民迁入,增加些人气。
新城不会局限今规模,日后必然要扩建。建造夯土墙费时费,拆除也麻烦,不暂时搭建木墙,仿效城寨结构,墙壁高高立起,上方搭建防御工事,足可以抵挡野兽。就算要建造夯土墙,也要等到来年。毕竟人手就这么多,秋收和开荒更为重要。
“新城之外可建地堡。”郅玄又提出一个新概念。
“地堡?”
“做预警防御之用。”
下大夫提出疑问,郅玄仔细同方解释。他不知道具细节,但能提出大概,相当于给方一个思路。集思广益,很快就了具方案。
“公子智慧!”
地堡的概念让几人眼一亮,这种防御工事结合烽火台,在边城尤其适用。
一名下大夫提议,可在郅、凉、丰三地推广。尤其是凉地,最常遭遇狄戎侵扰,凡是能御敌的办法全都值得一试。
郅玄听到下大夫的建议,也认为十分可行。
几人说得兴起,全都席地而坐,商讨出不少用的细节。
等到谈话结束,太阳已西斜,落日余晖透过窗和大开的房门撒入室内,不白天炙热,却依旧灼人。
新城内已飘出饭香,是蒸熟的粟米和热汤。
郅玄的肚子也开始叫,又交代下大夫几句,就准备返回县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下大夫会集中精完成属民的迁移事项。无论原籍郅地的属民还是跟随郅玄迁来的国人庶人,都可在新城内申领房屋。
申请条件十分灵活,唯独两项不可缺少,必其一,要么开荒亩数达到要求,要么家中成丁加入新军。
开荒尚未开始,想迁居的属民签下契约,可以提住进去。
契约规定,开荒达到一定规模,并在五年后定时交税,交满十年,房屋即归其。若是在规定时间内完不成,将酌进行处。
出于不可抗因素,天灾影响,可以适当宽容。若是本人懒惰不愿开荒种田,则会加以处罚,严重的会收回房屋。
加入新军的成丁不限男女,国人为甲士,庶人充卒伍,都会严格登记造册。
以上两项之外,还能以畜牧、伐木、捕猎等多种方式获得迁入新屋的资格、
事一公布,绝大多数人都能接受,个别却口出抱怨。
“明明是我等建的屋子,今却要诸多条件才能住?说什么公子玄仁厚,都是虚话!”
不满的声音出,附和者竟也不少。
郅玄知道后,没命人压制,而是任其发展,打算看一看,究竟会多少人跳出来。
“公子,当真不管?西都城送粮的队伍不日将到,仆恐人借机生事。”府令担忧道。
“无妨。”郅玄摇头道,“让人盯着即可。城内甲士,也数百卒伍,生不出乱子。”
在决定收紧手腕时,郅玄就料到会这一天。
和他预期中相比,今的声浪还很小,完全不够看。他很想知道究竟会多少人跳出来,其中是否西都城的钉子。就算没钉子推波助澜,这样的况也不可避免。早一天揭开盖子,也好早一天解决。
归根结底,封地要发展,不可能长期吃大锅饭。
府令虽然担忧,但见郅玄胸成竹,就没继续劝,很快下去安排人手,盯紧闹得最凶的一群人。
接下来的事态发展郅玄料,却也不同。
一群人连番抱怨,四处挑拨,的确部分人被鼓动,隐隐郅玄生出不满。
没等这种不满形成规模,邑大夫和村老突然出手,将跳得最高的一群人全都揪出来,当着人的,开始了一场原始版的-公-审-大-会。
“这事先例吗?”郅玄听到消息,不由得诧异。
“回公子,以往都是各村老主持,专门处村中事务。这般规模,仆也是首次见到。”府令说道。
这些邑大夫和村老平时不显,在某些时候,他出却比县大夫更管用。
在郅玄和府令说话时,十多名邑大夫和村老已登上临时搭建的土台。在他身后,三十多人被拽到台上,全都是连日来煽风点火,挑起众人郅玄不满的罪魁祸首。
“静!”
一名邑大夫走到台,示意众人肃静。
待台下的声音小一些,在场的邑大夫和村老一个接一个开口,逐次道出郅玄的功绩以及他就封至今给郅地带来的变化。
“公子玄乃天顾之人,你等这般诋毁公子,不怕上天降罪吗!”一名村老厉声道。
被抓的三十多人明显一愣,大部分惧色,显然是想起关于郅玄的种种传闻。
个别仍是冥顽不灵,竟然高声叫嚷:“公子玄不仁,难道不许说,还要堵住人口吗?”
“住口!”
邑大夫和村老皆怒不可遏。
“公子玄不仁?亏你也能说得出口!”一名村老怒发冲冠,上一脚踹在男人身上,“我观你并非出身郅地,想必是原在西都城。我且问你,在跟随公子玄之,你一年能吃几顿饱饭?可曾顿顿粟饭,隔三差五能吃到肉?!”
村老的话掷地声,一瞬间,将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这是两回事!”男人梗着脖子,继续强词夺,“我盖房,公子玄本就该管饭,更该给我粟!”
村老气狠了,狠狠朝他啐了一口,大骂道:“人心不足的东西!你给旁人干活,谁会给你两顿饭,顿顿吃饱不说,还会另外给你粟?你给别人建屋,屋何时就成了你的?公子玄宽厚,喂饱了你的肚子,也养大的你的贪心。不知感恩,狼心狗行,不配为人!”
村老的一番话是在骂男人,也点醒了众人,不少人露羞愧。
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给公子玄干活,后者给他两顿饱饭,还给他粟,本就超出寻常。他是何时变得心不足,竟然还奢望更多?
正村老言,给别人盖屋,已得了报酬。因为贪心不满足,就要将别人的房子占为己,还觉得当然?
简直是岂此!
想明白之后,不少人觉得羞愧,羞愧之后就是愤怒。怒视被押到台上的一群人,挥舞着拳头大声痛骂:“污蔑公子名声,当诛!”
未料到事会此发展,台上的三十多人都开始惧怕。之强词夺的男人也色惨白,在骂声中全身颤抖差点失禁。
群激愤,若不是邑大夫和村老阻拦,这群人当场就会被撕得粉碎。
最后由邑大夫和村老做主,禀报郅玄之后,将这些人全都吊起来,吊足三日不给食水,放下来就去做苦,让他牢牢记住教训。
过这次事件,想要搞事的人全都偃旗息鼓,唯恐己也被发吊起来。
郅玄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事结束得虽快,也让他-拔-出不少钉子,将封地清一遍,日后能放心许多。
很快,郅玄的注意就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西都城送粮的队伍距离郅地越来越近,据范绪和粟虎的来信,密氏兄弟八成会借机生事。
远离西都城,不意味着远离危险。
郅玄预感,这次事绝不小,要是处不好,他必然是一个沉重打击。不想数月努功亏一篑,他必须谨慎应,不能丝毫马虎大意,更不能半分轻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