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泉池浸染鲜血, 泛起红波,恢复清澈需要时间。
郅玄下马走过几处,重点观察有鱼群聚集的泉眼, 现落入泉中的瘊尸已被啃咬干净,只剩下一层皮毛包裹白森森的骨。
类似的泉眼共有三座, 聚集的小鱼不下千条。
郅玄召甲士, 认真叮嘱一番,后者领命而去, 快带着奴隶返回, 用砍伐的林木制成简易栅栏,立在三座泉眼旁, 以防有人误入。
剩下的泉眼均无异常, 若非泉水还泛红, 郅玄都想下去泡上一会。如果能拉上赵颢自然更好。
美人共浴, 出水芙蓉,想想就刺激。
大概是郅玄的目光过于炽热, 被盯着的赵颢有所觉察, 下马时差点没站稳。等他转过, 始作俑者已经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巡视热泉。
狼群雄虎的战斗仍未结束。
郅玄投出的药包为巫医特制,对虎豹一类的野兽极为有效。原本是为封地内的老虎准备, 不想中途生波折, 事情一拖再拖,一直没能用上。
这次林间搜寻热泉,机缘巧合,用在这雄虎身上。
狼群包围雄虎,堵住对方去路, 但没有马上起攻击。
雄虎吃饱肚子,耐不住药包的诱惑,却始终不敢放松警惕。
狼群数量占优,雄虎格巨大,彼此势均力敌,一时间陷入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甲士守在狼群后,随时准备应对雄虎的攻击。
部落传言这片林中有恶神,能食人。传说有猴群的因素,想必这猛虎也不清白。
药包被撕,药粉散落一地,被冷风吹散,药效逐渐减弱。
诱惑消失后,雄虎变得异常凶狠,吼叫响彻山林,充斥嗜血暴躁。
意识到雄虎将要动攻击,狼群齐咆哮,眼中闪烁凶光,呲出锋利的獠牙,默契地缩小包围圈,寻找下口撕咬的机会。
见状,郅玄离泉边,从马背取下强弩,重新转上箭匣,瞄准对面的雄虎。
猛虎难驯,尤其是成年以后。即使有巫医在,他也没有大把握能驯服一成年雄虎。无法驯服就只能关在笼子里,除了观赏没其他用途,纯属于浪费肉食。
郅玄不是南幽侯,无法理解对方建兽园的癖好。
既养不了又不能纵虎归山,就只能射杀。
及此,郅玄不免在心中暗,换成上辈子,自己敢这么干,绝对是地有判。
郅玄举起强弩,瞄准包围圈中的雄虎。
猛兽直觉何等敏锐,雄虎察觉到危险,昂首出咆哮,四爪用力抓地,猛然纵身跃起,企图冲出包围。
正面的狼群被迫后退,包围圈出现破绽。
雄虎继续前冲,眼看虎爪就要拍向一匹野狼,破风陡然袭。
锋利的弩-矢钉在雄虎身上,其中两支贯-穿雄虎双眼,深入雄虎颅,登时鲜血飞溅。
“彩!”
甲士齐喝彩,认定郅玄箭术超群。数箭连珠,箭箭命中目标,射技精彩绝伦。
“君上威武!”
喝彩中,重伤的猛虎不甘落败,强撑着前扑一段距离。
狼群抓住时机,迅速围拢上。两匹巨狼配合默契,一左一右扑上,死死咬住雄虎的脖子。群狼奋力撕咬,誓要结果目标性命。
虎血喷溅而出,雄虎力竭倒地,场绝身亡。
狼群缩短猎杀时间,却在撕咬中损坏虎皮。郅玄上前查看,现雄虎身上遍布咬痕,除了虎还算完整,全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近乎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巨狼凑过蹭了蹭郅玄的腿,狼口还在滴落鲜血,样子十分骇人。
郅玄不以为意,拍拍巨狼的,随即命狼群散,准备接手这具虎尸。
鲜血刺激下,部分野狼对郅玄呲牙,即被巨狼咬住脖子,为活命出呜咽,再不敢出挑衅。
虎皮虽然损坏,虎肉虎骨却是好东西。
郅玄召甲士卒伍,将老虎抬起,在雪地中滚过两圈,等伤口全部冻住,再由奴隶运出林外。
在此期间,有奴隶跑回禀报,他们清理野猴尸时现几个树洞,里面藏着大量野果。树下还有大大小小的雪堆,翻两座,全都是森森白骨。
奴隶吃惊不小,全都不敢隐瞒,丢下野猴就跑回禀报。
“带路。”郅玄眉心紧锁,想到某可能,立即下令奴隶在前方带路。
赵颢心生好奇,将战马交给甲士,郅玄一同步行前往。
现树洞雪堆的地方距离热泉不远,只是路狭窄,雪下藏着断裂的树枝灌木,稍不小心就会绊倒。
奴隶习惯在雪中行走,小心在前引路,避可能有危险的路段。
绕过一棵巨大的断木,奴隶停下脚步,手指向前方,里果然拥挤大片雪堆,大小不一杂乱分布。
雪堆旁是高大的古木,大部分已经枯萎调令,显得死沉沉。只是树干异常粗壮,中间一截向内凹陷,分布碗口大的树洞。
边缘处的两个雪堆被挖,现出几根断裂的白骨。
卒伍上前查看,陆续又铲几个雪堆,兽骨外竟然还有人骨。
从一个较大的雪堆中,卒伍挖出半颗骨。骨表面都是咬痕,边缘残存几缕。一缕上挂着骨珠,珠子独特的形状花纹证明这颗骨属于狄人。
“继续挖。”郅玄下令卒伍继续。
雪堆三三两两被挖,大片骸骨映入眼帘。除了已经粉碎腐败的,凡是能够辨认的骸骨,表面都带有啃咬的痕迹。
“野猴食肉。”赵颢说。
郅玄皱眉,哪怕前有所猜测,得到证实还是忍不住心底寒。
一行人穿过雪堆,走近枯萎的巨木。
距离越近,果子酵的味越是明显。
到一棵树前,郅玄凑近去看,冲鼻的味迎面扑,让他下意识后退半步,抬手捂住鼻子。
树洞里堆积着大量野果,上层看似完好,下层却已经腐烂,否则也不会散出这股味。
“砍断。”郅玄后退几步,下令卒伍砍树。
赵颢不解郅玄此举,却没有场问,而是同样后退几步,他并肩而立,等树被砍断,自然能有答案、
卒伍随身带有斧,遵照郅玄的命令,沿着树洞四周劈砍。
树干十分坚硬,好在内部已被掏空,斧接连落下,快就劈出一个大洞。
树身始倾斜,出吱嘎响,却迟迟没有倒下。
断裂处滚出大量野果,流淌出浑浊的液,刹间,空中弥漫着刺鼻的酒味。
“酒?”
砍树的卒伍心生诧异,恰好有液飞溅到脸上,用手指抹去,递到嘴边舔了舔,双眼瞬间睁大。
竟然真是酒!
味比不上城内佳酿,有明显的酸涩,但的的确确是酒,绝不会错!
“树要倒了,快让!”
眼看树身摇晃,周围的人却站着不动,郅玄不得不出警示。
甲士卒伍如梦方醒,立即后退散。
高大的树干持续歪斜,伴着一巨响砸向地面,压平数个雪堆,飞溅起大片碎雪。
危险解除,众人继续上前查看,磨盘大的断口处盛满酒液,其中浸泡大量酵的野果,浓郁的酒几乎能将人醺醉。
这样的酒品质太差,郅玄完全看不上,对传说中的猴儿酒大失所望。
其他人则不然、
凡是尝过酒味的甲士卒伍都有些挪不动脚,盯着树洞不自觉咽着口水。
这些酒是天然形成,未经筛选过滤,无法保证对人全然无害。弃不理又太过可惜。郅玄考虑后,决定先带回城内,交巫医桑医查验过再行处置。
此行是为寻找热泉,队伍中自然不会有盛酒的容器。好在甲士卒伍佩有水囊,若还不够,可以就地取材制作木桶,一样能盛装酒水。
为能尽可能的带回一些,众人干劲十足。
卒伍奴隶轮换伐木,掏空一个又一个树洞。可惜的是,不是每个树洞中都有果酒,大部分都只有野果。
饶是如此,众人也不馁,将完好的果子挑出,一样是不小的收获。
冬季缺乏菜蔬,何况是完好的果子。无论滋味如何,带回到城内,全都能售出天价。
甲士分成两队,一队负责警惕防卫,另一队继续搜寻树洞。
林中猴群数量庞大,储存食物的地点自然不少。环绕热泉陆续现三四处藏匿野果的地点,众人携带的水囊陆续被装满,新制的木桶也用去大半。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又清理完一批树洞,太阳西沉,天色变暗,晚风席卷密林,温越越冷。
这样的天不适合在林中过夜,即使心存不舍,众人也不得不打回府,等待明日再。
走出密林,郅玄赵颢登上同一辆马车。
车门关闭,郅玄拿起放在车角的暖手炉,奈何时间过去太久,不再有半点暖意。
赵颢坐到他身旁,见郅玄活动手指,将他的手握住,现指尖冰凉,直接展斗篷将郅玄整个人揽入怀中。
主动送上门的暖炉,不抱白不抱。
郅玄顺势向前一靠,下巴搭在赵颢肩上,双臂环住对方的腰。身变暖的同时,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个画面,心跳不由得快了一拍,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君早知林中有异?”赵颢突然口。
“非也,偶然遇到。”郅玄暖起,懒洋洋地不想动。
“热泉果真有大用?”
“确实。”郅玄给出肯定,却不打算细说,蹭了蹭赵颢的脖子,察觉对方呼吸一滞,不由得轻笑,“君着急赶是担心我?”
“自然。”赵颢收紧双臂,“颢心,君上不知?”
郅玄抬起,赵颢四目对,指尖挠了挠对方的下巴。在赵颢眯起双眼时,堵住了他的唇。
成婚这些时日,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真心,自己也在尝试付出。
只是真心归真心,试探依旧不少。赵颢如此,他也一样,谁也不必说谁,更无须感到过意不去。
如果有一天赵颢突然成了恋爱脑,他才会适应不良,对这场婚姻更无半分好处。
不过就他这段时间的感受说,昏君离不酒色二字果真是至理言,再准确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