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城池由巨石和古木搭建, 一眼望过去,犹如一头黑色巨兽雄踞草原,在遍地银白中格外醒目。
城墙高近十米, 墙基厚过五米。不同于常见的夯土墙,全由巨的条石砌成, 缝隙密合, 刀插不入,水泼不进。
城内布局仿效北都城, 并参考郅地城, 两条道交错而过,将城池分为四个区域。各区内部再进划分, 构建起不同的坊。坊坊间泾渭分, 各有石碑立起, 碑上虽文字, 也能区分哪里将会是氏族坊和人坊,哪里会居住庶人和奴隶。
两条主干道横贯东西南北, 四通八达。道路尽头各开一扇城门。
这也是参考郅地城。
以往的城池多开一门, 唯独郅地城开有四门, 从四个方都能出入。
在兴建城池时,属官特地留出一片空地,专门建造商坊。
草原深处少出现商队, 有了这座城池, 事情就会变得不同。不提其他,单是两运送物资的队伍就会时常往返,聚集起人气,吸引更多商人,城市必将变得更加繁荣。
郅玄和赵颢抵达时, 城内建筑尚未全部竣工,各坊仅建成三分之一,其中有一半的房屋可以入住。
好在城池规模宏伟,就算没有全部完工,以建成的房屋也足够容纳参加婚礼的所有人。
城内建有君府,专为郅玄准备。公子颢的府邸在氏族坊,严格遵照礼制。两片建筑群相距不远,仅百步左右的距离。
之所以如此,全因两人身份特殊,就算结成婚姻,住处的规格也要严格区分。遵照礼制各建府邸,虽麻烦一些,却让外人挑不出理。至于婚后住在哪里,全由两人自己决定。
属官主持造城时,将规划如上报,几处重。
郅玄看过赵颢送的书信,对这名属官印象深刻。随机应变,懂得变通,一不刻板,人才啊!
可惜属官是赵颢的臣,全族依附,不能随便挖墙脚,哪怕眼馋也能看着。
当初决定在草原建城,郅玄一共敲定两处,距离相隔不远,都是水草茂盛,资源丰富。
好地方不能闲置,驻军也需要城池。
故而,从最开始郅玄就打算建造双城,一座由赵颢麾下驻守,另一座由自己派人驻军。
双城守望相助,在内部管理上互不干涉,对西原和北安朝堂均有交代。等到两氏族开始划分地盘,也能好地避免冲突,以免在利益分割上节外生枝,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在计划初定时,郅玄就和赵颢通过气,后者也赞同他的提议。
郅玄是西原君,赵颢是北安的卿,今后还将成为正卿,关注这场婚姻的不在少数。盯在身上的目光在太多,两人不得不未雨绸缪,尽可能掐灭隐患,不给居心叵测之人任何挑拨的机会。
赵颢带兵扫狄,抓捕量俘虏,先一步建造起城池。另一座城池尚在酝酿中,依郅玄的计划,等婚礼结束就可以破土动工。
如此一,两人的婚礼就要抓紧时间。
抵达当日,两队伍入城休息,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坊内。
翌日,两宗人碰面,敲定婚礼全部细节,同时组织起人手,在城外搭建五座土台,为婚礼祭祀做准备。
在婚礼正式开始之前,郅玄和赵颢每天都要见面,商量祭祀的相关过程。祭祀牺牲需要两人亲自捕获,连续五场,就要组织五次狩猎。参的名单不能重复,好在随人员足够多,可以从容分配。
每次见面商讨都在郅玄的住处,半天的时间,自有膳食招待。世子瑒每每不请自,以赵颢兄长的名义,口称帮忙,为两人查缺补漏,则是为了蹭饭。
当赵颢告知郅玄时,后者觉得不可思议。转念又一想,两人是亲兄弟,这种“表里不一”的特质,估计也是如出一辙。
这样一,那北安侯……打住!
郅玄迅速摇头,掐灭脑子里的念头。
威武霸气的君是逗比什的,不可能,绝非不可能!
距离婚礼不到五天,各祝贺的队伍陆续抵达。他们都携带丰厚的礼物,先聚集到边地,再由导带路前往草原城。
道路已由军蹚过,狄戎全部迁走,野兽也被驱赶,基本不会遇到危险。
使臣们抵达之后,不被雄伟的城池震撼。路时的抱怨一扫而空,十分庆幸自己奉命前,才有机会开眼界。等到回,都是同僚炫耀的资本。
前祝贺的多是北方诸侯,南边的距离太远,加上抵挡不住草原酷寒,多是递送书,将礼物送到西都城和北都城,不会再继续北上。
值得一提的是,人王也派人送贺礼,是一整块未经雕琢的白玉,莹润光泽,一杂纹,可谓价之宝。
随同白玉一起送到的还有人王的旨意。
在诏书中,人王正式将片草原赐封给郅玄和赵颢,并允诺,凡两氏族圈占草场,可由君赐封,上书中都城。
这道诏书意义非凡,从官面上肯定了郅玄开发草原的计划。自此往后,任何中原氏族到草原划地盘都变得合理合法,要有能力,占多的地盘都没关系。
至于狄戎是否同意,完全不重要,更没人会多加理会。
祝贺队伍抵达后,郅玄和赵颢共同设宴,宴后未再露面,由随氏族接待安排。其中有依附两和有意投诚的诸侯,则由粟虎和先豹出面,以正卿的身份给足对方面子。
在此期间,郅玄和赵颢轻车简从,去往开采的煤场、林场和陆续建起的几座工坊。
由于缺少匠人,工坊尚未全部开工,规模也不如预期。
巡视之后,郅玄同赵颢商议,步子可以迈得一些,匠人他添补,钱物也不是问题。
凉地有铜矿和铁矿,漠夫人送给他盐湖和金矿,郅玄样样不缺。何况草原上也不缺矿藏,要人员技术到位,随时都可以勘探开采。
既要干,干脆一步到位,从最开始就定下基调,更方便今后的发展。
这一刻的郅玄神采飞扬,雄心勃勃。
他掌握的资源足以支撑他的野心。
“如何?”郅玄看赵颢,期待对方的回答。
“甚好。”赵颢被郅玄的情绪感染,萌生不曾有过的激情。
若不是郅玄,草原在他眼中依旧是不毛之地,除了收获战功,没有任何可取之处。如今情况不同,拔地而起的城池、储量丰富的矿藏以及初具规模的商路,已能让他看出计划的关键所在。预测今后的发展,赵颢如何不心动,自会生出和郅玄同样的野心。
四目相对,看入对方眼底。
是志同道合,也是势均力敌;即是伴侣,同样也是对手。
这也是郅玄坚持打造双城的重要原因。
赵颢扬起笑容,道:“得君喜爱,是颢之幸。”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洒满地。
赵颢背光而立,周身似覆上一层金红。
光柔和了他锋锐的艳丽,牢牢吸引郅玄的目光,让他有瞬间失神。
遭不住!
郅玄按住胸口,能感受到突加快的频率。幸亏是偶尔这笑,要是经常上一次,他非心率失衡不可。
时间已经不早,两人结束巡视,返回城内。
郅玄本想邀赵颢过府,临时又改变主意,在城门前分别。这让兴冲冲赶的世子瑒是遗憾,看起,今天这顿饭又没得蹭了。
日子匆匆而过,五座土台搭好,十多名巫一同祝祷,在火光中卜出吉,宣于众人,象征婚礼正式开始。
当日,郅玄和赵颢各率千人,驾车出城外,分驰西东,开始第一场狩猎。
战车经之处,早有卒伍提前张开包围圈,从林中驱赶出野兽。
郅玄站在车上,身着玄衣,头戴冕冠,腰间横勒玉带,带下悬挂王赐剑。战车前时,他手持一张长弓,在号角声中追逐鹿群。
狼群奔跑在战车两侧,在巨狼的带领下分割鹿群,锁定最健壮的雄鹿,不断消耗雄鹿的体力。
金雕飞过半空,俯瞰地,倏而俯冲,带起一阵狂风,给鹿群造成更的惊慌。
氏族驾车紧跟在郅玄车后,望见狼群和金雕的配合,不由得心生震撼。眼前这一幕太过惊人,哪怕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头发紧,喉咙一阵阵发干。
雄鹿脱离鹿群,失去庇护,体力不断消耗,速度越越慢。被狼群追赶,又受到金雕威胁,慌不择路,竟调头奔郅玄的战车。
驾车者经验丰富,当即操控缰绳减慢速度,同雄鹿错开身位,避免撞到一起。
距离越越近,在戎右的提醒下,郅玄拉开长弓。他的箭术十分一般,比起长弓更喜欢弩。奈何礼仪限制,在这场狩猎中他能弓。
在奔驰中射箭是一种考验。
第一箭飞出,显偏离方。
郅玄正准备再次开弓,车前的战马突人立而起踏雄鹿,落地时不忘张口去咬,满口板牙,杀伤力十足。
面对威胁,雄鹿本能闪躲,这一躲不要紧,正好迎上射偏的青铜箭。
咄地一声,箭矢正中脑门。
因为战马突狂暴,驾车者未能及时操控,战车在前冲时颠簸数下。郅玄不提防,控弦的手一松,本该前的青铜箭瞬间飞天空。
不承想,注定落空的一箭又出问题。
两被侵犯领空的苍鹰气势汹汹冲金雕,后者避开攻击,利爪狠狠在对手背上抓了一下。
一苍鹰受伤下坠,另一赶营救,一刹那身影重叠,破风声陡袭,一箭穿透两苍鹰的翅膀。
苍鹰哀鸣坠落,砰地一声砸到战车前,溅起片碎雪。
一切发生在瞬间,等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郅玄的战车前已经倒下一头雄鹿,掉落一对苍鹰。
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君上威武!”
郅玄持弓站在车上,风卷衣袍,被欢呼声包围。
许久未曾出现,他都快忘记自己这种古怪的运气。不料又一次出现,还是在这样的场合。
是不是巧合?
心中这想,郅玄再次开弓。
他仅是随意一射,没有瞄准任何目标,打的就是射空的念头。不想箭矢即将落地时,雪中突窜出一道白影,赫是一藏匿的雪狐!
狼群经过雪狐藏身的地洞,让它受到惊吓,慌乱之下冲了出,一头撞飞落的箭矢。
结果不言而喻。
“君上威武!”
喝彩声又起。
郅玄表情麻木,抬头望天。
加上这一场,一共五场狩猎,最后一场各使臣都会参。如果还是这样,他该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