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笑的春风灿烂, 有着少见的好心情,但却反问他为什么要接玉桃。
陈虎不解主子到底是在想什么,但玉桃是主子的通房, 既然主子都说不接不管,他要是再多说就显得又蠢又自作聪明。
为了不让自己蠢得那么明显, 陈虎适时闭了嘴, 也不打算再提玉桃的事。
只是他不提,之后的几天主子嘴里都没停过提玉桃这个人。
主子一有空闲就会把他叫到身边,不是让他跟踪苏家的人帮助查案,而是问他那日送玉桃的过程。
主子发问他自然是巨细靡遗地答了。
可就是没想到,答了一次不够, 主子竟然能一天问他几次。
“玉桃姑娘说那鸡毛掸子的鸡毛光滑油亮,一看就是采了雄壮的公鸡毛制成的, 新宅就需要这般的东西镇宅……”
陈虎开始提起这些, 描述上还多会用“好像那么说”,“大概是那样”的词, 但韩重淮问的次数多了, 他的记忆好像也变好了, 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栩栩如生的存在脑子里,随时都可以翻出来讲述。
梨花木的圆桌上摆着甜汤与茶点,韩重淮坐在冒着甜雾的食物面前, 一边听着陈虎说着话, 手指一边轻触着桌面,就像是在想象玉桃说这些话的场面。
嗅到空气中食物的香味,陈虎难懂自己的主子,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平日爱吃的,而是他问了厨房, 知道玉桃平时吃些什么准备。
要来后也不吃,只是摆在桌上嗅味道。
这要是旁人做这种事,陈虎早就把疯子骂出了口,但做这事的是他尊敬崇拜的主子,他只能在把这一切想成聪明人的脑子与常人不同。
“大人,不若属下去一趟宅院,看看玉桃姑娘怎么样?”
几天的折磨下来,陈虎憋不住也不管什么自作聪明,主子这个样子分明是放不下玉桃,既然这样又何苦只是这样询问他,“宅子没有门房,玉桃姑娘一人是在那,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恶人。”
陈虎早与韩重淮说过那日有男人围在玉桃车前,而且他听了只字半语,好像那些男人还送了玉桃东西讨她欢心。
“玉桃姑娘貌美如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难免有人知道她是独身一人,起什么歹念。”
话都说的那么危险了,韩重淮面上却没丝毫紧张浮现。
瞧着桌上已经不冒热气的糕点,韩重淮挥手让屋里的丫头撤下去。
“我说陈侍卫,少爷既然都说不会去接那丫头,你做什么一直提教少爷觉得心烦。”
回时瞪了眼陈虎,她这几日的心就一直悬着没落下过,玉桃走了,她刚高兴,主子就问起了玉桃,见主子问了不接,她又觉得高兴,但主子又问……
周而复始,她这颗心都快坏了。
如今见陈虎还劝韩重淮,她气的不成,她巴不得玉桃死在了外面,这样就算主子后悔,也没法子挽回。
也就是她的容貌不够,若是她再美貌一些,主子眼前有了与可以媲美玉桃美貌的女人,也就不会频繁想起玉桃。
“卑职只是不愿见大人折磨自己。”
既然回时都挑开了,陈虎也干脆说开,不想让主子误会自己。
“大人日日问玉桃姑娘,分明是想念她,既然想念她,又为什么不见她?”
韩重淮不想与不懂的人谈论自个的心思。
不懂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折磨自己跟折磨那颗桃子有多么的新鲜有趣。
陈虎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屋内闯进一人,来人是国公爷身边的管事,肃着面:“四少爷,国公爷有请。”
这架势让陈虎一愣,不再想什么玉桃,国公爷一回来就要见主子,恐怕是已经知道朝堂的事。
虽然来人态度紧急,但韩重淮还是起身换了身银白底的直裰,才慢悠悠地朝国公爷的书房走去。
国公爷已经在书房绕了十几圈不止,身上还是沾满风尘的袍子,若不是顾及面子,他恐怕一踏入国公府,便直直朝韩重淮的院子走去。
这逆子怎么就敢给国公府惹那么的大的麻烦!
国公爷这次离城是跟几个大家族的家主熟络感情,本来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进行,而韩重淮上奏的消息传出来,之前与他言笑晏晏的家主们,面色就奇怪了起来。
乍听到韩重淮出那么个风头,他虽然觉得招摇,但想着韩重淮是太子的人,所以并未想太多。
但之后有相熟的官员提点了他苏齐宁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便满头冷汗,恨不得杀了韩重淮。
门扉一响,韩丰林便握着茶杯朝门口狠狠砸去。
“你这逆子还不跪下!”
韩重淮微微侧身,茶杯在地上砸成了花。
面对韩丰林的怒容,韩重淮径自走到桌前坐下:“父亲这是怎么了,一归家就发那么大的火。”
“你这个逆子,谁许你坐下了!” 往常韩丰林用得上韩重淮,对于韩重淮随意坐下,只觉得父子俩的关系修复好了,不止不会生韩重淮的气,还会觉得高兴,但是如今他只觉得韩重淮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有椅子不坐,父亲要站着与我说话?”
韩重淮提出问题,人依然没站起来的意思。
见他老神在在,韩丰林心中稍稍期待,打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自在安定:“淮儿你老实告诉爹,这一切是不是太子殿下授意你这么做?”
“父亲怎么会那么想?”韩重淮挑眉,像是不懂韩丰林怎么会问出这个傻问题,“苏齐宁有六个妹妹,分别都嫁给了朝廷官员,其中一个还是太子殿下幕僚的正妻。”
韩重淮话说的不急不缓,手支着脑袋仰着头,像是在欣赏随着自己说话节奏,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韩丰林。
他心中不高兴,自然就希望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要露出笑脸,陪着他越难受越好。
“我的折子没过太子殿下的眼,就因为这般,太子党的官员已经不搭理我,觉着我的举动是不尊重太子。”
韩丰林听到后面惊地瞪大了眼:“你你……你是疯了不成!你知道厉害关系,竟然还一意孤行,你想死便自己去死,你知不知道你这举动会害死国公府!”
“父亲说的话孩儿不懂,孩儿这是在完成祖父的遗愿。当年桑河那一战要不是苏齐宁误了军饷,祖父也不会背水一战,身体留下要命的伤,让他逝去的那么早。”
韩重淮说的这事是一件旧事,“桑河”这个熟悉的地名,韩丰林回想半响,都不知这事发生的时候,韩重淮这逆子是出生了还是没出生。
事关亡父的遗愿,韩丰林心虚了一下才瞪着眼道:“那么多年前的旧事,你一个小子能查清个什么,你祖父要是有这个遗愿我怎么会不晓得!”
想到老爷子死之前的交代,韩丰林后悔至极,“你祖父死前交代我,不许你站起来,不许你离开国公府,免得你给国公府招来灾祸,我就不该对你心软,在你腿好时我就该砍断你的腿,我要是当时狠下心怎么会让你现在闯出那么大的祸事!”
两个遗愿可是天差地别,韩重淮眯了眯眼:“那父亲这是打算现在就要砍断我的腿?”
要是砍了他的腿可以补救现在的状况,韩丰林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斧子。
看出了韩丰林在想什么,韩重淮歪唇一笑:“父亲就那么不相信我的本事?”
“你还有什么本事?”
韩重淮的样子让韩丰林觉得他还有后招,但是想到他连太子殿下都惹恼了,他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怎样逆转局势。
“父亲总得看看才能知道。”
韩重淮的故作玄虚让韩丰林想一棍子打死他,但是想到他说不定真有办法,忍了又忍,还是把他毫发无损地放回了麒麟院。
不过韩重淮回了麒麟院没多久,被禁足的韩重珏恢复了自由。
“国公爷竟然用这事对大人施压。”
听到二少爷提前结束了禁足,陈虎也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心寒,之前国公爷对主子没一句重话,如今见局面不好,竟然翻脸的那么快。
“他要不是这样,还不像他了。”
韩重淮轻笑,韩丰林是他的父亲,但是他从小时就未想过讨好韩丰林,因为他清楚,韩丰林没本事,且自私自利,若是花功夫讨好他,只是浪费精神。
要想韩丰林脑袋发昏,虚假的父子亲情不行,美色倒是可以。
韩重淮想起这几日频繁遇到的绿秾:“你喜欢的那个是回时还是雁字?”
韩重淮记得陈虎惦记院子里的一个丫头,却忘了是哪一个。
原本在说国公爷,突然提起了自个私事,陈虎面上有几分不自在:“回大人,是雁字。”
“既是这样就留下她,回时不必留了。”
绿秾经常在他面前出现,不是他与她有夙世姻缘,就是他身边有人把他行踪透了出去。
“大人?”
韩重淮频繁问起玉桃已经是与以往不同,如今要回时走,陈虎都要怀疑自个主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回时可是当年老国公爷为大人选的丫头。”
这些年的不周到都放任了,如今只是为了还未查清的始末,就那么把人赶走了?
“我已不欠国公府什么。”
韩重淮淡淡道,他既不欠国公府什么,身上也没流着韩家人的血,那还需要容忍什么。
再说他记得玉桃似乎不喜欢回时。
想到玉桃,韩重淮脸上又有了淡笑:“与我说说,玉桃如何指使你去买烤鸭。”
陈虎:……
明日他还是找个道士来给主子驱驱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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