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神族的下界反应。”

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自己身旁打瞌睡的塞壬，用自己认为合适的声音提醒道。

塞壬睁开眼睛——她的目光毫无刚睡醒时应有的迷糊，倒更像是一把从黑斗篷下伸出的尖刀，冷冽而快速地扫过对方的脸颊，最后固定在自己面前的屏幕上。

她缓缓地从椅子上起身，虽不熟练但却有条不紊地调出卫星获取的图像，随后若有所思而又像是在期待什么一般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不作命令吗？”技术人员畏缩地问道。

“下令？”塞壬心中掠过一丝滑稽而悲凉的感觉，她面无表情地在心中想到：“面对这种能在一分三十秒内毁灭亚洲的怪物，我又能下令要求做什么呢？”

“暂且按兵不动。”她尽量地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而冰冷：“在阿尔德制作出复刻神族能力的外骨骼之前，地球上能够与御前天使级神族个体抗衡的只有艾尔奇亚。不需要做出无谓牺牲。”

“到最后居然还是只能靠艾尔奇亚……”她在心中苦涩地抱怨道：“艾尔奇亚……你倒是快点来啊……”

技术人员惊奇地看着塞壬痛苦地闭上眼睛，他有些不安地挠了挠头，再一次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

“亚瑟……艾尔奇亚又要做这些个人英雄主义的事情了……”塞壬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她在心中无助地想道：“连你也不在了……我还能找谁抱怨啊……”

神族的入侵反应像是一条巨大飞龙从空中投下的阴影，尽管尚未真正的造成伤害，但足矣使得被阴影笼罩而又首当其冲的塞壬精神崩溃了——会造成多大的损害？什么时候才会回去？艾尔奇亚是不是真的会像白桦相信的那样想出办法来阻止这一切？这些问题像是巨龙拍动翅翼的声音般充满威胁地萦绕在塞壬的耳边，无时无刻地攻击着她那脆弱的精神。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过于依赖艾尔奇亚了。

“还没有出现艾尔奇亚的反应。”她麻木地告诉自己：“上一次死去了四十一亿人，这一次……”

技术人员被塞壬猛地用拳头锤在桌子上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身体向着远离她的方向挪去。

塞壬注意到监控室里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自己身上——这种焦灼感使她更加烦躁了；但她还是成功地阻止了自己绷紧的神经彻底崩溃，缓缓地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到底要怎么办！”

她咬住拇指，大脑急速地转动着。

“阿尔德也不见了，有一些问题我根本没地方问。”她紧锁着眉头，咬着大拇指的牙齿越来越用力了起来：“以前都是艾尔奇亚在我现在的这个位置，为什么他从来没有像我现在这样焦虑过啊！”

“不……不对。”塞壬突然冷静了下来，她轻轻地将自己快被咬断的拇指从放松的上下颚中间抽了出来后想道：“就算是艾尔奇亚，他也是会焦虑的……只是他不会表达出来罢了。”

她想起了艾尔奇亚在巫会总部的那一次精神崩溃——突然发狂的他几乎毁掉了半个巫会，直到白桦过来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他也总是在心中积累着那些压力。”她感觉自己的内心中燃烧着的焦躁与痛苦逐渐熄灭了，冷静与宁静像是娟娟细流般缓缓地流过她焦灼的心脏，温和地将其冷却了下来：“与他心中积攒的那些想比，我这算什么呢……”

“侦测到魔力反应，有人参与到了与神族的战斗中。”

塞壬身边的技术人员低声提醒道——这句话让她彻底安心了下来。

艾尔奇亚出现了。

不知是不是幻觉，塞壬似乎听到身边响起了一片小声的欢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那个代表着艾尔奇亚的反应点。

神族的反应点在艾尔奇亚的反应点前停滞住了；在这之前，它一直都在漫无目的地在城市上空飘荡，就好像一颗不稳定的球状闪电般漫不经心却又让人提心吊胆地快速穿梭在各个城市之间——塞壬猜测两者在进行对话或是战前问好，尽管不想承认，但到目前为止出现过的所有神族几乎都有着良好的修养——至少会先报上自己的名号与开战信号。

在塞壬还在猜测的时候，屏幕上的两个圆点已经运动了起来——两者在瞬息间便已摩擦交锋上百次，随着时间的推移，狂舞的两个圆点每一次碰撞之前两者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这一点让她觉得值得在意却又一头雾水。

“天呐！”

塞壬身边的那个技术人员尖叫了一声后猛地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一手指着屏幕，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了？”

塞壬急匆匆地将卫星监视的范围调大至世界范围——然后她便看见了让这个技术人员尖叫出声的东西。

一条条的红色轨迹，从各个国家升起，然后直直的指向艾尔奇亚与神族交战的城市。

“那是核弹！”塞壬听见有人惊呼道：“他们发射核弹了！”

上一次核弹爆炸时的巨大威力还印刻在塞壬的脑海中，她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红色轨迹，感觉全身上下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联络联合国常任安理会！”她命令道：“把联络窗口转到我这里。”

“开什么玩笑！”塞壬咬牙切齿地想道：“这样数量的核弹会杀死艾尔奇亚！甚至……甚至足以毁灭世界！”

但很快她便止住了准备对联合国破口大骂的想法——因为对方看起来和自己一样，甚至更加的六神无主。

“全世界范围内出现大量传送门！”又一个技术人员报告道：“各大城市的人类正在进入其中以进行避难……主持现场的是巫会！”

“巫会？我怎么不知道？”塞壬茫然地想道：“开什么玩笑？这么庞大的任务差不多该用上全体巫会成员了吧？”

“报告……”

“报告……”

“报告……”

监测者们的报告像是洪水海啸般接踵而至呼啸而来，无数令人感到莫名其妙的消息让塞壬在茫然之余感到了不安。

“绕地轨道出现大量不明飞行物，传送门的出口就在那里！”

“欧洲、南极洲、非洲、大洋洲、南美洲、北美洲上方展开大型魔法，经检测与上一次毁灭亚洲的大型魔法纹理相同！”

“联合国传来通讯，证明现役的所有核弹皆已发射！”

“第一批到达的核弹即将与地面发生对撞！”

“神族反应停止运动，介入与神族战斗的反应消失！”

“艾尔奇亚，这些都是你搞出来的吗？”塞壬感觉腿一软，随即便跌坐在了椅子上。她勉强地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不愧是大贤者……到底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