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黎云天从地上一跃而起，风一般冲出了屋子。

“嗯？”塞壬眨了眨眼：“怎……怎么跑了？”

“不好，快追！”艾尔奇亚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向着门口跑去：“这家伙精神不稳定，谁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情来！”

一众人跑出大门，但所见之处却皆是空空荡荡。就连远方的街道也失去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沉寂在灰色的寒冷宁静中。

“哪里去了？”塞壬困惑地再三扫视着荒芜的街道：“不可能，普通人怎么可能跑的这么快？”

“这家伙可不能算是普通人。”艾尔奇亚沉着脸道：“有可能他又可以使用奇迹了。”

“叔叔……”

黎冰怅然若失地从屋内走出来，随便哪个人都可以看清楚浸透她脸庞的冰冷悲伤。

“你先走家里和阿尔德他们待着吧。”塞壬像是哄小孩一般，屈下身轻轻地抚摸着少女丝绸般柔顺的头发。她用尽量温柔的声音在黎冰的耳边说道：“我们去找。”

“谢谢……”少女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当然这其中看不出任何放松的成分：“我会……待在这里的……”

艾尔奇亚挑了挑眉毛，对阿尔德轻轻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后者虽有些不满，但却心领神会地把头凑了过来。

“看好她。”艾尔奇亚瞥了正在转身回屋的黎冰一眼，阴沉着脸低声说道：“绝对，不要让她跑出门。我对黎云天的行为大概有底了——这根本不是什么人格分裂。”

“不是人格分裂？”阿尔德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什么意思？”

“他在冲出门前说的话是可以和前一句话联系上的。”艾尔奇亚的脸蒙上了一层阴恻恻的诡异黑影：“而人格分裂患者，两个人格的记忆是无法共享的。”

“但他在清醒的时候不是说过'另一个我'什么什么的吗？”尹璃小心翼翼地插入到对话中：“这不是说明他清楚自己有另一个人格吗？”

“人格分裂患者意识到自己是人格分裂，就代表着离痊愈不远了。”艾尔奇亚轻轻地叹了口气：“我们被这句话给带歪了，所以都在往这方面思考——何况读心对于精神状态不稳定的人而言并不是很好用，所以塞壬也会支持这个结论。”

“那按你所看？”塞壬的长耳轻轻地上下抖动了两下。

“我觉得是精神分裂，伴有严重幻视幻听与精神恍惚。”艾尔奇亚轻轻地摇了摇头：“但是并未产生其他人格。”

“他到底在幻视与幻听中看见了什么？”塞壬皱了皱眉：“明明之前情况已经稳定了。”

“大概是足以动摇其信仰的东西。”艾尔奇亚用不确定的口吻说道：“反正不管如何，我们要在他干出什么事情来之前找到他。”

“分头？”

“分头，我往东边，塞壬往南，亚瑟向西，白桦向北边搜寻。”

“好。”

“但愿不要出事情。”尹璃小声地嘟囔着，她轻轻地扣起双手祈祷着：“但愿这个叔叔能安全回到侄女身边。”

“我们只要看好那个女孩就可以了。”阿尔德冰冷地说完，转身便走进屋里。

“这也是我们现在能够帮上的最大的忙了。”尹璃满足地笑了笑：“接下来只要等着他们的消息就好了。”

“不知不觉中。”阿尔德诧异地在心中想道：“我居然也开始关心人类的那些琐事了。”

“这到底算好还是算坏呢……”

阿尔德走进屋中，却发现客厅里冷冷清清，空无一人。他微微地一皱眉，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就像是小说中描写的一般“心中掠过一道不详的阴影”——在搜索过了整间房子之后，他才终于不情愿地确认了一件事情；

黎冰不见了。

“我们来晚了。”

艾尔奇亚沉着脸说道，他的面前是一堆混合着暗红火星的黑色焦炭——他隐隐能够认出一个十字架的形状歪斜地插在还冒着袅袅青烟的灰烬之中，而在这个扭曲的十字架上，还绑着一个支离破碎的焦黑人形。

没有人知道黎云天是怎么把自己绑在十字架上的——更没有人知道他将自己绑起来以后是怎么点的火。但是可以看出来他几乎没有怎么剧烈挣扎过——这似乎暗示着他将自己烧死的意志十分坚定。

没有人明白他为什么最后做出了这样的行为，答案在过去无人知晓，未来也将会逐渐在未知中被人遗忘。

“这样子……要怎么和那个孩子讲？”

塞壬面色阴沉地望着那片还带有余温的灰烬低声说道。

“先处理掉吧。”亚瑟不安地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这个地方人不多，但是如果被看见也肯定不好。”

“但是……为什么？”塞壬仿佛有些混乱地呻吟着：“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这样那个孩子要怎么办啊？她还在等着他回来啊！”

“这大概就是他拯救别人的方式吧。”艾尔奇亚轻轻地俯下身捧起一掌灰烬喃喃地说道：“既然没有能够拯救他人的力量，便祈求着虚无缥缈但又或许掌控着一切的神的救赎……以至于……要将自己献给神。”

“亚伯拉罕要献祭的是他自己的小儿子。”亚瑟与塞壬并肩站在一起：“而他……大概本是想要献祭自己最爱的侄女吧。”

“但最后，烧成灰烬的却是他自己。”一直沉默着的白桦轻轻地说道：“这算是……一种爱吗？”

“这是以他的方式表达出的病态爱意吧。”艾尔奇亚叹息着抬起头来：“但是……”

他的声音突然僵住了，表情像是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一幕般因极度惊恐而变得扭曲了起来。

其他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正午灰色的阴云下——她的脸因为背光而笼罩在诡异的阴影中，但众人可以明显地看见，她的身体在颤抖。

“这是真的吗？”

黎冰的声音带着浓郁的哭腔，艾尔奇亚从中听到了一种无可挽回的深深绝望。

“叔叔……他真的……”少女捂着脸跌坐在地：“他真的……”

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一般，众人在强烈的愧疚感与诧异中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