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隔着老远就注意到了那只“红色的眼睛”。

以及那回荡在矿洞内的平稳而规律的巨大呼吸声。

“地龙。”奥萨有些许失望地说道：“看起来很正常。”

“它是古龙吗？”少女小心翼翼地望着那只埋在石砾间一动不动的赤红竖瞳：“它不会对我们不利吗？”

“地龙不能算是古龙。”奥萨回答了她的第一个问题：“它没有翅膀和六根角，只能说是十分接近于龙的亚种。”

“它看得见我们吗？”少女小声地嘟囔着：“它的眼睛……”

“它暂且还在睡眠之中，而且睡得很熟。”奥萨毫不忌惮地走上前去：“地龙的性格暴躁，如果受到侵犯会对所有生物发起攻击——但是即便它被矿工挖出来都没有什么动作，大概是睡得很熟，可能已经这样持续了数十年了。至于那只眼睛……只是因为它没有眼睑，所以只能睁着眼睛沉睡罢了。”

“那我们怎么办？”

“不管它。”奥萨果断地说道：“地龙陷入沉睡都是以百年为基础，放着暂时不管也没有关系。现在我们要紧的问题是即将爆发的混沌。”

两人直直地走过地龙掩埋在沙土与岩层中的褐色躯体，向着矿坑对面的单程缆车前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少女感觉到那只一动不动的眼睛中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光辉。

“它真的只是在沉睡吗？”少女聆听着那响彻整个洞窟的呼吸声想道：“还是说……”

奥萨的脚步突然停住了。少女看见他猛地从身后的鞘中拔出剑来，剑刃上窜起火焰，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在猎猎作响的火焰之中，她看见那只金红色的独眼闪烁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光彩。

“到我身后来。”他冷冷地命令道。

少女也注意到了气氛中不对劲的地方，未等对方说完便已经躲到了那把燃烧的剑刃之后，小心翼翼地望向那只红色的眼睛——

那只眼睛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但却不再继续望向灰色的岩壁，而是死死地盯着他们所在的方向。

“不会吧……”少女在心中抱怨道：“明明矿工把它挖出来的时候都没有醒过来……”

地面震动了起来，两人看见地龙那庞大的身躯轻松地拱破岩层，大蜥蜴一样大摇大摆地爬到了矿洞中央，歪着头用左侧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

“不对。”奥萨冷不丁地说道：“我搞错了，这东西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地龙。”

地龙将头摆正，少女这才看见了它的右眼——或者说是右眼眶，流淌着像是石油一般纯黑粘稠的怪异液体——那些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不时地伸展出闪着黑光的触手在空中挥舞着。

“那是什么？”少女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恶寒顺着她的脊背爬了上来，她结结巴巴地问道：“那些……是什么东西？”

“沦为混沌的温床的生物。”奥萨在空气中划出一剑，剑刃上缠绕的火焰如同流星般在自己运行的轨道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尾迹。他解释道：“最后都会变成这样。”

他架起剑，像是一根箭般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很快，快到少女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剑上所缠绕的火光在空气中留下的明亮残影，以及地龙因突然受到冲击而后仰的动作。

火焰如蛟龙般在黑暗中飞舞，火焰的尾迹像是捕食的蟒蛇般将地龙缠绕在中间。在转瞬之间，地龙那坚硬的鳞甲上便被划出了数十道燃烧的伤口——它恼怒地长啸着，挥动长爪与尾巴试图击中这个异样的家伙，但最终所接触到的却仅有幻影。

火光的痕迹在矿洞中勾勒出一幅舞动的图腾，但却看不见造就其的作者。

随着一声决定性的巨响，少女的眼睛终于再一次捕捉到了那副透着微弱火光的焦黑铠甲——他正用力地将燃烧着的剑插进地龙的右眼眶——那些像是石油般的粘稠液体似乎也像是石油般易燃，那些在空中舞动的触手转眼之间便被烧作了灰烬。

地龙抽搐着倒在地上，它那只死气沉沉的左眼又一次一动不动了。

“这就是随时可能会爆发的混沌苗床吗？”少女在远处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地龙的尸体：“如果它死去了的话……”

“它体内的不过是残渣而已。”奥萨喘着气站了起来：“它被刚刚挖出来的时候或许是混沌的苗床，但在那之后肯定是转移到了某个在场的人身上并进入了城市——因此它身上混沌的气息并不浓重，我没能感知出来。”

他从盔甲缝隙中冒出的旺盛火焰慢慢地矮了下去，在黑暗中发出微弱而深邃的红光。

“上面的城市危险了。”他低声说道：“我们得快走才行。”

近一小时后，两人又一次回到了城市里。

“矿山挖出红色的眼睛时，有多少人在场？”奥萨刚进城门便抓起一个路过的矿工领子质问道：“告诉我。”

矿工吓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他费了很大的劲才终于把自己的舌头捋直，当奥萨松开他时立即一副魂都被吓飞了样子跑开了。

“你觉得这些名字里哪个最可疑？”奥萨头也不回地问道：“这十六个人中，”

少女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绝望的色彩。不管这份绝望是针对谁的，她都能看出一件事——

这个城市八成是来不及救了——至少不可能在只是杀一个人的情况下令整座城市平安无事了。

奥萨冷冷地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准备将它拔出来。

少女明白这意味这什么——老威廉曾给她讲过，当“厄兆”将剑鞘背在身后时，代表着他们是进城来交易的。而当他们把剑鞘放在腰间并一副随时准备拔剑的样子时，他们会做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当然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这是在寻找混沌的温床。

而最后一种，是将武器出鞘并握在手中。这代表着混沌即将到来。

奥萨放弃寻找“温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