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无常。”
剑锋在空中划过如舞蹈般的弧线,在他的胸甲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白痕。
“如火焰焚世。”
他如巨狼芬里尔般高高跃起,将手中的武器举过头顶。
“然吾辈未曾退败。”
他在人群中穿行,似乎与每一个人为敌,但却又在与每一个人配合作战。剑刃反射着淡淡的火光,在黑暗的洞窟中划出无数明亮的轨迹。
“因吾辈知晓身后即是人理。”
他在空中旋身下斩,落地后与另一个身着破败盔甲的身影默契地交换后背,就仿佛昔日他们如狼群般合作狩猎混沌。
战斗看似混乱,但其中却又似乎穿插着微妙的秩序,就像是不断交换舞伴的华尔兹一般——在交错纵横的剑光斩击之中,“厄兆”的赝品们在黑暗与死亡之间翩翩起舞,在鲜血与飞舞的火光中最后一次开始了狼群作战。
他们狩猎的对象,是自己与自己的战友。
“在永恒的深处。”男人轻轻地念诵着祭拜烈士的悼文:“吾辈之魂将于诸神面前重逢。”
“阿门——”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他的面颊滚落,在地面上摔得粉碎。
他以昔日队友的肩膀为跳板,在黑暗中高高跃起,将手中之剑深深地捅进曾经伙伴的胸膛。
“命运无常……”
黑暗之中,他们的声音在洞窟中形成回音,层层叠叠地回荡着。
“如火焰焚世……”
空洞而冰冷的声音在金铁相击中逐渐变得有感情了起来,似乎他们的人性在一点一点地恢复。他们战斗着、低声念诵着他们之间祭拜死去伙伴的祷文,仿佛在为自己与战斗着的昔日战友哀悼着。
“然吾辈未曾败退……”男人喃喃地继续念诵道——泪水无法抑制地涌了出来,滴落在他架在胸前的剑刃上:“因吾辈为驱逐灾厄之人。”
“若吾辈在黑暗中烧作灰烬。”
众多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仿佛梦境一般虚无缥缈地充斥在整个洞穴之中。
“若吾之灵魂化作黑烟,咆哮着冲向天空……”
他们剑上星星点点的火光突然明亮了起来,如昔日般绽放出烈焰的荣光。
黑暗被破开了,熊熊火光照亮了奥萨焦黑的面罩。
“不去帮忙吗?”少女望着那冲天摇曳的火舌问道。
“我还没有无趣到插手一场关乎他人最后尊严的战斗。”奥萨淡淡地说道——他冷冷地凝望着火光,那只金红色的独眼仿佛众人手中剑刃绽放出的火焰一般燃烧了起来:“这是师父的教诲。”
“吾之战友啊。”男人的声音在众人如幽灵般的低语声中格外明显:“勿要为吾所悲伤。”
“汝辈之途为焚烧命运的通天之火!”
他们低沉地、一遍一遍地念诵着这些祷文,仿佛幽灵般举起手中燃烧的兵刃向自己的战友攻去。
每一次攻击都仿佛要献上一切,就如那燃烧的野火般在疯狂中向昔日曾一同作战的伙伴们致上谢意与敬意——火光之中窜动的人影如幻影般闪烁着,拉出长长的影子映照在石壁上,在黑暗中不屈地摇曳着。
“真是令人惊讶。”奥萨说道:“他们的灵魂与剑上残留的火焰产生了共鸣,力量的残渣暂时地恢复了往日的荣光模样。”
“这代表着什么?”艾比入迷地望着火光与火光中窜动的“厄兆”赝品们:“那是他们意志的火光吗?”
“是的。”奥萨轻轻地说道:“之前微弱的火无法彻底去除他们体内的混沌,但现在……可以结束他们无穷无尽的战斗了。”
“命运无常,如火焰焚世。”
“厄兆”的赝品们将带有火焰的剑插入同伴的身体,安详地在腾起的火光中化作灰烬——伴着从盔甲缝隙中窜起的火舌,他们猩红色的眸子逐渐黯淡了下去,最终消逝在烈火与浓烟之中。
“我们先出去。”奥萨看了看萦绕在洞穴中的烟雾说道:“继续待在这里会被呛死。”
“可他……”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奥萨目光灼灼地望着少女说道:“我们不能夺去他亲手送走昔日战友的权利。”
“那是属于他们的悲怆与荣耀,是他们看作高于生命的东西。”
黑烟从阶梯口升腾了起来,如自由的灵魂般飘向天际。
市民们不安地围在一旁,有的人甚至拿来了水桶准备救火——自然,被奥萨那冰冷的眼神制止了。他就像是一尊雕像般静静地伫立在原地,冷酷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
许久之后,他身后的黑烟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紊乱——伴随着人群的低呼,奥萨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谢。”男人的声音因烟雾而变得干涩沙哑:“是你赋予我们火焰,让我们能够在荣耀中自行解脱吧。”
“我什么都没做。”奥萨冷冷地答道:“是你们的灵魂激发了那些武器里最后的火焰,这是独属你们自身的荣誉。”
“是么……”男人似乎苦涩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少女抬起头,看见他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起了变形的焦黑头盔,像是一个真正的“厄兆”般站在灰色的天地之间。
“你是真正的'厄兆'了。”奥萨淡淡地说道:“你们都是。”
“这是一种承认吗?”男人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谢谢。”
两人沉默地望着那连接天地的烟柱从地下腾起,遮天蔽日地笼罩在灰色的天穹。
“在很久很久以前。”男人轻轻地说道:“'厄兆'们有一个更为贴切的名字。”
“是吗。”
“他们称自己为'逐火之蛾'。”男人望着天空喃喃地说道:“向死而生,以自身换取被火光所点亮的未来——无论这光是多么的微弱,他们依旧会如此毫不犹豫地献身于火焰。”
“这是遗迹里的记录吗?”
“是的。”男人温柔地从怀中取出一条项链,轻轻地抚摸着它道:“但是他们没有把这个名字告诉任何人,就这样写在被人所遗忘的墙壁上被岁月侵蚀,最终连他们自己都忘记了。”
“这就是'厄兆'啊。”奥萨淡淡地说道:“这就是注定不会被人铭记的、逐火之蛾牺牲的命运。”
“至少是我。”男人轻轻地点头致意道:“向你——还有你背后的'你们'致上崇高的敬意。”
奥萨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剑鞘重新背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