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地中海倾向的矮人缓缓从地上捡起老四丢下的熄灭矿灯,仿佛在一瞬间老去了数岁。
“'厄兆'。”他轻轻地捧着那被摔出裂纹的矿灯说道:“你老实的告诉我……在黑暗中消失的人都怎么了?”
“被混沌吞噬了吧。”奥萨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里的混沌已经夺走了三个——不,大概是四个灵魂了;在地上的时候我就听到了,还有一个人也独自来到这里了吧?”
“他们……会死吗?”有地中海倾向的矮人深吸了一口气,不死心地问道:“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
“没有。”年轻的“厄兆”斩钉截铁地打断道:“被混沌吞食的人只会成为混沌的一部分罢了,这里的混沌已经足够强大了;恐怕再过不到两天的时间就会形成巨大的浪潮,将这座矿山以及周遭的所有东西一并吞噬殆尽。”
“我就不该贪那点小便宜!”矮人朝奥萨咆哮道:“我就不应该给什么来路不明的家伙带路!我就不应该无视其他法师的警告进入矿山!我做错了!我一切都做错了!!”
“求求你……把我的兄弟还给我……”他无力地掩着面抽泣了起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能把他们还回来就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回到矿山了!我会给你……会给你钱!所以请你把我的兄弟还给我……”
“做不到。”奥萨冷冷地翻找着矮人们留下的背包:“人死不能复生,节哀。”
“你在……做什么?”躺在墙角的壮硕矮人吃力地问道:“要把干粮和水拿走,自己一个人离开吗?”
“'厄兆'的新陈代谢相当缓慢,即便几个星期不吃不喝也没有关系。”年轻的“厄兆”从包中掏出一瓶烈酒和几包紧急处理用的绷带:“而且如你们所见,我们走过的路已经变成那副模样了,恐怕连结构都已经彻底变了;我会给你的伤口做个简单的处理,之后让你的兄弟背着你继续带路。”
“不行……如果再继续走下去的话……”老五望着那深邃的黑暗,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还是暂时待在这里吧,谁知道接下去还会出现什么事情?还不如在这里等待救援……”
“救援?”奥萨冷冷地重复道:“你觉得会有谁来救你们?”
“不少人都知道我们下来了,如果我们过了很久都不上去的话肯定会有人来找的。”老五因为伤口的刺痛而倒抽了一口凉气:“继续往里走……肯定是找死。”
“你们能够走到这里而还没有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原因。”年轻的“厄兆”冷冷地叹了口气:“因为我跟在你们后面,因此混沌不敢轻易出手——否则你们进到一定深度就该一并消失了;你最好祈祷没有人会来找你们,因为就算真的下来了也只有死路一条。”
两个矮人陷入了绝望的沉默中。
“救援么……”奥萨若有所思地低吟道:“硬要说的话,恐怕就是我了吧……”
有地中海倾向的矮人颤颤巍巍地背起受伤的老四,在矿灯那可怜的照明下向着那蠕动的隧道深处缓缓走去;奥萨则默不作声地走在与他并肩的位置,左手仿佛不经意般地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厄兆'。”过了许久,背着伤员的矮人似乎重新恢复了冷静。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预兆灾祸将至之人。”奥萨淡淡地回答道:“同时也是狩猎灾祸之人——不过这一点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
“灾祸?”
“就像这个畸形的隧道和这之中弥漫的黑暗。”年轻的“厄兆”指了指幽暗的矿灯:“在这种灾厄的领域之中,哪怕是再亮的灯也只能照亮这样有限的区域——因为这里的黑暗就像是水一样填满了整个空间,而人造的光根本无法撕开这种厚重的恶意。”
“真是……恐怖的东西……”
“因为混沌是世间最为纯粹的黑暗与恶意所凝结而成。”奥萨冷冷地看着前方说道:“贪得无厌,永无满足之日;亦无慈悲之心与悔改之意,是能够毁灭整个世界的危险灾厄。”
“你们……能消灭它吗?”
“能。”年轻的“厄兆”拍了拍焦黑的剑柄回答道:“就如你刚刚所见的,我们燃烧的长剑能够撕开它们的躯体,将它们烧成灰烬。”
“真是厉害啊……但为什么几乎没什么人听过你们的功绩?”
“因为没有必要大肆宣传。”
“怎么会呢?如果让各大王国认识到你们存在的重要性……”
“认识到了又如何?凡人的帮助毫无意义。”
“但你们一直不被理解,不会感觉……有些孤独吗?”
“感到了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年轻的“厄兆”冷冷地摇了摇头:“对于人类而言,威胁与恐惧比起好言相劝一直都更加有效;如果大多数人都知道了我们是什么,那么驱散人群反而会更加麻烦一些——何况我们必须要做的事情仅有消灭混沌,而不是和人类打好关系。”
“但多少会有一些好处……”
“混沌会潜藏与人群之中,因此将沦为混沌温床的普通人杀死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奥萨缓缓地说道:“不管目的为何,杀人就是杀人,因此我们不可能与普通人打好关系;我们要做的只是必须有人要去做的,不是凡人眼中的什么英雄——或许更接近于传说中的邪恶形象。”
“真是奇怪……”有地中海倾向的矮人低声自语道:“明明隧道都变成这种鬼样子了,但是基本路线却没什么变化……”
“因为混沌希望将我们诱导向最深处。”奥萨漫不经心地解释道:“这样一来便能够将我们永远地困在其中。”
“那我们……继续往下走是不是有些不明智?”
“我有自己的办法,只要到达最深处就可以了。”
有地中海倾向的矮人猛地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向自己本应背着伤员、但如今却空空荡荡的背后;还有老五那双仍然缠在自己脖子上,从切口出正缓缓渗出血液的手臂。
老五从紧挨着他的身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