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吗？”艾比坐在广场的长椅上问道：“你看起来很生气。”

“那个人是杀人犯。”克丽丝冷冷地回答道：“就这样。”

“不清不楚。”少女皱了皱眉头：“不过……算了，我也不想再多追究。”

克丽丝一言不发地低下头，从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不过事实上艾比也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她表面上看起来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静模样，但实际上胃已经因为紧张而开始不断抽搐了。

“为什么不走？”她冷冷地向克丽丝问道。

“如果你都没有离开，我为什么要走？”对方反问道。

“是啊，为什么我还留在这里？”艾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明明内心深处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尽管如此还是要拼上自己的安危去尝试……明明我并不是'厄兆'，为什么我又会觉得自己对这些镇民们负有责任呢？”

克丽丝抽了抽鼻子；少女转过头，看见她正将眼角的泪水抹去。

“或许是因为我们曾被这里的人们友善对待过吧。”艾比缓缓地闭起眼睛，感觉自己抽搐的肠胃似乎在逐渐舒缓下来：“那是珍贵的……无法忘却的恩情。在旅行之中，我感受到了这股善意是多么的宝贵，因此也绝不想失去它们——因此我便对这个镇子负有责任。”

她的手指在匕首的刀柄上下游走，最后停滞在灼烫的刀鞘上。少女仿佛一个真正的“厄兆”一般抬起双眼，用那冰冷而深沉的目光注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艾比。”克丽丝犹豫地问道：“能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察觉到这里有混沌的温床的吗？”

少女摸了摸下巴，将奥萨在路上突然察觉到混沌气息以及自己只身前往此地的过程告诉了她；克丽丝全程没有做出任何评论，但艾比察觉的到——她的眼神正逐渐阴沉与凶狠了下来；尽管并不知道是哪一部分的叙述触怒了她，但少女还是警惕地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我们被我们所崇拜的'厄兆'所抛弃了啊……”她在少女讲完后低声说道：“真是讽刺……我们崇拜的是'厄兆'们冷静而理性的决断，并以此认为痛苦地做出决断的他们是拯救世界的英雄——但我们却不曾想过自己居然会成为这份理性的牺牲品……”

“对不起。”艾比真心地这么说道：“我们……很抱歉，是我们的能力不足。”

“不，不是你们的错。”克丽丝苦笑着摇了摇头：“我能理解——光是你能来到这里试着拯救我们，我就已经能看到你们的努力了。”

“触怒她的不是我们吗？”少女在心中困惑地想道：“那么是哪一部分？”

“我知道寄宿着混沌的人是谁了。”女孩抚摸着自己的义肢，冷冷地说道。

“是谁？”

“如你所说，混沌的气息是突然之间进入你师父的探知范围的——”克丽丝垂下眼睛回答道：“但是我们镇子里的人们基本上是不会离开这个镇子的——至少最近没有过——但有一个人例外。”

“是那个学者！”艾比在心中替她回答道；同时，悲哀与恐怖的感情从她的心底翻涌而出：“如果是我不认识的人就算了……居然……”

“这个人回来的时间与你师父感知到混沌气息的时间基本吻合。”克丽丝用肯定的口吻盖棺定论：“只要杀了他……”

少女感觉到大脑一阵天旋地转——她本能地看向腰间的匕首，却惊奇地发现鞘中空空荡荡。

“你下不了手吧？”克丽丝飞快地与艾比拉开距离——她冰冷的眼睛如同手中那把闪烁着火光的扭曲匕首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但我可以，艾比——他杀了我的父母，如果世界上有人能杀了他，那么这个人必须是我。”

少女尚未反应过来，克丽丝便以与正常人无异的速度跑开了——动作之快，甚至让人有些怀疑她装的究竟是不是假肢。

“回来！”艾比慌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至少确认一下！”

克丽丝当然不会听她的，转眼间便消失在了某个拐角。

“糟了！”少女的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一边竭力奔跑着一边在心中呐喊道：“如果他不是混沌的温床呢？糟了！糟了！遭了！遭了——这下真的会闯下大祸的！”

“但是……实际上直到杀死他的那一刻，我都无法知道真相……”她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又有谁会知道那把匕首捅入他的心脏之后，喷溅出的会是燃烧的混沌幼体还是真正的鲜血呢……”

“这股不断矛盾冲突的犹豫与害怕做出错误选择的恐怖。”她望着深蓝的天空想道：“也是奥萨想要向我展现的东西吗？”

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将艾比从思考中惊醒，重新拉回严峻的现实并强迫其做出选择。

“总而言之先阻止她。”少女咬了咬牙：“无论如何，她没有义务代替我成为刽子手——既然我自愿回来，那么让别人替我的觉悟挥刀就太糟糕了。”

雕刻师朴素而充满温和的艺术气息的住所被弄得一团糟，艾比看到地上有血迹与脚印，于是她猜测克丽丝大概失手了，顺着血脚印的方向急匆匆地追了过去；血迹尚未干涸，一路零零散散的滴在地上，似乎是十分严重的伤口造成的。

“神啊……”艾比捏着自己的护身符祈祷道：“不要让那个少女染上杀戮的污秽啊……”

她追踪着血迹穿过后院，追入不引人注目的街角、镇子里的垃圾堆和某些综错复杂的小巷——看得出来，受伤的人正在极力避开人群；这一点有些令人费解，如果想要获救，那么逃进人群寻求帮助才应当是最佳选择。

“受伤的人究竟是谁？”少女皱了皱眉头：“难道是克丽丝？为了不让人群受到混沌的攻击而主动避开了街道？”

她穿过一个拐角，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捂住嘴拉进了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