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挣扎, 身上的被子就罩的越紧。脖子上的两只小手像是铁链一样,接触皮肤的部分硬的宛如磐石,整个将他套牢, 根本无法动弹。
窒息中, 盛钰心一狠, 就要使用掠夺技能。
他的第一个反应当然是去掠夺何平。
然而视野偏过去,那边根本没有任何起伏。就算是想要掠夺也无从下手。倒是房间外有一种熟悉的可掠夺感觉在逐渐接近。
门一打开,闭眼仿佛都能看见蓝色的幽光。
那幽光终于与盛钰的贪得无厌技能建立起一丝联系:
【魔法防御师】
【结界守护:可形成方圆一米结界守护自身,抵御强于自身五倍的敌人,每个副本可使用次数, 三次, 剩余使用次数,三次。】
【是否掠夺魔法防御师】
【是/否】
“咳咳、我选择……”盛钰张开嘴, 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话语:“选、咳咳……选是!”
【掠夺失败,不匹配。请重新掠夺。】
盛钰眼前一黑,一股疾风扑面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有人拿着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洋娃娃, 它尖利的大声惨叫, 直接摔到了床下。
“咳咳咳……咳咳……”
盛钰捂着脖子, 对着床下疯狂咳嗽,像是要把自己某个器官都给咳出去。好不容易等氧气回归, 他还是有些惊疑不定,眼圈通红的看向来人——夜游归来的左子橙。
他皱眉, 声音沙哑:“你去哪儿了?”
“大帅哥狼狈咳嗽都比普通人搔首弄姿好看。”左子橙吹了声口哨,又狠狠踩了一脚那只差点掐死盛钰的洋娃娃,反身去关上房门。
等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掐熄手上的烟,如临大敌般看向角落里的另外一个床铺。
“那边是什么情况?”
这个时候盛钰也缓过气来, 他一方面气自己不小心着了道,另一方面又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事情完全状况外,想想更烦躁了。
就知道灵异副本是他的天敌,迟早出事。
缓慢支着身子坐起来,盛钰摇头说:“不知道,我醒的时候就看见他站床上。”
左子橙又点了根烟,也不抽,就搁手上拿着:“你确定现在站在床上的是何平?”
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朦胧的月光从窗户夹缝里映进来,根本照不亮任何物体。说这句话的时候,左子橙一般脸向着月光,能看见他脸上调侃的笑容,另一半脸又隐在黑暗。
这就很难不让人想象,他现在的另外半张脸,会不会同样也是另外一种表情呢?
可能是阴森恐怖,也可能是杀气环绕。
总之不会那么友好。
盛钰不太确定这是不是自己对左子橙的偏见,但不管怎么说,人家刚刚也救了自己。现在在心里编排,实在太苟了一点。
他晃了下头,连带心中的异样感觉一起晃掉,说:“我们聊这么久,要真的是何平,他早就掀开床铺出来讲话了。没道理杵那里吓人。”
左子橙‘嗯’了一声,道:“你说得对。”
说完,他也没有再和盛钰讲话,而是小心翼翼的靠近何平的床铺。
两人交谈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床上的‘人’仿佛一点儿神智都没有,对他们的谈话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高高站在床上,僵硬的保持直立的姿势。
左子橙往那边走的动作顺滑的和流水一样,和他嘴上表情体现出的害怕不同,他的动作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害怕。
盛钰刚想在心里感慨这人胆子怎么会这么大,就瞧见左子橙将手中的烟放嘴巴里,猛吸了一口,然后两只手把住床单边缘,用力一掀——
随即转身就跑。
几步跑到盛钰身前,呈现出一种防御姿态,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放出类似于何平之前放的防护遮罩。
看向床铺,他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终于褪去,转变成一种十分严肃的表情。
盛钰这个方向只能看见左子橙的背影,以及在某个瞬间忽然绷紧的背脊。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顿时就让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坐起身,偏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就是这么一眼,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于惊悚,就像是恐怖片里的情形一样。恐怖片至少还隔着一层屏幕,里面骇人的生物不至于顺着网线出来夺人性命。
但现在不一样,现在距离最多就几米。恐怖阴森的氛围几乎是扑面而来。
他看见床上站着一个人,那人的面容像是何平,但又好像不是。它的皮肤比之前要惨白许多,呈现一种更接近于陶瓷的质感,眼眶区域是两个偌大的窟窿,一眼望不到底。
嘴唇上下张合,破碎语调从它喉咙深处泛出,听的让人惊悚到想要干呕。
它在哼唱那首童谣:
叮咚我有一个秘密
悄悄告诉你
欢迎你来到天堂入口
左子橙抖了一下:“他是在梦游吗?”
这的确应该是人的第一个反应,任谁也想不到入睡前还在互相道晚安的人,睁眼起来就变成了一个宛如提线木偶般的存在。
“刚刚迎新的时候,护工说不要和隔壁班级的人玩,会被做成人偶珍藏。”
盛钰不知道这些和何平的异样有没有关联,只能没话找话一般说着。
地上还躺着那只五分钟前像是发疯一样要掐死他的洋娃娃,眼珠咕噜噜转悠,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他。
老实说,盛钰现在甚至都不想拿脚沾地。
屋子里看上去很危险,屋子外也不安全。
没有武器,技能也使用不出来。
到底怎么会落到这么一个窘迫的境地。
如果可以度过这次危机,白天一定要想办法拿到黑水晶,就算是抢也要抢一个过来。
什么抵御的办法都没有,这特么的简直就是厄难难度通关啊!
思考间,何平喉咙卡顿,发出类似于气泡音的恐怖僵硬声响,“叮咚,有人在按门铃……”
话音刚落——叮咚。
静悄悄一片中,门铃真的响了。
这一瞬间说是头皮发麻也不为过,盛钰猛的扭头,盯紧那扇被紧紧关住的门。
良久,屋外还是毫无动静,只是门铃依然在响。从一开始的平缓悠闲,到后来的急促压抑,像是有什么夺命的东西站在门外。
盛钰压低声音说:“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开门杀。”
“我当然知道。”
左子橙深吸一口气,“开门杀是恐怖游戏里的名词吧?意思是开门就会遇见能够杀死自己的危机,无法抵御,无法反抗,只能靠自己不作死。”
盛钰点头:“对,所以我们别作死了。”
“太好了。”左子橙作出一个很夸张的表情:“你要是这个时候开门,我保证我会和你打起来,就算你是帅哥也不行。”
盛钰看他一眼,脸色终于逐渐放缓。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时候没有傻乎乎冲上去非要开门的猪队友,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种想法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
就算没有猪队友上去开门,那扇门还是咔哒一声响,自动开了。
‘吱’的一声,木门开门的时候总会发出这种僵硬恐怖又让人牙酸的声响。以往盛钰从来没有觉得这声音有什么不好,但现在听起来,这声音简直太吓人了,一步一步瓦解人的理智。
有特别小的嘎达声传来。
左子橙骂了句脏话,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盛钰什么也没看见,过了几秒钟,他后知后觉的向前爬两步下床,十分抗拒的往地上看。
那里蹲坐着一个洋娃娃。
金色的头发,鼓起的脸颊,眼珠稀溜溜的转。满屋子的洋娃娃眼珠也跟着滴溜溜的转。
她像是在说……为什么要遗弃我?
左子橙叼着烟,后退两步:“这是我刚刚丢掉的那只娃娃,操,早知道不丢了。”
盛钰也觉得头疼,他抄起床头柜上的陶瓷装饰品,“规则上说要随身携带洋娃娃,你大半夜出去,又是夜游又是丢娃娃,你是想干什么?”
一个脏字没说,却句句都透着脏话。要不是基本的涵养还在,盛钰现在估计已经骂出声了。
左子橙摸了摸头:“我丢的不是我自己的。”
“……”
盛钰条件反射往旁边的床铺看了一眼,左子橙的那只洋娃娃果然还好好的躺在中间的床上,盖着被子一动不动。倒是何平旁边空空如也,只能看见一个几乎碎裂掉的短魔杖。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哇,这人好他/妈的歹毒。”左子橙扭头,严肃正经的看着盛钰。
盛钰面无表情答:“我没有。”
“你误会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的洋娃娃忽然跑过来掐我,我摇不醒他,就揣着娃娃出去,想着丢了也不能放宿舍里,免得我觉都睡不好。”
说到这里,左子橙强调说:“我真没想着害他,每一个字都千真万确。现在回忆起来,也许摇不醒他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盛钰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何平被做成人偶,也许就是和隔壁‘同学’玩耍。很有可能他将神明认做玩家,然后触犯了某种现在还不知道的规则。
但是左子橙就一定是好人吗?
大半夜偷偷出去把何平的洋娃娃丢掉,这事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心里这样想,表面上盛钰还是情真意切点头:“对,说的对。”
“我说什么了你就对对对。”
左子橙一百张嘴巴都讲不清,刚要再解释几句,那只娃娃就跟飞一般爬近左子橙,转瞬之间就扑上他的面门。
巨大的力道直接把他击倒在地,混乱中只听见一句:“我靠,快拿东西打它!”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举起陶瓷,盛钰下手很狠,不仅把娃娃打飞了,还顺道打中了左子橙的头。那一下子直接给这人给整懵了。
洋娃娃飞到何平的床铺上,转眼看时,它已经端正的坐在何平脚边。床上两个生物同时张口,哼唱着那首恐怖童谣。
房门没有关,屋外也传来恐怖童谣的声响。
像是那些小别墅里的洋娃娃,无数道稚嫩的声线汇合在一块,唱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歌谣:
叮咚你会藏在哪里
别想要逃离
想逃出手心已来不及
被遗忘的记忆
被你藏起来的秘密
不要大声呼吸
你已暴露了你自己
盛钰控制不住自己,就算知道何平那边是很恐怖的景象,但他还是忍不住一看再看。生怕某个他不注意的瞬间,那两个东西就会一前一后的扑上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种情况下,他连视角余光都没有分给左子橙,对着何平方向说:“左子橙,你没事吧?”
毫无声响,一片死寂。
盛钰又喊了一声:“左子橙?”
他心想该不会那一下直接把人给打晕了吧,要是真的打晕,那说不定就被这歹毒的人给记恨上了。想着,他微微偏头,快速的看向左子橙。
一眼就瞧见对方捂着头,欲言又止。
左子橙张了张嘴巴,艰难的冲他旁边努嘴,像是想要提醒什么,又实在开不了口。
忽然间,像是福至心灵一般。
盛钰一寸一寸向另外一边转头,这一个瞬间,说是从脚底板直接凉到了头顶也不为过。
心跳仿佛都直接停掉了。
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也感觉不到自己大脑里的思想,他就像是一个只剩下空壳,灵魂出窍的人一般……死死瞪着自己肩膀处。
那里趴着一个洋娃娃,直直怼着脸。
距离最多也就几厘米,可以感觉到到扑面而来的阴凉气息,以及天真甜蜜的稚嫩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几乎要贯穿耳膜,笑到人心脏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