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滑落,分不出是海水还是眼泪,佳宝在他颈间闷声咳嗽,她不撒手,林道行也一直没放开她。
冲锋舟上的船员让两人上来,林道行一边抚摸佳宝后脑,一边贴着她耳朵问:“先上船好不好?”
“嗯……”瓮声瓮气的。
林道行卡着她的腰,把她往冲锋舟上送,那边顾浩看见动静,划水过来,伸手就去抱佳宝:“我来帮忙,小心小心!”
他手快要贴上佳宝胸口时,林道行一巴掌将他打落。
“哎哟卧槽!”顾浩嗖一下缩回,他手背辛辣辣的疼,这要多大的劲儿,待会儿肯定得肿!
“你他|妈有病啊,我帮忙你打我?!”顾浩尖叫。
“滚!”林道行看也不看他,等把佳宝抱上冲锋舟,他也坐了上去。
施开开喊着佳宝的名字,和老寒一起,也坐了上来。在林道行的命令声中,冲锋舟立刻往回开。
范丽娜和万坤以及朱老先生夫妇都没下水。范丽娜坐在另一艘冲锋舟上,警告着叫儿子:“顾浩,你干什么呢,给我过来!”
顾浩憋着一股气游回去,“靠,这个姓林的垃圾!”
范丽娜脸色不好,她抹了抹儿子脸上的海水,压低声音说:“这里看着也没什么好玩的,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不如我们待会儿回去?”
顾浩一愣,“你没毛病吧,刚来就要走?”
“你不是急着要打游戏吗,让你回去打游戏都不乐意?”
“神经病,老妈你是不是更年期啊!”
一旁的万坤没听清她们母子的对话内容,就听见顾浩的骂人声了。他把黎婉茵从水里拉上来。
“他们都走了?”黎婉茵问。
“是,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去吧。”万坤一手拉她,一手搂她腰,“哎,小心。水里冷吧,你手怎么这么冰?”
黎婉茵不动声色地挣了挣,没有挣开。
昨晚她和旅行社那位殷虹住一间房,这殷虹好像有什么病,又咳嗽又吃药,她怕对方有传染性,特意问船员还有没有其他房间能调换,恰巧被万坤听到,万坤正好一个人住一间。
他当时轻轻抹了抹她肩膀上看不见的灰,说:“你要实在待不住,就去我那里将就一宿。”
他在电视台的时候还能维持着“君子”的嘴脸,到了这里,他似乎没了任何约束。
黎婉茵用力咳嗽:“咳咳咳,还好,不是太冷。”她边咳边抚自己胸口,趁机挣脱开对方。
罗勇勤和太太也游回来了,罗太太斜眼瞥他:“你跟我出来要是这么不开心,你就回去好了,我一个人留这里,当我找不到人陪么!”
罗勇勤一笑,去搂太太:“我什么时候不开心了,我就是有点头晕。”
另一头,往回行驶的冲锋舟上,佳宝仍在咳嗽。施开开后怕,不停地问她感觉怎么样。
林道行搂着佳宝,方便对方靠着他的胸口坐。他拂开佳宝脸上湿漉漉的头发,用英语问船员:“船上是不是有船医?”
船员回答有。
佳宝摆摆手:“我没事,咳咳。”
她眼睛还红,头发也乱七八糟的,看着格外狼狈,林道行没吭声,他手掌在佳宝头顶心揉了揉。
游艇正在前方,站在甲板上的殷虹和船长巴布罗似乎在聊天,林道行听见殷虹喊了一声:“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他没理,看着佳宝一边咳嗽一边脱脚蹼,他手指动了动,下一秒,他忽地将人打横抱起。
佳宝眼一花,视线随高度转变,她怔了怔,说:“不……不用……”
“上去了,你别动。”林道行说完,抱着佳宝登梯上船,穿过甲板也没有将人放下,径直抱着她走向客房。
施开开和老寒跟在后面,两人对视一眼,接着,老寒朝严严脑袋拍了一记,说:“走!”
臂弯里的人没什么重量,林道行并不吃力,他胸口被手抵着,那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他低头看向自己怀里。
佳宝整张脸都在发烫,火烧火燎的怪异感袭遍全身,不知道脸有没有红。怕被人看见,她没有抬头,靠着林道行的胸口,她轻轻推了他一下,很小声地说:“我自己能走。”始终没跟他对视。
“哦。”林道行抱着她继续往前。
佳宝被他这样抱着,终于抬了下头,对方似有感应,瞬间垂眸,捕捉到了她。
佳宝立刻把头一撇,鼻尖撞到了硬邦邦的胸肌,她疼得皱了皱眉。
林道行顿了下,瞥了她一眼,然后把人往上掂了掂,抱稳了,几步走到客房门口,转头朝施开开示意。
施开开赶紧开门。
进去后,林道行把佳宝放到床沿,佳宝歪了歪,手撑住床让自己坐稳,然后马上弯腰脱脚蹼。
“谢谢!”她还不忘道谢。
船医闻讯赶来,检查过后说佳宝没有问题。
施开开拍着胸脯:“真吓死人了,你那么专业居然都会溺水。寒哥,都是你乌鸦嘴!”
老寒说:“是是是!”
佳宝道:“你们去问问能不能再去潜水,都是因为我,那么快就回来了。”
“潜水有的是时间。”林道行屈膝蹲在她面前,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
佳宝无意识地揉着自己膝盖,微低头,问他:“你们的工作不是被耽误了吗?”
“没耽误,不用你瞎操心。”林道行朝洗手间一撇,“赶紧去洗洗。”
“哦。”佳宝下了地,林道行起身,刚好堵住她出口。
佳宝抬头,林道行想了想,拍拍她头侧,“有事叫我,我先回房。”
“嗯。”
林道行回到自己房间,老寒和严严跟着过来。
林道行脱下衣服,随意往地上一撂,被老寒一脚踩住。
老寒用脚把衣服一勾,一抛,用手接住,再看向林道行。
他身材不错,全靠这几年到处跑练了出来,风霜雨雪和紫外线最容易打磨男人。他皮肤变黑了,棱角也硬朗了,不特意健身也长出了肌肉,小白脸成功变成大男人。
抱个女人也轻而易举,不会累得喘气。
老寒往床上一坐,说:“你这样还不承认?”
他没头没尾冒出这样一句话,林道行根本没搭理他,他走进洗手间,关上门说:“你要在我这儿洗澡?”
“可以啊。”老寒回。
“相机呢?跟着我干什么,滚回去把刚拍的检查一下。”林道行提醒。
“哦对,我先回去看看拍得怎么样,洗完澡再去问问明天的潜水时间。”今天根本没潜多久,明天还要重来。
“我去问吧,你陪严严休息会儿。”林道行说。
“那行,我给你把门关上。”
林道行洗澡很快,擦水的时候卫生间的门被拍得砰砰响。
“出来出来,你拉屎呢?老子还等着洗澡呢!”顾浩在外面催。
林道行擦着头发开门,顾浩收势不及,整个人往里面一扑,林道行迅速避开,走到了外面。
“靠!”顾浩又想骂人,转头看到林道行一米八几的个子和结实的身材,他又把脏话咽了回去。
林道行穿好衣服,走到隔壁准备敲门,想了想,她洗澡应该没这么快,他放下手,打算先去问明天的潜水时间。
还没看到船员,他就遇见了黎婉茵,黎婉茵叫了一声:“林老师。”
林道行点头算作回应,从她身边走过。
黎婉茵咬了下嘴唇,转身上前,叫住对方:“林老师!”
林道行停下,有事?
上回在国内巧遇,他没跟她说过一句话,这次见面,他依旧没跟她说过一句话,声带息肉不过是借口。
她比他们回来晚一步,正好看见他打横抱着那个叫冯佳宝的女孩。
她认识他两三年,接触不算多,但对他时有关注,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对异性做出特殊举动。
黎婉茵心中羞恼,她压下这份情绪,微微拧着眉头,诚恳地说:“林老师,昨天见面,我就想跟你聊聊,我不想你有所误会。我知道万坤跟你有过纠葛,我现在在他手底下工作,你也许对我有成见……”
林道行抱着手臂,洗耳恭听。
他没什么表情,但听得认真耐性,黎婉茵越说越鼻酸,眼眶渐渐泛红。
等她说完,林道行勾唇。
黎婉茵心跳快了一拍。
“你是个聪明人。”林道行开口。
黎婉茵不懂他的意思,她注视着对方。
“其实聪明人才更擅长说实话,尤其是聪明的女人,懂得用‘事实’去营造自己弱势的一面,博得他人的同情和谅解。”
“林老师……”
“这并没有什么问题,人之常情,不过,你博得老寒那一份就够了,我的——”林道行轻描淡写地说,“就算了。”
他抬了下手,到此为止。
越过黎婉茵,他直接走了。
黎婉茵面红耳赤。
午饭大家在游艇上吃,上午出了溺水事件,大家都没有玩尽心,向导先生说下午登岛再好好玩。
殷虹关心地问冯佳宝:“还好吧?”
佳宝说:“我没事了,谢谢。”
殷虹含笑说:“旅游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安全,下次要当心。”
“嗯,我知道,谢谢。”
下午的行程并不赶,用餐后休息半小时,众人乘坐冲锋舟登岛,到处看这里的野生动物。
路上碰见火蚁的痕迹,向导先生让他们小心,别被火蚁咬了。
林道行和老寒在拍照片,佳宝时不时地扭头看他一眼,最后一次看过去的时候,她的胳膊被拽了一下。
“怎么不看路?”林道行握着她手臂,示意前方的火蚁痕迹。
“哦,我看了。”佳宝狡辩,睁眼说瞎话。
林道行改抓她手腕,带她往前,“跟上队伍。”
一个手心烫,一个手腕烫,烫着烫着,一行人来到了岛上的“邮局”。
这座邮局极特别,可以寄信,规矩是放下一封自己的信,拿走一封前人的信,回去之后,再将这封前人的信寄出。
佳宝做过攻略,早就已经准备好明信片,她给了施开开一张,拿出笔准备写内容。
林道行原先根本没打算做这种无聊事,此刻他站在佳宝身旁,低声问她:“还有明信片吗?”
“……有。”佳宝从包里拿出一刀,“你要哪个图案的?”
“哪个好看?”
“都很好看。”
林道行抽出一张,“笔呢?”
“我写完再给你。”佳宝低头写字,头顶心灼热,被人这么看着……她伸出左手,挡住明信片。
写完了,她把自己的信投递进去,拿回来一封别人的。
她把笔给林道行,林道行侧过身写字,佳宝的角度什么都看不到。
下午行程顺利,海岛风光格外迷人,回去后大家腿都酸了,佳宝估计她们大约走了三四万的步数。
赤道地带,太阳六点落幕,晚饭后吹了会儿海风,众人就没什么事做了。
殷虹在白板上写下明天的行程,依旧是早起。
写完,她喝了一口红酒,说道:“今晚要开一夜的船,明天大家醒来,正好到达目的地,大家早点睡。”
“啊——好期待!”施开开伸着懒腰,准备回房。
众人陆续离开。
殷虹摇着红酒杯,微笑说:“祝各位做个好梦。”
佳宝昨晚睡眠少,今天运动量大,她预感自己能早早入睡,但躺下半小时,她依旧没有睡着。
她揉揉手腕,脸埋进枕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阵噪声扰人清梦,佳宝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意识还没完全从梦中抽离。
“什么声音?”她迷迷糊糊问。
“唔……吵死了!”施开开翻身起来,烦躁抓头,“外面在干嘛?”
“佳宝!佳宝!”
佳宝一愣,立刻爬下床跑去开门。
门一开,林道行搂住她,朝屋内的施开开说了声:“着火了,大家先离开房间。”
说完就要带着佳宝走。
“开开——”佳宝抵抗住林道行的力气,转头等人。
施开开冲了过来,佳宝一把拉住她的手,林道行马上带着她们跟随船员来到客厅。
“发动机舱着火了。”客厅里,一名船员告诉众人。
现在大约凌晨两三点,大家都是在睡梦中被挖起来的,各个都还穿着睡衣。十七个旅客或坐或站,罗勇勤和范丽娜闻言,面色骤变:“着火?着火了?!”
“大家放心,我们已经在灭火了,火势并不大。”船员安抚众人。
“赶紧发求助信号啊!不对——”罗勇勤瞪眼,“快快,冲锋舟呢,我们马上坐冲锋舟离开!”
船员还没开口,忽然一道低哑的女声插|了进来。
“别着急,没听他说么,火不大,不会像五年前那样,着火……爆炸……然后‘纭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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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下午四点,警局会议室。
灯光熄灭,前方屏幕正在播放资料。
项警官说:“五年前的6月1日,星海号在太平洋海域起火爆炸,随后沉船。船上旅客212名,船员40名,其中有154是h省广电集团的员工和家属,此次事故最后的幸存者人数仅为26人。”
画面切换了一张。
“事故幸存者、前广电集团员工吴慧,于上个月,也就是6月1号,被发现死于自己家中,警方当初判定她为自杀,但通过近几日调查发现,吴慧的死也许跟这个人……”
画面切换,一份女性资料出现在屏幕上。
“殷虹,女,51岁,旅行社老板。她有一个儿子,叫齐嘉俊,于五年前在星海号事故中遇难。
殷虹于本月5日跟随她旅行的一个旅行团,前往e国拉加厄斯帕群岛。我们通过调查发现,此次旅行团成员中,恰巧就有当年的事故幸存者,以及个别遇难者的相关亲属和朋友。”
上首的领导沉声问:“都有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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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迷人,海面风平浪静,海底生物游弋。
游艇漂浮在海中央,客厅灯光幽暗。
“各位不如重新做一下自我介绍。”殷虹面带微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