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公主认亲, 天还没亮有宫里的人来徐家接人。长长的两排禁卫军组成的仪仗队,从徐家门口便排到巷子口。关嬷嬷和铃兰站在左右各排的第一等在门前,恭敬地等苏毓来。
苏毓昨日已经收到消息, 今日看这阵仗还心口一突。
徐宴立在她身边,轻轻握一她的手指,低头替她衣裳的时候耳语嘱咐一句:“无事,认亲的人我都打点好, 不会有事的。”
苏毓‘嗯’一声,吐一口气, 夫妻俩便上马车。
马车不紧不慢地抵达皇宫。苏毓从马车上来, 立马又有人抬着步辇过来接。徐宴不放心苏毓,跟着一道过去。滴血认亲的事宜安排在昭和宫。两人乘步辇过去, 大约走一刻钟。
两人步辇,目光所及之处乌泱泱的一片人头。昭和宫里除帝后,晋王室说话有分量的宗室都到。整整两排的人左右分坐着,听到动静便齐齐看向宫门口。眼看着两人并肩从正门进来,第一眼自然先看到徐宴。不过意识到公主验亲,目光便移到一旁的苏毓身上。
滴血验亲还未始,人群已经始躁动。不为其他, 在座之人都见过白皇后年轻时候。苏毓此时的模样,俨然白皇后一模子刻来。哪怕白皇后年老,两人站在一处也很相像。
这种眼睛都能看来的端倪, 滴血验亲还未始,已经有一大半的人确信她的身份。
两人走进来,徐宴便退到一边去。苏毓在关嬷嬷的带领站到大殿的中央。一时间,议论纷纷。武德帝的脸色有奇怪,撇头, 似乎不敢与苏毓的目光对视。索性苏毓也没有看他,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安静地等着接来的安排。
宫侍立即端上滴血验亲的器具,一把匕首和一只装水的白瓷碗。
白皇后便缓缓地站起身,推宫侍的手自己走来。
取血的过程非常简单,众目睽睽之,宫侍先请苏毓伸一只手。拿起匕首在指尖轻轻地割一口子,端着碗接这一滴血。眼看着血沉到碗底才转头到白皇后这边,跪着在白皇后的手指上也割一口子。滴答一声,血滴到碗中。
苏毓眼眸微闪,与白皇后微微碰一眼,站到一边。
白皇后倒站着没动,眼睁睁地盯着这碗。与此同时,皇室宗亲以及武德帝齐齐盯着这只碗。两滴血这么在水里,慢慢地融到一起。
虽然第一眼已经确定身份,但血融在一起的瞬间,还所有人都震惊。
武德帝瞳孔剧烈一缩,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触。虽然初孩子在他眼皮子底换的,但时隔二多年,总有种过去恍惚的错觉。心神跑远的武德帝不期然视线与苏毓对上,那双冷清得与白皇后如一辙的双眼,又一瞬间将他的心神拉回来。
这一刻,他忽然想起白皇后说的,龙生龙,凤生凤。可看到苏毓再想到晋凌云,光这一双眼睛和通身的气度对比显著的。这便婉容亲生的孩子,哪怕生在乡野,受尽苦楚,依旧清正纯良……
“这吾的孩子亲生的孩子。”白皇后眼圈儿有红,她走到苏毓的身边一把抓住苏毓的手腕,将人带到大殿中央,“这才晋王室真正的金枝玉叶!中宫嫡的长公主!”
武德帝翕翕嘴,想说什么,但对上一模一样的两双眼睛,他再多的话都说不口。
“陛,晋凌云盗窃者!她窃取毓娘的身份地位甚至荣耀!”白皇后难得一改淡漠寡言的姿态,第一次在众人跟前慷慨陈词。她拉着苏毓让所有皇室成员看清楚,话里话外锋芒毕露,“今时今日,吾恳请陛将属于毓娘的东西一样一样的还回来!”
一番话掷地有声,大殿之中所有人都心神巨震。
武德帝无法阻止白皇后宣布苏毓的身份,如今这场景,也根本阻止不。过去给过晋凌云的册封,不可能再在苏毓的头上。算苏毓愿意,白皇后也不会愿意。他的目光缓缓地落到眼前沉静如水的女子身上,脑海中冒一纯字。
“自今日起,毓娘恢复中宫嫡的身份,号‘纯和’,乃朝唯一的长公主,纯和长公主。”
苏毓的手被白皇后捏一,她眨眨眼睛,镇定地跪谢恩。
纯和长公主的身份一经确定,晋凌云的公主之名自然彻底成泡影。不管武德帝的感情有多复杂,都没有由将晋凌云捞回来。别说情法都不允许,白皇后这一关,他便过不。
后面的事情所应,册封有,策书自然也要。苏毓的名字暂定位晋凌毓,稍候会则一吉日计入皇家玉蝶。与晋凌云相差无几的公主府也赐来,奴仆,财宝,良田……所有晋凌云有的东西,白皇后都按照翻一倍的标准赐来。
不仅如此,为弥补苏毓在宫外受过的诸多苦楚,白皇后还张口要食邑。换言之,苏毓成大历历史上第一位有食邑的公主。其标准,已经与朝的皇子无异。
苏毓的身份等事务一切尘埃落定以后,白皇后便空手来收拾晋凌云。
一早打定主意选择让晋凌云死,白皇后便不会轻易改变主意。这么多年武德帝赐给晋凌云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收回来。府邸,良田,仆从,甚至与一支百来人的护卫。所有的一切,白皇后一样不留全收回来。与此同时,被关在天牢的晋凌云再一次被拎到帝后的面前。
这一次,白皇后不能单独处置。武德帝既然在,便不可能让白皇后轻易料晋凌云。
关押在天牢这半月,晋凌云再也没有往日的光鲜。说到底,不过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罢。晋凌云的美貌得天独厚,但少金玉的堆砌,也不过五官比普通精巧罢。盈盈如水的双眸被日复一日的恐惧吓得失去光芒,细腻白皙的皮肤也在地牢糟糕的条件变得粗糙泛黄。
说到底,晋凌云这么多年吃丹炼药,男色上又颇有豪放。这么多年若非最上等的保养品和胭脂水粉的遮掩,她早露油腻衰老的本质。
武德帝再看到晋凌云这疯婆子的模样,差点没认来这他貌美如花的金枝玉叶。
“父皇,父皇你救救儿臣吧……”
已经确信自己并非白皇后的女儿,她已经不敢奢求白皇后救她。晋凌云跪在地上哀求地看着上首的武德帝,眼泪一颗一颗地往掉:“儿臣快死,儿臣真的受不……”
不得不说,皮相这种不能吃不能的东西,关键时候有着决定性作的。往日晋凌云这般期期艾艾哭的时候梨花带雨,说不的好看。如今她满身污浊,泪水从得脸上一条一条的杠子,别提多磕碜。武德帝的柔情也实在浅薄,丝毫经不起考验。在看到脏污的晋凌云突然冲上来抱他的腿的一瞬间,武德帝并没有觉得心疼,意识抬起腿,一脚将人给踹去。
晋凌云重重地砸在地上,整人都蒙:“父皇?父皇?”
白皇后看着这猝不及防的局面,意料之外却又意料之中。她眨眨眼睛,扭头看向武德帝。
武德帝分尴尬,他抬腿踹去真并非故意。看到腌臜东西凑过来,眼中只有阳春白雪的皇帝陛打心底冒一股嫌弃。他无法预估自己的举动:“咳咳,莫在唤朕父皇!苏凌云,你姓苏,苏家的女儿,并非皇室的血脉!认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一番话掷地有声,晋凌云脸上的哭泣都僵住。她飞快地爬起来,张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口。啊,她不白皇后的女儿,自然也不公主。不公主,哪里还有资格唤父皇?
意识到这一点,晋凌云如至冰窖:“陛,陛……”
武德帝不说话。
白皇后看他这神情便知道,这人定然后悔。武德帝这样的人,以貌取人一辈子,老也不会改。晋凌云妄图他能对谁有情有义,未免可笑!
冷笑一声,白皇后趁机将晋凌云所犯之罪一一列举。
果不然,武德帝彻底一幅‘你要处置便处置’的神情。白皇后垂眸看着木木地跪在地上的晋凌云,冷静地宣布结果:“大历的律法,杀人偿命。往日看在你皇室血脉的份上,留你一命。如今既然你不,死活,你且等南阳王定夺吧。”
晋凌云慌,南阳王定夺?这不在让她去死?
“娘娘,”晋凌云混沌的脑子飞快地盘算起来,她不甘心,垂死挣扎,“既然我苏氏女。我请求处置我之前,陛和娘娘可以网一面,让我见一见亲生父母。可以吗?”
晋凌云提及父母,武德帝的眼皮动一。
晋凌云留意到,心里动一。她曾经听说过武德帝对定国公夫人求不得的传言。但一直没信过。此时不过死马活马医,武德帝有反应不亚于天降甘霖:“尤其我的母亲。我曾听说,母亲她年轻时候艳绝京城,我至今还未曾见过她,哪怕一面……”
“来人,”武德帝声,一锤定音,“将苏凌云押入天牢,待南阳王上京再办。”
白皇后看着武德帝,一瞬间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