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好谈政治,但多少有点叶公好龙的意思在里面,华商华企在海外多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曹沫这时候说及他暗中资助罗伊玛.塞洛参加阿克瓦第二任总统竞选一事,钱文瀚、周深河、葛军他们都有些抓瞎,思吟片晌,都觉得说不好。
不过,曹沫这些年在西非做事就没有出过什么纰漏,比眼下更严峻、更复杂的局势也不是没有经历过。
钱文瀚摸着有些稀疏的头发,说道:“我们对西非局势的了解有限,真要提建议也是隔靴挠痒,挠不到点上——我们摸爬滚打这些年,心理承受能力多少比普通人强点,你就放手做吧,好歹我们都能受着。”
葛军这时候说道:“对了,有件事想问你呢,一直到今天才有机会……”
“什么事?”曹沫好奇的问道。
“你有没有另外安排人做空西海钢铁?”葛军问道。
“没有啊,我现在哪里腾得出手来去收拾他们?怎么了,有人在做空西海钢铁,叫你误以为是我安排人干的?”曹沫问道。
“这两个月西海钢铁堆积的空单不少,”葛军说道,“我开始以为是你安排人做的,但后来琢磨时机不大对——真要是你安排的,应该会在科托努第二钢铁厂启动消息传出来之前,在华茂将西海钢铁股价炒到最高点时砸二三十亿空单下去,而不是等到各种不利消息传出来、西海钢铁股价都走出下跌趋势之后再下手。不过,我花了一点时间,也没有具体查出是谁在幕后做空西海钢铁,就想着找你再确认一下。”
“会不会多头、空头都是华茂一家?”曹沫猜测道。
“华茂这是想放弃在卡奈姆跟我们唱对台戏,反手做空西海钢铁?”沈济皱着眉头问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葛军笑着说道,“要是说几年前华茂踏足西非,韩少荣心里想着伸一根手指就能将曹沫捏死,这时候他这样的幻想早就破来了吧?”
钱文瀚点点头,说道:“虽然查不到具体的线索,但细想下来,还真有可能是华茂反手做空——现在天悦在西非最不稳定的因素就是阿克瓦的政局了,但就算包括乌桑河铜金矿在内,天悦在阿克瓦的所有投资都折损掉,也不会从根本上动摇天悦在西非的根基。而这个根基,也早就不是华茂倾其全力能撼动的了。韩少荣一辈子跟人争强斗狠,他比较强的一点,就是不会明知形势对他不利还死缠烂打下去。虽然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到了一定地位之后,人多少都会变得刚愎自用,韩少荣能做到这点,其实是不容易的。”
不仅曹沫,当年韩少荣欲入主新海金业,钱文瀚、周深河与他有过激烈的交锋。韩少荣在商海沉浮多年,不是全无败绩,韩少荣在事不可为之时都会及时收手,很少会顽固的纠缠下去。
这其实也是韩少荣最难缠的地方,不像那些性格有明显缺陷的人,更容易设下圈套去对付。
华茂现在体量也很大了,曹沫真想要跟韩少荣斗,就很难有办法挖一个大坑将华茂彻底的拖进来令韩少荣身败名裂。
当初对付陆家兄弟,真是要得心应手多了。
韩少荣也必然是看到阿克瓦这段时间选情局势复杂,曹沫这边必然要将主要精力放在阿克瓦,确有可能趁这个时机反手做空西海钢铁。
曹沫这时候也确实也不想叫局势变得复杂。
他这段时间不便离开西非,借这次机会邀钱文瀚、周深河、葛军他们到卡奈姆来,主要还是讨论伊波古矿业并入新海金业的可能性,甚至考虑先将新海金业对乌桑河铜金矿的持股,先转换成对伊波古矿业的持股。
当然,钱文瀚、周深河、葛军他们也是奔着相同的目的赶到德古拉摩来见曹沫的。
换股的话,一方面能降低新海金业对乌桑河铜金矿持股的风险,另一方面为伊波古矿业主体并入新海金业做铺垫。
在西非联合水泥完成对乌桑河铜金矿的注资之后,乌桑河铜金矿估值五十万美元,肯定是低估了,但伊波古矿业此时内部估值仅八十美元,自然也是极大低估的。
因此伊波古矿业新增8%或9%的股份,去收购新海金业对乌桑河铜金矿的持股,对双方应该是公允的。
“除了换股的这部分,新海金业这次还想着进一步增加对伊波古矿业的持股……”周深河说道。
“怎么增加?”曹沫问道。
新海金业此时股价太高,而伊波古矿业现在的估值又太低。
倘若新海金业还想继续扩大伊波古矿业的持股,直接向天悦投资等股东定向增发新海金业的新股购买股份,曹沫这边必然吃亏太多。
曹沫他自己是计划等乌桑河铜金矿的危机解除
之后,伊波古矿业的估值提高到一百五十到两百亿美元左右,天悦投资再接受新海金业的定向增发。
这样的话,彼此都是高来高去,谁都谈不上吃亏或占便宜。
不过,钱文瀚他们或许能接受伊波古矿业这么高的估值,但要新海金业其他股东接受,需要很长的时间去说服,又或者说市场认可伊波古矿业的价值,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不是现在能做成的事情。
“新海金业税负高,去年算是肥年,利润也就做到六十亿,还拿出了二十亿给股东分红,资本开支就非常有限。现在股价高企,对新海金业来说,此时能搞一次增发,对未来的发展必然是有极大好处的……”周深河说道。
“问题是谁都不傻,不会有什么投资机构愿意在这个位置承接新海金业增发的新股吧?毕竟谁都不能保证国际黄金期货价格能长期维持在当前的高位上——”沈济笑着猜测问道,“一定要搞,大概也只有钱总你们这些主要个人股东带头认购,才有可能说服其他投资机构参与进来。不过,真要钱总你们在高位承接新海金业定向增发的新股,新海金业拿到现金后必然要收购有价值的低估资产才能平衡……而说到低估资产,你们又将主意打到伊波古矿业头上来了?”
“事情其实要比这个复杂,”钱文瀚接过话头说道,“说起来,老周跟我是想搞增发,但也想过这时候搞增发困难太大,也就没有特别上心,只是作为一项常规工作去推进。这件事情其实是中矿那边特别感兴趣,而中矿的计划,跟你们这边的计划可能还有些冲突……”
“什么冲突,不会是中矿想要拿新海金业的控股权吗?”曹沫动容的问道。
倘若伊波古矿业的估值提高到一百五十亿到二百亿美元,新海金业不可能拿出这么巨量的现金来,只能是以增发新股的形式收购伊波古矿业。
到时候,天悦投资(曹沫)手里就持有新海金业市值高达一百亿到一百二十亿美元的股票,实际上就将成为新海金业的第一大股东,而钱文瀚他们联手,将牢牢控制新海金业这一超级矿业的控股权。
钱文瀚现在说中矿的计划跟他的计划有冲突,曹沫能想到的也只有这方面了。
钱文瀚点点头,说道:“中矿除了有意主要参与这次增发外,还有可能会收购大股东的一部分股份——当然,中矿从地方国资委手里收购股份,可能会延缓执行。”
新海金业目前第一大股东是地方国资委,中矿作为央企,出资从地方国资委手里收购新海金业的股份,股价再高也不会被舆论指责是利益输送,但中矿这时候愿意出资收购股份,又出资参加定增,定然是奔着新海金业的控股权来的。
而中矿为避免资本市场扰动太大,决定先参与定向增发,将股份收购计划延后,本质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倘若这是国家更高层面做出的决定,地方国资委也只有全力的配合。
而这部分股权是在地方国资委的控制之下,还是在中矿的控制之下,说到底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周深河、钱文瀚突然跑过来谈这个话题,曹沫沉吟片晌,还是有很多问题想不透,疑惑的问道:“中矿既然对新海金业的控股权有企图,那新海金业这次希望增加对伊波古矿业的持股,也是中矿的意思吧?不过我有些奇怪,虽说黄金价格高企,但伊波古矿业所掌握的金矿储量应该不算有太大的战略价值吧?”
“我们也是这个月才跟中矿及国家国资委的人见过两次面,但聊得也不多,”钱文瀚说道,“我跟老周推测,还是你在贝宁搞的动作太大了,而国家目前又有意腾出手在西非做一些布局,很多地方契合上了。其他不说,中石油在雷瓦拿下东北部的油气勘探开采权,储量可能非常的惊人,但雷瓦作为西非的内陆国家,其油气资源想要出海,最近的距离其实就是建一条输油管送到科托努港来!”
“TAKLAK区的油气资源,探明储量就有上亿吨的,远景更为可观,但中石油零五年就拿到TAKLAK区的勘探权,这五年来的工作进展其实非常的缓慢……”曹沫迟疑的说道。
雷瓦作为西非发展最为滞后的地区,在国际上是非常不起眼的存在,即便其境内金矿资源也较为丰富,但因为交通的不便、社会的混乱,在伊波古矿业进入之前,金矿开采并不发达。
伊波古矿业目前在雷瓦拥有三座金矿的勘探开采权,对TAKLAK油田的情况比较了解,至少到这时候并没有看到国家有在那里加大投资的迹象。
当然,以前没有什么动作,不意味着以后会一直这么低调。
这主要还是跟国内对外战略选择相关。
通过新海金业增加对伊波古矿业的持股,就可以视为一个明显的信号,但为避免引起欧美国家的敌对情绪,这层意图必然要严格保密并多加掩饰—
—甚至就连钱文瀚、周深河他们也只能私底下揣测。
“中矿也不想动作太大,前期通过定向增向介入新海金业,可能也就持有5%的股份吧——”周深河说道。
“新海金业后续的经营权,会发生改变吗?”曹沫问道。
“中矿应该是要将新海金业的控股权拿到手,至少也不会允许其他实控人的出现,但也无意不改变新海金业的经营现状,前期也只会以中矿旗下的一家基金介入增发。当然,增发价格新海金业需要在现有的股价基础上打个六折。好在增发的新股是央企基金接手,我们吃点亏,却不虞市场会有什么不利的舆论出现。”钱文瀚说道。
“打六折接手5%的新股,也就是说中矿这次要往新海金业注入五十亿的资金——这部分资金除增加对伊波古矿业的持股外,还有别的用处吗?”曹沫问道。
“新海金业能将对乌桑河铜金矿的持股,换成对伊波古矿业的持股,股份增加到百分之十五是比较适宜的,但中矿的影响力就保持在新海金业,对伊波古矿的持股也是为了后续更密切的合作,不会干涉你对伊波古矿业的掌控。当然,这次不增加持股也没有问题,但是我们要在换股之前,将这些事情跟你说清楚——中矿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周深河说道,“多出的资金,中矿希望新海金业能参与到科托努港的扩建以及芒巴-科托努铁路的建设中去……”
曹沫不可能,也没有资格跟中矿争取新海金业的控股权,同时伊皮古矿业不并入新海金业,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那只是他一个选择而已。
不过,他一定不愿意跟中矿合作,不搞换股就可以了。
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将新海金业的持股及影响力就可以控制在乌桑河铜金矿之上,要是换股的话,新海金业对伊波古矿业持股是9%,还是15%,区别其实不大。
“还真是头痛啊。”曹沫拍着额头说道。
“是够头痛的,好在我们没有这样的烦恼!”沈济笑道。
天悦在海外的一切是曹沫带着大家拼搏出来,就算不愿意接受中矿的影响力渗透,也不用担心其他有的没的。
倘若接受了,不管现在说得多好听,未来不可避免注定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曹沫也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对天悦的一切拥有完全独立的决策权。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接受中矿的影响力渗透,天悦未来遭受巨大的危机时,到时候站出来替天悦背书的,绝对不是周深河或者中矿几个高级官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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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下午在海滩上聊什么,眉头怎么都揪成这样?”
曹沫横躺在床上,成希靠过来,伸手将他皱着的眉头抹开,好奇的问道。
曹沫将下午谈的事告诉成希。
“那你自己怎么想的?”成希问道。
“我在想啊,真要接受中矿的影响力渗透,就可以将非洲的事务交给谢思鹏、杨德山、张朝阳他们来负责,反正出了什么漏子,有中矿在背后撑着,——而我呢,主要时间就可以留在国内陪你了。”曹沫说道。
“你这是真心话,还是哄我开心啊?”成希问道。
“当然是真心话啊,”曹沫说道,“我现在往乌桑河铜金矿以及伊波古矿业里面,引入更多的卡奈姆利益集团持股,通过卡奈姆在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里的特殊地位,钳制埃文思基金会及赛维义家族的野心,甚至可能通过扶持罗伊玛.塞洛竞选阿克瓦的总统解除乌桑河铜金矿的危机,不过,这些都是暂时的。不管是卡奈姆,还是阿克瓦,它们有一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就是无论政治,还是社会都极其不稳定,谁也不清楚什么时候窜起一股极端思潮,就逆变现有的政治格局。因此,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努力,表面上看似稳定,实际上却是不稳定,完全不能杜绝意外的危机发生——之前朗化石油绝对不是不够强大,但最终也被迫撤出几内亚湾。你说,我为什么要拒绝天悦架构里再加一重稳定因素?这重因素可能比我以往所做的更加重要!”
“你看上去还是很犹豫不决啊,是不是舍不得谁?”成希揪住曹沫的耳朵问道。
“我哪有舍不得谁?”曹沫说道,“我只是好奇中矿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即便国家现在真决心加强在西非地区的布局,除了国家政治层面外,现在都已经有那么多的央企在西非地区做基建项目,后续加强对基建项目的直接持有就可以了。西非国家严重缺乏建设资金,不会拒绝这类合作的,而我们并非唯一的选择,甚至都说不上最好的选择……”
“你都想不明白,我就更想不懂了。”成希叹了一口气说道。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我们还是做能想得明白的事吧!”曹沫翻身过来,将成希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