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还没亮, 苏娇怜便听农嬷嬷跟小牙在外头说话,窸窸窣窣的十分神秘。
“嬷嬷?”苏娇怜唤一声,农嬷嬷便赶紧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搂着被褥坐在榻上的苏娇怜,面色柔和道:“姑娘早膳想用些什么?还是先泡个热汤浴?”
农嬷嬷一惯贴身伺候苏娇怜, 在听到昨夜那直折腾到半夜方歇的动静后,惊的喜不自胜,恨不能老胳膊老腿的到外头院子里去奔上一圈抒发一下感情才好。
谁说他们爷不行的!这不是很行吗?
农嬷嬷想起自己以前顿顿给自家姑爷吃的大补汤, 心中一阵欣慰。这都是她的功劳啊。不过她是不会邀功的,只要姑娘性福就好。最好再怀上个一儿半女, 那她这个老婆子就算是死也能安心了。
农嬷嬷红了眼眶,心口突然一阵感叹。
苏娇怜动了动自己“嘎吱”作响的小细腰, 声音嗡嗡道:“想吃红豆粥。”
“好好, 嬷嬷给姑娘去煮。”农嬷嬷喜滋滋的应罢,转身出了屋子,还细心的将房门掩好。
半刻后, 小牙端着准备好的洗漱用具推门进来。
旁的贵女、夫人伺候洗漱的丫鬟、婆子少说也有五六个, 只有苏娇怜这处,平日里就农嬷嬷和小牙伺候。一是苏娇怜不习惯那么多人,二是陆重行此人别说让丫鬟近身,就是家寿平日里都偶时才进屋一趟。
男人的吃喝拉撒睡,基本都不假手于人。惹得苏娇怜也跟着一道清简起来,而清简完以后的苏娇怜在入住礼部尚书府后, 才发现就连礼书女的丫鬟都比她这个英国公府的大奶奶多。
让一开始以为这就是公府常态的苏娇怜悔恨不已。
她也想要饭来张嘴,衣来伸手的瘫痪日子啊!
“姑娘,用早膳了。”农嬷嬷替苏娇怜端了红豆粥来,还配了些清爽小菜。
苏娇怜沐浴完毕,浑身热气腾腾的被熏蒸的粉嫩白皙,一头青丝披散,垂落香肩,贴在面颊两侧,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湿漉漉水润润的就好似上好的黑珍珠。
尤其是那颗点缀在眼角处的泪痣,楚楚可怜,更添清媚之意。
农嬷嬷看的一阵叹息,自家姑娘真是越来越美了。
“嬷嬷,你们方才在屋外头说些什么呢?”苏娇怜用完早膳,躺在榻上揉肚子。
农嬷嬷道:“姑娘可知那城南杨家?”
苏娇怜想了想,道:“杨巅峰?”
“对,就是那杨巅峰,听说昨日里得罪了一位贵人,入狱了。今日那杨家嫡女,杨柔婉特来礼部尚书府寻世子爷,听说是要为那杨巅峰求情呢。”
苏娇怜觉得,此女醉翁之意不在酒,应该不是来寻太叔成宁的。
“陆重行呢?”苏娇怜一个机灵,猛地从榻上坐起来。她就说今日用早膳的时候少了点什么,原来是陆重行那厮上朝还没回来。
平日里苏娇怜起身的时候,陆重行早就已经换过了朝服,等她一道用早膳,可今日苏娇怜连早膳都用完了,陆重行那人却连影子都没瞧见。
农嬷嬷道:“应当是朝上有事,耽搁了,姑娘不必着急。”
苏娇怜自然着急,她急匆匆的换了套袄裙,便提裙出了屋子。
礼部尚书府不大,装修风格完全是按照江南小调来装饰的。满目望去精雕细刻,小桥流水,十分有风情意蕴。
而就在那颤颤溪水流动的桃花林内,苏娇怜看到了正跟杨柔婉站在一处的陆重行。
呔!你这小三!
苏娇怜猛地一下往前冲几步,然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住脚步,矮身躲到一棵粗大的桃花树后。
离的不算近,也不算远,苏娇怜依稀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只是听得不是很真切。
“昨日是家兄莽撞,冲撞了陆夫人,还望陆大人莫见怪……”一开头就是请罪,杨柔婉将姿态摆的很低。因为她知道,像陆重行这样的君子,你诚心认错便好,并不会多加责备。
至于昨日,那只是一个意外。
陆重行身上还穿着朝服,本想直接略过人去寻那小人儿用早膳,却不防瞧见那抹鬼鬼祟祟躲在桃花树后的身影。
想起昨日里小姑娘的奇怪举动,男人福灵心至,一改先前的冷淡态度,难得对杨柔婉和缓了几分。浑身硬邦邦的气势也不见了踪影。
“无碍。”
见陆重行突兀改了态度,杨柔婉并没有想太多,只觉惊喜异常。
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男人眉梢眼角带着的冷意渐渐消融,苏娇怜看在眼里,狠狠的蹂.躏了一把手里的桃花。
呸,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看到美人就走不动路了!
杨柔婉正说着话,突然注意到陆重行落在她身后的视线。男人那股子渐松缓下来的眉目柔情,清晰的印到杨柔婉眼中,令她只觉心刺如针。
这样清冷的男人,居然还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只可惜,他的眼中看到的并不是她。
一开始,当杨柔婉听到陆重行要娶妻时,她躲在屋子里头哭了一夜。她知道她与陆重行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要嫁给肃王世子太叔成宁,撑起杨家。可她不甘心啊,她爱了他这么久,怎么能就这样被旁的女人抢去了呢?
杨柔婉不甘心,所以她千方百计的寻机会想见这传说中的陆大奶奶一面。
昨日里,杨柔婉初见苏娇怜。
她知道陆重行不喜矫揉造作的女子,可这女子却偏生长了一张矫揉造作的脸。娇娇怜怜的站在那里,纤细如柳,娇弱如风,就算是女子瞧见都会莫名的多出几分怜惜爱意。
杨柔婉自认为十分了解陆重行,所以当她看到苏娇怜后,便认为外传陆重行与苏娇怜奉子成婚的事是真的了。
可谁曾想,这女子竟用假孕来骗婚。陆重行乃当世君子,自然不会提出和离,所以这女子的奸计便得逞了。
这样好的男人,像苏娇怜那样的女人根本就配不上他。
杨柔婉攥着手里的帕子,霍然转头往身后看去。
凉风袭来,桃花遍落,窸窸窣窣的下起一阵桃花雨。绵柔细腻的绒瓣落在女子头上,肩上,身上,美好的似一幅画。
小姑娘穿着厚实的袄裙,蹲在那里,小小一只,啃着手指头,蹙眉沉思。
苏娇怜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一开始,她急于跟陆重行和离,想脱离英国公府,这才会到礼书女这处来避难,可没曾想,这避难避着避着就避到了榻上。
跟男主滚床单这种事情苏娇怜从来都没想过,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苏娇怜也不会再纠结。
她现在纠结的是自己对陆重行的态度。
如果以前她还能用原身当借口,但现在她跟陆重行都成婚了,也滚过了床单,原身的心愿怎么说也应当了断了,可她心里头的那股子悸动,却还是与日俱增。
尤其是在对着陆重行时,心口就跟揣着只小鹿似得“砰砰”乱跳。
“我夫人来接我了。”男人的言语间,满带自豪笑意。
他拢袖上前,踩着一地桃花瓣,走至苏娇怜面前,微躬身弯腰道:“夫人在这处做什么?”
苏娇怜瞬时回神,看到不知何时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眨了眨双眸,眼前被绒丽花瓣的美色所遮盖,直觉的吞了吞口水。
“赏花。”苏娇怜呐呐的吐出两个字。
“哦?”男人慢条斯理的站直身子,仰头看向面前的桃花树,声音清冷道:“倒是一棵好树。”
树正不正经苏娇怜不知道,她只知道现在的她有点不正经。
男人穿着朝服,负手站在桃花树下,微仰头,露出白皙下颚脖颈,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容犹如雕刻出来的一般令人心驰神往。尤其是那双透着桃花色瓣的眼,极黑极沉中印出花色,就像泼墨画里的朱砂,一个眼神杀,就能让人软了腿脚。
这时候的苏娇怜终于明白,皇城里头那些贵女们喊着“陆重行就算不举,靠脸也能原谅”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对着这么一张脸,不举这种小事还能算事吗?
男人在前头走,苏娇怜跟在后头。
一片硕大的桃花林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虫虫在地上撒泼打滚,啃桃花瓣。
苏娇怜突然顿住步子,声音细糯道:“我,我也是有人追的。”说完,她四下环顾,跟正在刨坑的虫虫对视。
男人转过头来,苏娇怜纤纤素手指向虫虫。“你看。”
虫虫欢脱的冲过来,苏娇怜立时小跑几步,它颠颠的跟在她身后。
给男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魅力,苏娇怜鼓着面颊,只觉自己浑身都在冒酸气。
那杨柔婉,实在是太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