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箙和秦弧到了家门时,正碰上程娇娘出门。
“你要去哪里?”周箙问道,微微皱眉。
“去庆王府。”程娇娘说道。
周箙倒无所谓,抬脚迈步,秦弧站住脚。
“程娘子。”他说道。
程娇娘停下脚看着他。
“我一直想不明白,晋安郡王殿下是怎么说服你照看庆王的?”秦弧笑问道。
“因为他请我,而我也能做。”程娇娘说道。
秦弧笑了。
“原来娘子这么好请。”他笑道。
程娇娘笑了笑施礼坐上车。
“你干什么?”周箙瞪眼用胳膊撞了下秦弧。
“好奇啊。”秦弧说道,先迈步进门。
来到庭院中二人在廊下坐,婢女们端上茶具,秦弧束起袖子烤茶。
“有什么好奇的?”周箙问道。
“好奇她到底会嫁给谁。”秦弧笑道。
经过周箙德胜楼一闹,高家狼狈不堪,但却并没有跟着闹起来,反而沉寂无声。
“看来是高大人出手了。”秦弧说道。
“昨日媒人去程家了。”周箙说道,啐了一口,“真亏他们厚脸皮。”
“这时候不厚脸皮才是蠢呢。”秦弧说道,将热茶斟上,“所以说高大人出手就是不凡。”
周箙接过茶一饮而尽。
“那…我们该怎么做?”他问道。
我也厚脸皮…吗?
秦弧抬头看他,午后的日光下年轻人有些粗糙的面庞涨红,不知道是被晒的有些热,还是刚一口饮了热茶的缘故。
“所以我很好奇。”他笑道,自己也斟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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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怎么办?”
而此时坐在周家的客厅里的程大老爷也正说出这句话。
他是来见娇娘的,却不想错过,便只能在这里等着了。
“高家真请了媒人来了?”周老爷带着几分紧张问道。
程大老爷点点头。
心里也是暗恨,没想到闹成这样还要遣媒人来,这高家的确不好惹。
“他们遣媒人来,那咱们干脆让六郎和娇娇成亲。”周老爷在一旁说道。
程大老爷看着周老爷。
“那这样的话,这京城到底是呆不下去了。”他神情肃重说道。
“怎么会,就因为这一件荒唐事,陛下难道还能驱逐我们?”周老爷嗤声笑道,“这不过的是儿女荒唐事,年轻人们难免有些风流的过往,不以私事论朝堂,陛下可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
程大老爷亦是嗤声一笑。
“你说错了,我们现在说的可不是陛下。”他说道,“而是平王。”
平王?
周老爷愣了下。
“你难道忘了,最初做媒,最初挑起事由的是谁吗?”程大老爷说道。
是平王!
这件事跟皇帝无关,对于这两家成亲还是成仇,皇帝始终是个旁观者,而且皇帝年纪大了,总有一天会退位。
这件事跟太后有关,这门亲事成不成,关系着她的脸面,事实上现在已经很丢她的脸面了,但太后始终是太后,年纪更大,且后宫妇人到底左右不了大朝堂。
但如果这件事跟平王有关,这个年轻的唯一储君,将来还会在位很长时间的皇帝,他的喜怒必将很长时间的影响左右着朝堂,而且这种左右还会延续他的子孙…..
“这么说,这件事不解决是不行了。”周老爷喃喃说道。
解决也容易,只是付出代价则是家族的前程。
“怪不得娇娇说要顺势而为成亲呢。”他又捻须讪讪说道。
程大老爷露出鄙视的笑。
“真是雷声大雨点小,喊的那么厉害,却原来这就怕了。”他说道,“早知道你这个外姓人靠不住。”
这帽子可扣大了,周老爷绝不会承认。
“姓程的,谁怕了?谁让这麻烦是你的儿子惹出来了!累害我家娇娇!你有什么脸理直气壮的。”他呸了声毫不示弱喊道。
果然吵起来了,外边侍立的仆妇丫头们松口气,这才是周家和程家相处的样子。
“吵什么?”
程娇娘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室内的僵持。
“娇娇。”
程大老爷和周老爷同时喊道,看着站在门口的程娇娘,周老爷抢先迈出几步,站定在程娇娘身边。
程大老爷不屑如此,对这女子怎么样是要看怎么做,可不是扯着嗓子喊。
“你的亲事你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周老爷抢先说道。
程娇娘哦了声,施礼道谢。
“亲事是小事。”她说道,看向程大老爷,“伯父来的正好,我正要回家去。”
回家?
这时候要回家?
“阿弥陀佛,终于要走了。”
听到消息的周夫人忙念佛连连。
“怎么要走了?”有仆妇问道。
周夫人倒不关心这个,只要人走了,不在她眼前就好。
“那程二老爷还在家呢,虽然被程大老爷关着,但程大老爷关的,她做子女的难不成也能心安理得听之任之?”另一个仆妇也是好奇不解问道。
“哎,该不会是要议亲了所以回家了吧。”有仆妇反应过来说道,“适才听老爷说了,这次的事必须议亲来解决了。”
“那她要嫁谁?”仆妇们齐声问道。
这边的周夫人也顿时竖起耳朵。
“那还用说,自然是咱们六郎了。”
天啊!我的儿!到底要赔上你。
周夫人伸手扶着心口,另一只手习惯性的去摸几案上摆着的酒壶,颤抖着手斟了浅浅一盏,仰头一口喝了。
通体舒畅,乱跳的心也安静下来。
这是那女子特意给自己酿制的酒。
只是酒是好酒,如果只有酒在眼前,人不在,那就更好了。
“娇娘,你是不是有了主意了?”
回到家程大老爷立刻问道。
“你说吧,嫁哪个?”
周家那老混帐明显的怂了,肯定不敢主动再来提亲事,但这没什么,他开不开口无所谓,只要娇娘开口,他就去打的那姓周的听话上门提亲,以为当初他们程家挨打是真的就没有还手之力了吗?
真拼了命,谁怕谁!
不过,如果是要嫁高家,这也不是不可能,从媒人的态度来看,似乎高大人很诚恳,还说等回来亲自来拜访,到时候再详谈。
如果高家低头娶妻的话,这件事倒也不是没有周全的机会,当然,这都得看娇娘的态度,如果她同意,他也不介意背着被人嘲笑没骨头的名声,跟高家和颜悦色谈婚嫁。
“嫁谁以后再说,现在请伯父带着父亲,你们速回江州。”程娇娘说道。
回江州?
程大老爷的遐思被打断,愣住了。
现在?
“在京城呆着会不方便。”程娇娘说道,“还是回江州的好。”
在京城说亲事人家说上门就上门,堵着门你也没办法,如果回江州的话,光路程来回就能够拖一段时日了。
是啊,拖为上策,这么简单的办法怎么没想到。
“举重若轻举重若轻。”程大老爷哈哈笑着说道。
对于程大老爷的大笑和称赞程娇娘只是摇摇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只是父亲怎么回去还要伯父你费心。”她说道。
程大老爷哈哈笑了。
“简单的很。”他说道,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学高凌波高大人就行。”
四月底,大理寺判官程栋上书,因接到母病危,所以特请回乡。
算起来这程栋自从来到大理寺在衙门待的日子屈指可数,先是御史台的案子避位了几日,紧接着又是被其兄告别籍异财避位,官司才清,又说犯了病在家休养不能见人,如今干脆直接告假回乡。
“先是妻子断了腿,接着又要回乡,这拖字诀真是用上瘾了。”一个官员看着面前的奏章摇头说道。
“那放还是不放?”另一个官员低声问道,“要知道他进京来可是高大人安排的,如今高大人未说就放他走不知妥否?”
先前的官员将奏章扔回几案上。
“那还能怎么办?人家母危不让归吗?高大人都因为母病重回来了,程栋就不能吗?这根本就拦不住。”他说道,“更况且,陈相公已经同意了。”
那官员这才看过去,见几案奏章上鲜红的朱批以及中书的大印。
“拖就拖吧,拖这一时,难道还能拖一世吗?”他摇头说道,“江州再远,也不过是快马十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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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马队疾驰而去,程四郎还伫立相望。
“娇娇你也该跟这一起回去,这时回去也没人敢说什么。”
身后传来周老爷的声音。
“晋安郡王尚未归来,受人之托岂能言而无信。”程娇娘说道。
因为程娇娘不走,还需要对伤手施针的程四郎也留下了。
“妹妹,这件事是不是很难办?”
沉默一路迈进家门的时候,程四郎说道。
自从伤了手听了程大老爷的话之后,他一直淡然而行,并没有主动提及如今的事,但他的心里到底是放不下。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话,就不会有今日的困局。
程娇娘闻言转过头对他笑了。
“其实你们真的都想多了。”程娇娘说道,“这件事真的不算什么事。”
这种话不是程娇娘第一次说了,或者说一直以来她都这样说。
“那在妹妹眼里到底什么是大事?”程四郎问道。
“那些没人说起,但却存在的事。”程娇娘说道。
这是什么事?
程四郎皱眉不解。
“天象。”程娇娘说道。
“日蚀月蚀吗?”程四郎问道,“不过大家也都说起过啊,而且应兆的民乱旱灾也都出现了。”
程娇娘摇摇头。
“不,天象并非只有这个。”她说道。
程四郎惊讶不已,不止日蚀月蚀,还有别的天象?是什么?他怎么不知道?
“所以我才奇怪。”程娇娘看向他,“有一件事明明有人知道了,但却始终没有人说,就好像没有发生一般,那这件事要么真是小事,要么…..将为大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