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三郎一直到进了家门还带着笑,在院门口巧遇了出门回来的母亲以及两位夫人。
“真是巧,这次是真巧。”秦夫人看着儿子古怪的眼神忙说道。
秦十三郎再忍不住噗嗤笑了,越想越想笑,忙转身回避。
“十三怎么这么高兴?”两个夫人笑道。
“他啊,自从那…”秦夫人笑着要说话。
秦十三郎转过身晃了晃手里的一叠纸,打断了母亲。
“家里几个兄弟们要的程娘子的墨宝。”他说道,“我求来了。”
此言一出那两个夫人的眼顿时亮了
如今那茂源山五人墓碑已经成了胜景,号称兰亭之后第二行书,但偏偏拓本难得,因为人家的墓碑总不能让人胡乱的拓印。
而这墓碑的主人又有那样的身份,让人不敢贸然去见。
又听说贵妃有意请她教授平王书,但被断然拒绝了。
“字是用来传情达意的,不是用来赏玩的,民女不会写赏玩的字,更不会教人写好字。”程娘子说道。
让贵妃娘娘很是没面子,但皇帝听了只是笑,还赞这娘子虽然刻板但不失质朴,贵妃也只好作罢。
连贵妃娘娘都被驳回了,谁还敢去登门求字用来赏玩。
而这秦十三郎竟然拿了这么多那娘子的字帖,这要是拿回去可足够开好几次赏宝宴了。
“十三郎,快让我看看。”
二人都围上去,反而将秦夫人挤开了。
秦夫人站在外边哭笑不得。
“他是我儿子,他要给我这个做母亲不同意也不行。”
她似笑非笑说道,引得一番笑闹,好容易才分好了,秦十三郎不敢再停留将余下的几张收起就告辞。
“还有一件事。”他想到什么回头说道,“母亲从厨下挑一个聪明伶俐的送去程娘子家。”
“要做什么?她缺人了?”秦夫人问道。
“不是,她能教出张家一个厨娘半芹,就能教出一个秦家厨娘半芹,所以我送一个过去学徒。”秦十三郎笑道。
秦夫人以及另外两个夫人又再次惊讶了。
这样也行?不过更让人惊讶的是…..
“江州先生家的厨娘?”她们齐声问道,“竟然是那程娘子教出来的?”
“那厨娘原本是程娘子的丫头。”秦十三郎说道。
江州..张江洲,江州傻儿…都是江州..
“怪不得!”夫人们一拍手,“原来是旧相识。”
“这小娘子还有什么不会的。”秦夫人笑道,一面果然叫人,“去挑两个…”
她的话音未落,被一个夫人按住胳膊了,看着秦夫人笑,只笑的秦夫人发毛。
“你家几个人啊,送两个厨娘,也太奢侈了。”那夫人笑道,拉着秦夫人的胳膊不放。
“你什么意思?”秦夫人装不懂问道。
“我家也送一个。”另一个夫人自然也反应过来了,伸手抓住秦夫人另外一个胳膊抢先说道。
“哎,是我先说的!”先前那夫人不干了。
“什么你先说,明明我先说出来的!”那夫人笑道。
“这不是胡闹!”秦夫人笑道。
看着屋内的妇人们争闹,秦十三郎笑了笑转身就走,但又被秦夫人叫住。
“那娘子没说让送去几个吧?”她笑问道,“三个行吗?”
秦十三郎回头一笑。
“一个半芹是养,二个半芹也是放,她已经有三个半芹了,再多三个五个的也一样,她不会在意。”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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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玉带桥边,一个书生思忖了半日,看着这边紧闭的院门。
“咱们来是拜访,怎么就不能去呢?”他说道。
“这娘子家中没有长辈,又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那范军监日日不在家,咱们怎么好进门?”旁边的人摇头说道,“失礼,失礼。”
那书生来回走了几步。
“我走了五日才从家中来,又在墓前观摩五日,还是觉得不得其精髓,就这样回去,我只能日日想这程娘子书的精妙,怕是这辈子再不能提笔。”他说道,“我实在是不甘心,哪怕当面请教一句,也知足了。”
“那程娘子连贵妃的面子都不给,你我怎能得见?她连皇子都不肯教授,更何况你我?”更多的人摇头。
在场的人的都点头。
那书生神情凄凄,叹口气转身要走,走了几步又一咬牙转过身。
“那也得问一问,就算被打走,也不虚来此一趟。”他说道,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大步走向程娇娘门前,似乎怕自己后悔,还没走近就举起手一把拍在门上。
咚的一声之后,那书生似乎也被自己吓到了,举着手不动了。
门前一阵安静。
就在书生掉头要跑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两个身材高大神情肃穆的侍卫站过来。
“找谁?”他们问道。
“找程娘子。”书生结结巴巴说道。
“你是谁?”侍卫们问道。
“我,我开阳张文昌。”书生说道。
“什么事?”侍卫们问道。
“我,我想请教娘子行书。”书生说道。
话音落,那侍卫看了他一眼。
四周的人心都提到嗓子眼,赶走就赶走吧,他们好歹是读书人又是如此的知礼,应该不会动拳头吧?
“请稍等。”侍卫扔下一句关上门。
那书生怔怔站着。
请..稍等?
其他人站得远听不到,见那门关上,而那书生安稳如常,便都哄得一声围过来了。
“怎么样?”
“说什么了?”
大家乱哄哄的问道。
话音未落,门又被打开了。
“我家娘子说请教不敢,她正在写字,如果你想看,就进来看吧。”一个笑眯眯的丫头柔声细气说道。
门外的人顿时都愣住了。
进来看吧….
那书生第一个回过神,激动的身子发抖,将身上的青衫理了又理才迈进来,看着他迈进门,周围的人也终于回过神了。
“我,我也想看。”不知哪一个先喊道。
这话开了头,更多人也跟着喊起来。
半芹回过头有些惊讶,而此时廊下脚步响,她忙转过头喊了声娘子。
娘子!
所有人都看过去,见一个妙龄小娘子正走出来。
这般年轻,真不像是能写出那般融汇沧桑历经世情磨难的之情的字。
但同时又闪过一个念头,看着这娘子就觉得也正是这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的字。
真是古怪的感觉。
小娘子看到门前这么多人站住了脚。
院门外顿时安静下来。
“你们想看我写字?”程娇娘问道。
“是啊,娘子的字…不知可否请教。”一个书生忙说道。
“我的字没什么可请教的。”程娇娘摇头说道,“我也不会教。”
众人顿时心凉。
看吧,果然不…
“我每日这个时候习字,如果你们想看可以看,也可以跟着写。”程娇娘又接着说道。
众人顿时瞪大眼。
也就是说她不会教他们,但是会让他们看,看她怎么写,那岂不是跟教一样嘛!
天啊!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真的?”有人脱口问道。
“写字而已,有什么假的。”程娇娘说道。
这么简单?早知道只是这么一问就可以了,他们何必等这么久!
那他们前些日子是在浪费光阴啊!
顿时众人都争先恐后的挤进来。
“娘子,娘子,家里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啊。”半芹忙说道。
这一眨眼,院子里都挤满了。
程娇娘哦了声,目光看向门外。
“那,我就去外边写。”她说道。
似乎是一夜间,东城门外茂源山墓前的人都不见了。
最早察觉不对的是那些早起就来这里提篮叫卖的小贩,以往这里早早大的就有人来,以图占据最好的观摩墓碑的位置,但直到日头高照,草市的摊贩都来全了,除了守墓的两人外墓前再无他人。
“难道是官府下了令不许惊扰壮士们?”有人猜测道。
“哪有这样的道理,又不是皇陵,人家家里的守墓人都没有驱赶,官府凭什么管?”
“是不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在场人顿时议论纷纷。
“别瞎猜了。”有人大声喊道,“人家程娘子在门前摆席授字了!亲自看人写,总好过呆呆看墓碑吧!”
摆席授字!
“丹娘!”
身后响起喊声,抱着一卷轴蹬蹬走的陈丹娘只当没听到,直到身后又连喊了两声,还有一只手抓住她的肩头。
“你跑什么?”陈十八娘微微喘气问道。
“我有事,我有事呢,姐姐别耽误我。”陈丹娘挣道。
陈十八娘失笑。
“你有什么事?女红才学,功课也不多,除了玩还有什么事?”她笑道,“过来,跟我写字。”
“我就是去写字。”陈丹娘说道,“我去跟程娘子写字。”
陈十八娘一怔。
“她,她不是不授书吗?”她说道,“你别仗着小去肆意的缠着她。”
“才没有呢。”陈丹娘仰头笑,“程娘子不授书,但是她让人看书。”
看书?
马车停在玉带桥前,或者说尚未到玉带桥前,因为前边已经被挤得水泄不通了。
“过不去的,我自己走过去。”陈丹娘说道,一面利索的下了车。
陈十八娘忙赶着丫头们跟着。
“不用,人多地方小,一个人进去就够了,再站个丫头摆纸,再站个丫头磨墨,再站个丫头,别人还怎么看。”陈丹娘回头说道,不待陈十八娘再说话就蹬蹬的挤过人群进去了。
看书?
到底是在干什么?
陈十八娘迟疑一下下了车,由丫头小厮护着挤过人群终于站到玉带桥前,顿时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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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思忖(cun)已久,不是思付已久,我今天刚知道,多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