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衣着来看,黑衣中年人就隐隐给人一种极不简单的感觉。茶楼的老板没有让小厮送来点心,而是亲自端来了一些点心,因为他也察觉到此人有些不简单,或者说很尊贵。
老板之所以会有这种判断,理由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位中年人点茶水时没有付钱,而是直接用的灵石。并且声称不用找零钱。
一枚灵石,便是百万金币。用百万金币来喝一盏清茶,并且不让找钱?好吧,这种行为的确很像某些暴发户的行为,也像极了某些富家公子在美女面前故作大方,一掷千金时的模样。但黑衣中年人的身边并没有美女,也没有朋友,所以这显然不是在炫富。
而且老板也能清楚感觉到这黑衣中年人,明显不是什么爆发户。而他之所以不付金币,而付灵石,似乎只是因为黑衣中年人真的没有金币,而只有灵石...而他之所以不让人找钱,似乎也只是觉得用一枚灵石,再换一大堆的金币,实在有些麻烦,而他很怕麻烦。
用百万金币,来买一盏茶水。那么黑衣中年人自然有权利享受茶楼内最好的待遇,所以老板想请他上二楼,给他一个最幽静,最优雅的包间。可黑衣中年人却微皱着眉头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没有上二楼,没有选任何包间,甚至没有在大厅内选一个比较雅静的位置,偏偏选了大厅中那个任何人都不愿意选,最靠近门口,也最不清净的位置。
“莫非,这位贵客心中记挂着某件大事,并且随时准备离开,所以选了一个最方便离开的位置?可如果他要办什么事,为何又要来茶楼?”老板暗自猜测着,托着檀木托盘,缓步来到了桌前。
“百花糕,很甜的,小店特色。”老板呵呵笑了笑。
黑衣中年人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致意,让老板将点心放在桌子上。
在时间不长的相处中,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黑衣人的沉默与淡然,与是他轻轻将檀木托盘放下,同时他注意到桌上的茶水,黑衣中年人并没有喝,并且已经有些凉了。桌边的另一侧,摆着一柄通体墨色,与中年人一样沉默的刀。
作为一个见惯了人来人往的茶楼老板,自是一个极善于察言观色的人,或者说,在数十年如一日的生活中,察言观色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也是他的乐趣。
于是老板很自然开始继续推测:“他带着刀,自然是一位武者,看他气度不凡,出手不凡,想必是一位不弱的高手。而且看他比较面生,明显不是常客,甚至有可能不是王城的人。茶水没有喝一口,想必这些点心他也未必会吃。那么他来这里的目的,自然不是喝茶,也不是吃点心。这么说,他是在等人?”
一个不像王城中人的高手远道而来,并且在此等人。老板很自然就联想到,传说中那些修行者千里会友人的妙谈...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似乎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他只点了一份茶水,一份点心,坐在一个最方便离开茶楼的位置,又怎么可能是在等人?”老板悄然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的推测,已经陷入了僵局。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位身着破旧布衣,满身油腻,宛如一个老乞丐的男人踏入了茶楼的门槛。
茶楼老板的眉头顿时皱的更紧,刚才他在思考事情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这个乞丐,并且他看到这个乞丐明明已经走过了茶楼的门口,却又硬生生的退了过来,而后踏入了门中,并且目光炯炯的盯着黑衣中年人。
一个极简单的细节,已经让老板确认,这乞丐必然不是黑衣中年人的朋友,最起码乞丐不知道黑衣中年人就在这里。所以,这个乞丐就不可能是黑衣中年人要等的人。而之所以乞丐的目光炯炯,想必是因为这乞丐的眼睛同样比较毒辣,一眼就看出了黑衣中年人很富有,并且是很大方。
想到黑衣中年人随手一掷,便是一枚灵石的大方。就连老板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论眼光,生活更加艰难的乞丐,或许比他更准。
但他到底是茶楼的老板,而黑衣中年人却是他的贵客,那么他当然不能让乞丐打扰到他的客人,于是他理所当然的挡在了乞丐身前,欲要呵斥一番。
“让他进来吧。”一直沉默的黑衣中年人忽然说道。
茶楼老板面有异色,似乎很不理解黑衣中年人的做法,而在他愣神之间,那乞丐已经极不客气的坐在了与黑衣中年人面对面的椅子上。
看着衬着上好狐皮的椅子,就这么被油腻脏臭的乞丐坐着,老板心中不由好一阵心疼,但当他想到黑衣中年人的那块灵石之后,终究还是没将这乞丐赶走。但他却已经暗自决定,不再给他们多添一份点心,也不给他们多添一份茶水。最起码黑衣中年人没有这么要求,那他也没必要做的那么周到。
老板缓步离去,决意不再管这件事情。而茶庭之中却响起了一道道的轻咦,而后是一阵阵的小声议论,似乎是极其不满这等清雅高洁之地,竟然来了一个乞丐。
良久之后,当他们确认那乞丐的位置距离他们够远,并且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传过来后,不满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些,同时他们开始继续小声谈论那件他们感兴趣的事,比如风云丹盟的秦盟主,登上了榜首第一这件事...这可是风云榜上唯一一位大乾之人,理所当然是他们关注的话题,同时也让他们觉得有些骄傲。但骄傲的背后,当然也有一些忧虑,比如,他们也听说了至少有六位涅槃境高手发言,说要硬闯卧龙山,逼秦盟主给一个交待...
人们各自谈论着各自的事情,而那位乞丐却已经用脏手抓起檀木托盘上的糕点,毫不客气的开始吃起来。
黑衣中年人沉默的看着,没有说话。
乞丐胡吃海喝着,也没有说话。
他们似乎都没有说话,可同时也都在说话。以一种常人所不能懂的方式说话,以涅槃境的传音入密的方式说法。
“想不到幽泉山庄的游庄主,竟会这么快就到了这里。”老乞丐说道。
“你这个藏在深山老林里从不出世的家伙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黑衣中年人道。
不出世,自然就是不惹世事,自闭于山门之间,不管红尘事,自然就是不出世。游荡于穷山恶水间,却不愿出现在世人眼前,自然也是不出世。
他们都是涅槃境强者,只想脱离红尘而入圣,所以不愿出世!
“既然你已经来了,想必是因那件事情而来,为了夺得榜首而来,只是我很好奇,为何你不去那个地方,偏要坐在这里?”老乞丐微微一笑,笑容显得有些诡异。
“你也是为了那件事情而来,那你为何不去那个地方,偏偏要与我一起做在这里?”游庄主没有笑,神情有些严肃。
他们都没有说是为了哪一件事,究竟是要去哪里,但对于彼此的想法,却早已心知肚明。
“风云榜啊风云榜,平静的西北硬是被一个榜单上的虚名,弄得鸡飞狗跳。”老乞丐突然感叹了一声道。
“二圣要纳贤,那么风云榜上的名字,就不是虚名。”游庄主说道。
老乞丐又拿起了一块糕点,说道:“可二圣从未承认过风云榜的有效性,也从来没说过,纳贤的名额,会从风云榜上挑选。”
游庄主道:“但风云榜毕竟是自纳贤之事传开之后忽然出现的,谁也无法肯定的说,风云榜真的和纳贤无关。”
老乞丐沉默了片刻,抬头看向被茶馆屋顶遮住的天穹说道:“是啊,谁也无法真的看透,更无法猜透二圣的真实想法。所以风云榜出现之后,隐世不出的费先生走出了大山,单剑闯入天罗宗,夺了一个风云榜的第三名,而后刘先生也在之后出山,罗刹宗不出世的圣女,也走出了山门...”
“哪怕风云榜只是可能与纳贤有关,这就已经很值得争取。”游庄主说道:“而且与费先生、刘先生、以及罗刹宗圣女,或者归元宗的大弟子相比,我终究是一个很穷的人,所以我必须来这里。”
堂堂幽泉山庄的庄主,一个喝杯茶就要扔出价值百万金币的灵石,而且还不用找零的人,居然说自己很穷?若是这件事情被世人知晓,只怕会笑掉大牙吧?
但老乞丐却偏偏没有笑,因为他很清楚,游庄主所说的穷,并不是世人所认知的那种穷。而是天赋,以及实力,以及风云榜的排名...
“我还不是和你一样的穷。”老乞丐很是无奈,甚至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说道:“如剑在天、刘愚、洪、那些家伙,年纪轻轻已经修到了涅槃八重以上,甚至因为悟性够高,已经提前看到了那道坎,甚至半条腿已经迈过了那到坎,近乎半圣。他们以后入圣想必不难。”
说道此处,老乞丐的恨意,或者说是嫉妒之意,顿时更盛了几分:“而他们入圣不难!又何必与我们这些苦修近百年,才勉强爬到涅槃境的人,争一个风云榜的排名!又何必与我们争那些纳贤的名额!”
游庄主仍旧平静,沉声说道:“富人永远不会嫌弃自己太过富有,他们虽然个个是最顶尖的天才,个个都有很大入圣的可能,但终究没有入圣。而只要他们没有入圣,自然就想多增加一分自己入圣的可能,所以对于纳贤一事,对于接触圣人,甚至成为圣人弟子一事,他们看的同样极重。”
说到此处,游庄主苦涩一笑道:“所以,他们必然与我们争,争夺风云榜的排名,争夺被圣人注视的机会,而明面上我们争不过他们,那就只能想些别的法子。而且,我的名次,已经快要消失在那一百个名额之内了。”
快要消失在一百个名额之内,自然就是快要消失在风云榜上,即将消失在圣人的注视之下!至于那个别的法子,自然就是杀上卧龙山!
因为卧龙山有位名为秦风的少年!许多情报都足矣证明,那个少年不可能太强,可偏偏那个少年是风云榜的榜首第一!所以谁能打败他,或者杀了他,那么谁就是第一!
击败风云榜第一,自己成为第一!而后随便找个深山老林一钻,躲上一段时间,那就能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第一!如果运气毕竟好的话,如果风云榜的排名已经结束,圣人准备真正开始纳贤,甚至挑选弟子的话!那么风云榜第一的人,自然最有可能被选中!
这就是游庄主来到王城的原因!也是这位不知名的老乞丐来到王城的原因!同时这也是许多强者,正在悄然向大乾王城赶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