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秦风那一句并不响亮的话语落下之际,就在如烛火般的光亮从秦风血脉深处的某一个点上开始燃烧之际,阅兵广场上杂乱的议论声与争吵声,竟是在同一时间内如被人扼住咽喉般戛然而止。
当然,他们的咽喉并没有真的被人扼住,而他们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只是因为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气息,一种给所有人带来了如泰山压顶般压力,让他们有些喘不过气的可怕气息。那一道气息源自一个人,一个站在阅兵台上曾经饱受尊敬,如今倍受争议的年轻少年。
于是在瞬息之内,几乎所有人都以一种极其震惊的目光望着那个少年,即便是振武将军与天宇将军也无法幸免!或者说,由于他们的境界够高,对那道气息感受的更加清晰,更加准确,于是他们就更加的震惊,甚至心生恐惧!
是的,如果说普通军士只是感觉到那道气息如山峦一般的沉重,而振武将军与天宇将军所感受到,却是一座火山!
火山,并不可怕。而真正可怕的则在于这座火山即将爆发,从而喷发出足以毁灭一切的烈焰!以至于让他们产生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这...这究竟是什么!这种炽热可怕,随时处于爆发边缘的气息究竟是什么!”振武将军的面上尽是严肃之色,天宇将军也紧皱着眉头。
在这一刻的阅兵台之下,唯一还算冷静的,可能也只有夏星渊了。但这种冷静,其实也未必是真的冷静,只是相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了解的事情更多,于是猜到的事情也更多,所以才能稍微冷静一些。
“难道说,难道说这是真的?那个玩笑也是真的?”夏星渊不由想到了数日之前,他见到陈如海时,陈如海曾经说过的某段话。
“什么玩笑?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去说什么玩笑?”振武将军面色铁青说道。
“这是霸体术。”夏星渊沉声说道,曾在卧龙山与秦风共同作战过的夏星渊,对秦风的这种手段,自然不会陌生。“可问题就在于,我的一位老友说过,现在的秦风万万不能动用霸体术,否则,后果定然极为恐怖。”
“后果如何恐怖?”天宇将军冷静问道。
夏星渊眉头微皱,凝重说道:“毁灭。”
他只是说了这两个极为简单的字,并没有说将被毁灭的是谁,究竟是大乾被毁灭,还是被漠铁毁灭,亦或者是秦风自己被毁灭...
但也正是因为这两个足够简单,所表达的意思才足够准确,足够的可怕!于是振武将军明白,夏星渊所说的毁灭,便是毁灭一切...
“这个混小子!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动用霸体术!来添上这么一个乱子!”振武将军怒声说道。
夏星渊不由想到不久之前他与秦风在议事厅中的对话,沉声说道:“或许,他是想掌控这种毁灭的力量,从而可以选择,究竟是毁灭谁。”
“如果,他不能掌控呢?有没有什么办法阻止?”天宇将军沉声问道,只是当他刚问出这句话时,面上却突然露出一抹苦涩笑容,“看来,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这一刻,纯粹到了极致也可怕到了极致的恐怖杀意,如一柄尘封了万年的惊天神剑般猛然出鞘,其傲然杀意,直破苍穹。
天宇将军看着万千铁血军士,在那一道恐怖杀意下忍不住浑身颤抖的身影,无奈苦笑说道:“你那位老友,有没有告诉过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等。”夏星渊回答道。
“等?”天宇将军面上的苦笑之意更浓,因为这种听天由命般的做法,实在不符合他的性格。
“或者逃。”夏星渊又道。
听了这话,振武将军沉声喝道:“全军听令,立刻散开!”
这种恐怖的杀意,或许他们这些久经战阵,又修为高深的真武境武者可以勉强抵御,但对于万千军士们来说,却无疑会给他们带来一种难以想象的伤害与影响。
“啊!恶魔!他真是恶魔,我看到了鳞片!他手上长出了鳞片!”人群在惊恐中连连后退,为诺大阅兵广场,腾出了一片极为广阔的地方。
直到这一刻,当秦风真的展露了恶魔般恐怖气息的这一刻,他们才知道,如果秦风真的是恶魔,又岂是他们能够杀的?
血色的焰火之中,秦风微皱着眉头,再次感受到了源自血脉深处的那种恐怖力量,以及伴随着那种力量,几乎要让人丧失理智的恐怖杀意。
然而这一次,他却比数日之前在落寂谷的雨夜中冷静许多,也从容许多。毕竟他曾经已经感受过这种杀意,也曾在那种恐怖杀意之下痛苦挣扎过!但也正是他挣扎过,抗争过!所以才更加的从容!
数日之前他就不曾输给这种恐怖杀意,那么现在他就更没有理由会输,因为在这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人始终都没有放开他的手,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蒲英城少女。
若说恐惧,恐怕在场之人除了秦风之外,就再也没有人比林雪能更加清楚的感受到秦风身上那道气息的恐怖。因为她距离秦风太近,甚至还一直握着秦风的手,那一双被鳞片强行撑开血肉,布满了鳞片与血液的手。
但是这些,却并不能让林雪感到丝毫的恐惧,反而是秦风身上那种宛如燃烧起来的血液温度,让她感受到了些许的暖意。
这是自从数月前,大乾王城下了一场六月飞雪之后,她的天寒绝体血脉觉醒之后,第一次从外界感到暖意。
暖意?是的。在她的血脉觉醒之后,在她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一丝温暖,夏夜里他走过树木与丛林,树上的蝉会因为他身上散发的寒气而停止鸣叫,甚至是直接从树上摔落下来,变成一只在夏夜中被冻死的蝉。她捧着热粥与汤药,然而还不待她将汤碗送至唇边,原本的热粥就会变成如凝固浆糊一般的寒粥。
因此,她甚至从来都不敢靠近普通人,更不敢随意接触别人人,于是哪怕是与常人之间最简单不过的一个拥抱,都会让她小心翼翼。于是那一股血脉中冷,不但让她的身体很冷,也让她的心很冷。
她曾在夏日里最酷热下的阳光下取暖,在火炉旁取暖,然而无论是火炉还是太阳,皆不能给她带来丝毫的暖意,即便是秦风专门为她配制的丹药,对她来说也只是如寒夜里的冰山前一根稍纵即逝,微乎其微的小小火柴所散发的光和热。
然而无比讽刺的是,在这一刻她却在恶魔的恐怖气息中,感受到了真正的暖意!一种足矣撼动她体内那座冰山,甚至有可能让那一座冰山逐渐融化的暖意!于是林雪明白,隐藏在秦风血脉中的力量,定然是不弱于天寒绝体,甚至比之还要强大的力量...
“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么?”秦风拉着林雪的手,微微上扬,而后直视着自己那在阳光下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鳞片说道:“毕竟这可是实实在在,覆盖着黑金色鳞片,宛如恶魔般的手啊。”
“如果仅仅是身体上发生了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变化,就要被认定是异类,是恶魔的话。”林雪也看向秦风的手,面上并没有露出丝毫恐惧的色彩,反而将那只覆盖着鳞片的手握的更紧,认真说道:“那么,我应该也是一个异类,也是一个恶魔吧。”
是的,林雪的确不会因为秦风身上的变化而恐惧,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信任与感情。更是因为林雪曾与秦风一样,有着与秦风近乎相同的遭遇,所以此刻她就更能理解秦风的心情。
在大乾王城的那场六月飞雪里,她的天寒绝体觉醒了。那时的她虽然没有从身上长出鳞片这般狰狞可怕的东西,但在她的身上却出现了一条条并不美观,显得极为妖异可怕的冰蓝色纹痕。
因为这种身体上的变化,林雪只能终日裹着一个黑袍躲在林府密室中的寒潭里不敢见人。甚至由于觉得自己是一个异类,使得她数次想要了结自己的生命。因为她觉得她的生命已经毫无意义,世上再也没有丝毫的温暖,即便是她的父亲林啸天,也只是将她当做了一个极有利用价值,有可能让林家飞黄腾达的怪物...
可在那时,偏偏秦风来了林府,并且不惜一切代价,必须要见她!那时的林雪不想连累秦风,于是在夜间隐藏身份偷偷给秦风送了一封信,信上只写了一个‘逃’字。
然而这并不能改变秦风要见她的决心,于是她又用近乎冰冷无情的话逼迫秦风离开。但她却没想到,她的这些小伎俩并没能逃过秦风的眼睛。于是秦风就在那同一张纸条上写了一个‘等’字。
后来,她终于等到了秦风,但她仍旧在害怕,也仍旧在恐惧。她害怕因为自己是一个异类,最后会被再次无情的抛弃。同时她又在恐惧自己会给秦风带来无尽的麻烦。
可是,秦风并没有抛弃她,甚至在第一次见到了她身上那些可怕的冰蓝纹痕之后,非但没有对她有丝毫的嫌弃,反而更加的重视她,珍惜她,为她想尽了一切办法控制那些寒气...
正是因为这些,林雪才会重新振作,重新变得坚强,甚至当遇到与秦风有关的事情时,更是有着一种胜过任何人的坚定态度。同时,也正是因为这些,所以她才更加理解,此时看起来强大可怕的秦风,却同样内心有些脆弱,渴望被人接受,被人珍视的心情。
“你是异类,我也是异类,两个异类又正好凑到了一起,不是挺好么?”林雪微笑说道,一边说着竟是更为亲密的往秦风怀里靠了靠。
秦风面容上因为痛苦而紧锁着的眉头骤然展开,而在他眉头展开的刹那之间,那一直在他身上不断攀升的恐怖杀意竟然戛然而止,维持在了一个虽然恐怖,却勉强可控的奇异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