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在王府里待几日,霍蕴待我和晋阿房不瘟不火不冷不淡。游船的时候他像一把暖融融的火;平时在府里他又冷漠如冰。
他就像是在冰火之中来往,在热与冷中徘徊。他冷热不定性情多变,一时可晴天开朗一时可阴云密布。他的阴晴不定的脾性让人感到可怕,他手段残忍让人胆战心惊。
他嘴里说留晋阿房在府里几日,可是晋阿房每每提到要回侯府的时候,霍蕴总是能找出借口挽留。而且只要是他话一出口,必然没有回转的余地。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四月中旬,晋庆登门拜访。
这个时候,霍蕴刚‘惩戒’了霍国朝廷上的一员‘逆臣’,他心情好的不得了。我们三四个人正在圆桌上就餐,青叔在一旁伺候着。
晋阿房进食不语,举止大方优雅,只是笑着当做和晋庆打了一个招呼。
我嘴里使劲嚼着菜叶子,心里有些踌躇。我在这里的事情还没有办完,可不能冒然的和他们走。我寻思了一下,靳比秀六月大婚,要在一个半月内把这件事情解决,而且要快狠准。
“晋小侯爷特意起个大早来本王这里,看来你兄妹情深,小侯爷是来接令妹的吧?”霍蕴不声不响的就开门见山的说起话来,把话说的很死,“晋小姐本王完璧归赵。”
霍蕴眼睛都不抬一下,往嘴里扒拉几口白米饭。他的手指骨很漂亮,娴熟中夹带着一抹雷厉风行。
我偷偷的瞄了霍蕴一样,他那小样莫非是吃味儿了?在和晋庆赌气?
我思拊间伸筷子去夹了个水藕,筷子伸到半空中时忽的被霍蕴的筷子狠狠打下,我心里一惊,他不会拿我出气吧?
转眼间,只看见他眉头一皱,往我的碗里放了一片热糕,“自己的日子不记得了?怎么这么大都不知道照顾自己?”
什么日子?我看向晋阿房,晋庆,桑奚容甚至是青叔,显然。大家的表情和我一样困惑。
忽然间我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我面颊如火在烧燎,他怎么……我把热糕从碗里夹出来还给霍蕴,赌气说:“你记错了。”
霍蕴愣了愣,眼尾一僵,“是吗?不可能记错啊?”
我瞪大眼睛看他,把双臂横在桌面上,他是怎么知道的!
“晋阿房,夷光,我先派人给你们收拾衣物,你们吃完就向王爷告辞,马车在王府外侯着。”晋庆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了下去,他冷面冷颜不带多余的情绪。
晋阿房声音如莺歌,“好。”
“小侯爷误会了,本王同意令妹走可没答应让赵夷光走。”我飞速转过头看霍蕴,他一脸的懵懂无害。
耳边听到‘啪’的一声,扫眼看去。桑奚容埋首不语,双臂垂下,墨绿的衣娟如一张锦绣的大菏叶儿,把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回去。”霍蕴不过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桑奚容如释重负一般卸下肩膀的支撑,她微微点头,起身快步回里屋,自始至终没有说过一个字。
晋庆没有把桑奚容的离开放在眼里,他声音轻遂,“王爷是什么意思?”嗤笑一声,“难道赵夷光不是从我侯爷府里头出来的人?不让本将军带走,王爷这行为不合常理吧。”
霍蕴接着有条不紊的吃饭,他的眼色更加阴霾,嘴角更加上扬,“她是从侯爷府里出来的没错,不过她现在入的是本王的府邸。不然,侯爷问问赵夷光自己,看她是不是愿意和你走?”
话既然说到了这个份上,那就是撕破脸皮挂上尴尬了。
青叔立在一旁继续添羹加饭,对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如若无睹。晋阿房就更加……她直接站起身来,连看我一眼也不看,给霍蕴请完安转身就走出了门外。
我看向晋庆,对他的好意我真是一万个抱歉,不过,我还是要说……
“我连问都不用问你,你要是想离开早就自己想法子跑了,何必等我来?”他自嘲自讽的站起身子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保重。”
晋庆双手抱拳向我,向霍蕴。他一个粲然就甩头离开,不留一点温度。
我张着嘴坐在位子上分外的窘迫,拿着筷子不知如何是好。
“继续吃饭。”
霍蕴给我答案。
在王爷府,我就好像被与世隔绝一样,外面联系不到兰出他们,里面除了霍蕴没有人和我说话,或者换句话说,没有人敢和我说话。每天除了睡,除了吃,除了上茅房,我别无其他可以做的事情。
我四仰八叉的仰躺在小榻上,看着棚顶,啃着骨头……猛的坐起来,我不能再拖了,逆流而上,不进则退!
我忽然长舒一口气又重新仰卧在小榻上。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我怎么去打听表姐的事?与世隔绝的我如何揭穿霍蕴伪造假玉孓的事?重点是,我基本上连霍蕴的影子都抓不到,怎么去找金镶玉啊!
我难过,我伤心,我不得已啊!
哎!
总要想出法子才行。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做出‘隔墙有耳’的举措来。偷听!
撅着屁股,趴在门缝下;憋着呼吸,藏在被窝里……就在我万念俱灰,伤心欲绝之际,一个重磅消息袭来——霍蕴晋阿房的婚事要提前了!
根据我几日的‘忍辱偷生’,我偷偷的听到丫头们的‘闲言碎语’。
据说焦太后病的分外严重,经过风水大师和*法师的联合建议,一句话概括——太后需要冲喜。
哈哈哈,天助我也!单就身份地位和眼下的形式,冲喜的人必是霍蕴和晋阿房无疑啊!
激动之下,我的真情流露出来。
“这么高兴?”霍蕴咕噜着椅子,向我滑动过来,眼里有思索也有愠怒,“可是有什么可喜的事情?”
我侧头看了眼双眼微红的桑奚容说:“什么大风把您给吹来了啊?咱们可好几天不见了,还以为姐夫你要圈养我呢!”
霍蕴仰着头靠在椅边,“你这个样子,和你表姐真的有很大的出入。”他笑的温柔,“不过没关系,对我来说你们都一样。我有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我低腰直视他,“洗耳恭听。”
霍蕴脸上保持微笑,闭了一下眼又睁开,他开口对桑奚容说:“奚容,拿出来给她。”
我先前没注意桑奚容手里还拿着东西,这么抬眼一看,只见金色的底盘上托放着粉艳艳桑蚕丝纱和金色涟坠发饰,旁边端端正正放着一双红色并蒂花鞋。
我疑惑的走上前,侧头说:“你这里衣服准备的够多了,不用再送我了吧!”
霍蕴精致的脸上诧异又腼腆,但那表情只是转瞬即逝,“我看你这么高兴,以为丫头们在门外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不过……”他转眼看向窗外的一颗枇杷树,“是她们说的不仔细,还是你自己偷懒没听清楚呢?”
“什么玩意儿?”我现在他眼前问。
“我要成亲了。”
“我当然知道!”我说完又笑笑,“啊,我明白了,这身衣服是给我留到你成亲那天穿的吧?你们做事还真是体贴入微,连这……”
“是让你那天穿没错。”霍蕴眼里霍霍的都是炫彩的漩涡,“你和桑奚容一起穿着这衣服,绕城一周后从侧门进王府,和晋阿房一起拜堂。”
霍蕴咳嗽了一下,脸色更加苍白,他问我:“四人同堂。我说的明白吗?你听清楚了吗?”
我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七魂六魄飘散两个魂魄后,声音极为淡定,“你凭什么?让我做你的小妾?我连丽朝太子都不……你难道不知道我和丽朝的商王靳兰出已经有婚约了吗?”
霍蕴不屑的瞥了我一眼,“那怕什么,和他有婚约的是安陵城戚鲲的女儿戚雎,不是霍国老汉赵老蔫的女儿赵夷光。”他上下打量我,神色极为得意,“很不幸,你现在是赵夷光。而且在霍国人的眼里,你将永远是我霍蕴的侧王妃,赵夷光。”
“你是不是有病!”我快步上前两步,又不敢把他吓着惊落在轮椅下,“你霍霍了我表姐,你又……”
“靳比秀和靳兰出把你送进我手里的时候他们就想到了这点!可是并没有人来挽留你。”霍蕴眸子里迎着我非常坚定,“他们打的主意我难道不知?阿雎,他们两个都为了这大好河山放弃了你。你傻不傻?”
“你别痴心妄想了!不会!起码……兰出他不会。他一向不爱江山的。”我有些没了主意。因为我脑子里现在飞速的旋转,我在搜索以前种种前段,哪怕只有一点点来证明我不是霍蕴口中所说的那么廉价。
“不爱江山?那他告诉你他爱美人?爱你?”霍蕴好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样,“姑且不说靳比秀,我和你单论靳兰出。”
“他为什么喜欢你?喜欢你哪里?他和你早有婚约却亲眼目睹你和靳比秀亲亲我我,他不气?他明知你到了霍国如同深入虎穴,可他千里迢迢的带着你来趟这趟浑水,而且把你送进我这里。他予以何为?”(未完待续)